16 亡靈（十六）

利希特心裏不好的預感成真。

從這裏到專門的檢測中心還有一定距離，為了把損失降到最低，利希特從房間裏找出兩個鏈接器，他跟卡洛斯分別将各自的光腦連上立刻開始處理病毒。

黑狐和白狼也盡起了光腦管家的職務幫助主人，但是，情況跟他們想象中不太一樣。

兩人同時停下手中的動作并吩咐黑狐白狼不要急着将病毒殺死。

他們擡起頭來四目相對。

利希特：“攻擊力很高，穿透了防護但并沒破壞防護。”利希特和卡洛斯的手環程序有級別最高的防護系統，想要侵入并不容易，眼前的病毒很簡單就入侵，有極強的力量，但是卻沒有瓦解防護。

卡洛斯：“而且沒有危害，還很容易殺除。”解析後他發現這種病毒沒有危害性，也不難殺除。一種輕易突破帝國現有最高級別防護系統的病毒，卻沒有任何危害性、頑固性，實在匪夷所思。

而且這是定時爆發的病毒，在爆發前隐蔽性極好，連黑狐和白狼都沒有發現。

事情可能是誰幹的，稍微想一下，答案并不難猜。

卡洛斯在等利希特的指示。

“你把光腦拿去檢測中心，讓他們溯源并保留下記錄。”

利希特沉着臉将手環遞給卡洛斯，他倆都想到了同一個結果，并不是能讓人笑出來的事。

卡洛斯：“沃夫……”

“噓——”利希特将一根手指輕抵在他唇上，止住了卡洛斯的話，但皮膚接觸傳來的熱度讓兩人皆是一愣。

利希特飛快且裝作若無其事抽回了手指，卡洛斯唇上留着觸感餘韻，被他這麽一打岔，原本要說的也說不出來了。

他也佯裝鎮定：“遵命，屬下告退。”只是離開的腳步略顯匆忙，出賣着主人的心境。

利希特撚了撚手指，又在自己唇上輕撫而過，他抿了抿唇，眼睛裏又添上幾重色彩。

利希特還穿着便裝，他将衣服褪下，換上了宮廷服飾，剛把衣服打理好，朵拉和哈裏在門外求見。

“進來。”

利希特出宮後朵拉跟哈裏在宮內負責幫他打掩護和盯梢，在卡洛斯出現以前，利希特每次偷溜出宮跟着他的人是哈裏。

朵拉将利希特出宮用的便裝收拾起來，哈裏朝他彙報：“殿下，有兩件事。”

“與卡洛斯閣下有關的流言越來越過分，甚至已經出現了認為閣下接近您是心懷叵測，目的是……對皇室抱有不敬的想法。”

哈裏斟酌着言辭，原本的留言當然比他委婉的說法更過分，意思就是一個前貝爾曼皇子，沒準有着什麽大逆不道的想法，會威脅到皇族甚至國家的安全。

利希特冷哼一聲，“這同時也是對我的質疑，是對我不利的言論。造謠生事的目的在我，如果卡洛斯再惹出點什麽事來，我就能被扣上更大的帽子。”

利希特眯起眼，黝黑的眸子中閃爍着危險的光芒。

“在這之前我有必要讓他們認識到，狼已經被我馴服了。”

哈裏跟了利希特許久，每每利希特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必然是有了什麽主意，殿下的手段有效，但若是因為形勢迫使不得不使用雷厲風行的手段，殿下的狠辣也是他見識過的。

怕是有人會不好過了，也許還是自己人。

這話只能在心裏說說，哈裏繼續彙報另一件事：“因為殿下今日出宮是拜訪沃夫先生，因此我覺得這件事有必要向您彙報一下。就在剛剛，沃夫先生投案自首，罪名是——竊取國家機密，危害公共安全。”

“哦？”利希特笑了，哈裏背後一寒，利希特只說：“你做得很好。沃夫現在在哪兒？”

哈裏道：“因為沃夫先生的身份，這件事非同小可，但他堅持申明自己有罪，目前已經被轉送至帝都中心安全部，等待進一步調查。”

