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古河軒被對方的話給問住了, 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方在說什麽，他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對方臉上和脖子上的刺青, 再想起之前一直在回響的當當當打鐵聲。

“怎麽說呢, 看到你本人的時候，真的是很難想象你會是個鑄刀的刀匠呢。”古河軒有點微妙地放下碗筷，“怎麽說呢, 看起來太纖細了一點。”

“嘛，我自己倒是沒那麽覺得呢。”四季崎記紀臉上帶着笑容說道，“不過我雖然看起來這麽瘦，力氣可是很大的哦。畢竟是專門從一個怪力一族的人那邊學過怪力這種東西呢。”

“怪力還能學？”古河軒有點奇怪地問道。

“差不多吧，就是發力的一種方式, 可以讓你在發力的時候用上全身的力氣。”四季崎記紀吃完飯，随手一丢碗筷, 從衣襟裏掏出一根煙杆來抽了一口, 然後緩慢地吐出嘴裏的煙氣。

“我并不是很喜歡煙氣。”古河軒說着，朝着他的方向揮了揮手，随手設下一道結界。

“啊，這個是傳說中的結界吧？你難道是陰陽師？”四季崎記紀忽然熱情地說道, “來來來，你教我陰陽術, 我給你打造一把好刀作為交換吧？”

他說着, 露出了絕對自信的表情，“別看我這個樣子，我可是有着絕對可以成為超一流刀匠的自信的哦。”

“……因為你的預知能力？”古河軒皺着眉頭問道。

“是的~”四季崎記紀用力點頭, “預知能力真是個非常方便的能力啊，你看，想要知道未來的歷史，未來的知識，只要發動能力就能看到，不是很厲害嘛？”

“預見未來是很危險的事情。”古河軒有點不贊同地看着他，“最起碼，在我所了解到的知識裏是這樣的。”

“哈哈哈，這個事情其實我們都知道啊。”四季崎記紀滿不在乎地說道，既然古河軒已經設立好了結界，他這邊抽煙就更加肆無忌憚了，“反正本來四季崎一族的人就都活不長，嘛，應該說是有着預知能力的人活不長。”

“知道這一點，你還這樣？”古河軒有點不滿地看着他，他不喜歡肆意妄為罔顧他人性命的家夥，也不喜歡肆意揮