利希特點頭，“我要去安全部，你安排一下。朵拉你留下，卡洛斯要是回來，你讓他自行安排時間。”

朵拉點頭彎腰。

沃夫身份極高，因此盡管他宣稱自己有罪，安全部的人也沒人敢貿然下定論，他在這裏沒有受到任何不公正待遇，連手铐也沒有上，房間雖然是隔離的但很舒适，甚至還有熱乎乎的上好咖啡招待。

沃夫對利希特的到來一點也不吃驚，仿佛早有預料，他甚至很自然的跟利希特打招呼：“喲！”

“您不打算對我解釋什麽嗎，老爺子？”

不怒自威的語氣利希特也拿捏得出來，皇室的領導學就屬他跟二皇子學得最精，沃夫哈哈一笑，完全沒有利希特和卡洛斯從他家裏離開時的醉态，他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沃夫神神秘秘道：“你要聽一個故事嗎？”

利希特：“什麽故事？”

他做好了洗耳恭聽的準備，不料沃夫突然一擺手，“哎算了算了，那可是老頭子我的珍藏故事，不給說，不給聽！”

利希特無比感謝皇室嚴格教育讓他有如此良好的教養，不至于在一朵兩朵奇葩面前輕易破功。

好在沃夫也沒有打算閉口不談。

“你知道，我原本是波特帝國的人，後來才改為諸星帝國國籍。”

這不是秘密，利希特當然知道。“我們從沒有因為你的舊籍為難你、針對你。”

“我知道，我知道。”沃夫捧着杯子，他蒼老的手在光滑的杯壁上摩挲，“你們很好，我也很愛這個國家，我沒做過對不起你們的事。但是，你知道嗎，他們找到她啦？”

沃夫的語氣瞬間變得滄桑起來，不僅如此，他整個人也顯露出了符合年紀的蒼老與疲态，與工作時候的瘋狂大相徑庭。他渾濁的眼睛沒有将目光落在任何一點上，他的眼睛看向過去。

“她在波特帝國，我此生最愛的人啊。當初我離開了她，我以為誰也不知道，誰也不會關注她，畢竟我們共有的時間那麽短暫。可波特的那幫家夥找到了她！”沃夫憤怒的語氣帶起了臉上的褶皺，歲月在他身上刻下深深印記，一雙本就渾濁的眼睛因為怒火而蒙上一層灰霾，怒目圓睜。

一只老獅子，再老也是獅子。

“對你們來說她只是個普通的老太太，在人群中不會多看一眼的那種。”沃夫目光灼灼盯着利希特，宣告道：“但她是我的至寶，永遠都是！哪怕我與她相隔萬水千山，哪怕此生我們再無法相見！她是我的至寶！”

波特帝國的人，用沃夫的“至寶”來威脅他，威脅沃夫具體幹什麽他不知道，但能讓沃夫走這一步，必然是威脅到諸星帝國的大事。他們應該有過一段很棒的愛情，但沃夫離開了她，難怪他不肯結婚，原來不是為了一切奉獻給事業，而是一顆心早給出去了。

“你在我手環內種下的病毒并沒有危害，你只是想以此為證，進監獄，”利希特緩緩道：“讓他們覺得你沒用了，不會再你身上花功夫，也不會再關注一個平凡的老太太。”

沃夫嘿嘿直笑，他沒有否認病毒是他的傑作，默認了。笑完後他沉默片刻，他的行為事先沒有與任何人商量，他唯一的家人，那個小夥子現在得知消息後大概非常震驚。

“殿下，看在我與你母親交情的份上，我幫你，你也幫幫我，別為難我的孫子，那孩子什麽都不知道。”

提起孫子的時候，老人臉上終于有了愧疚的表情。

利希特不得不為沃夫的孫子說上老頭子幾句，“他在軍校就讀，唯一的家人以高罪名入獄，你想過他以後日子會有多難受？人們看不起他，甚至懷疑他，哪怕以後進了軍隊，也因為家屬的污點而沒法施展不開拳腳，無法向上攀進。”

“我對不起他，我知道。”沃夫頹然道：“我不祈求他的原諒。我相信他很堅強，是金子總會發光，那孩子有一顆不亞于我的聰明腦袋，他以後會成為帝國瑰寶，殿下，所有人都該珍惜他。”

沃夫的孫子是個被他收養的孩子，因為年齡差距太大，他讓那孩子叫他爺爺而不是爸爸。由他一手養大的孩子從小耳濡目染在各類機械制造方面也是天才，有望繼承沃夫的事業。

沃夫在椅子上動了動，“或許沒這麽糟糕？即使我在監獄裏出力，以我的腦袋也可以出腦力吧？還能讓我繼續研究的話再好不過。”

利希特卻沒他這麽樂觀，“你宣稱的罪名是竊取機密、危害國家安全，你覺得對這樣一個高智商犯罪者，我們會給你提供工具讓你有機可乘？”

“噢，”沃夫咂咂嘴，咖啡的苦味留在嘴裏，果然沒有小瑪麗的酒棒。“我對法律不熟，或許你能給我點建議？”

“你必須待在監獄裏？”

“必須。為了守護，我舍棄了東西。”沃夫想到什麽：“所以我說卡洛斯·貝爾曼的父親是英雄也是個懦夫，我太理解他了，換做是我，我也會這麽做的。”

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利希特起身：“你如果想要什麽建議，可以請律師，我和卡洛斯的光腦已經送到檢測中心，想必你很快就會受到起訴了，沃夫先生。”

“叫我老爺子吧，還是老爺子聽着順耳。”

利希特從房間裏出來後安全部的人欲言又止，房間裏的一切都處于監視之下，利希特進房間時并沒有用皇室的特權要求關閉監控監聽，對話他們全部聽得清清楚楚。

這、這，沃夫是故意想被抓進監獄的？

“方才錄下來的談話內容要怎麽使用，你們可以請示後決定，我不會做出幹涉。”

安全部的人對視一眼，恭恭敬敬彎下腰，“是的殿下。”

利希特來訪安全部光明正大沒有隐匿行蹤，而且留下了這樣的對話，他是不想讓有心人去添油加醋捏造點什麽對他不利的事出來，畢竟他剛從沃夫那裏得了機甲，後腳沃夫就自首，不明真相的人會有所猜疑——不，不知不明真相的人。他得以一個受害者的身份站位，用光腦裏被種下病毒的事實來為自己說話。

二皇子近日外出不在宮中，但明日就要回宮，可不能給他有趁亂對自己做文章的機會。

檢測中心追溯到來源後，果不其然跟沃夫有關，而這也被作為重要的證據保留下來，利希特在對沃夫産生懷疑後仍然選擇将手環送到檢測中心，對自我保護來說是明智之舉。

但是沃夫為什麽做這種事，費盡心思只種入一個沒有危險性的病毒有何意義？卡洛斯想不明白，利希特回到皇宮後，也沒有給他解釋。

他忽然問道：“卡洛斯你考試準備得如何？”

卡洛斯有把握道：“已經沒問題了。”

利希特：“是嗎，那麽提前一天測試，明天你就去，我命人安排。能成功嗎？”

卡洛斯恭敬道：“定不讓殿下蒙羞。”

他确實有把握，但利希特的臨時決定令他不解。“殿下，您似乎在着急？”

“沒有。”利希特微微一笑，他上前撫平了卡洛斯衣服上一處細小的褶皺，溫和道：“學習時間越短，通過測試越能顯示你的本事。給所有人一個驚喜吧卡洛斯，今天你就好好休息，辛苦了。”

利希特從房間裏退出來後，哈裏又求見利希特，按理說卡洛斯是哈裏的上司，利希特的騎士，有什麽事這兩人第一時間都該找他，但所有人都默契的，對此沒有微辭。

隐瞞對他們來說沒有關系，因為皇子和騎士之間并不存在芥蒂，有的只是兩道門，兩道鎖着鐵鏈厚重的門。或許鐵門開了一條細小的縫，但門後的光景你不要妄圖從這道漆黑的縫中窺見，在門開啓以前，你連靠近這條縫也做不到。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沒有更新十分抱歉，手筋超痛。碼字碼到手抽筋ORZ。想休息下手，本文更新頻率變成隔天更，每次我盡量一章多寫點，希望理解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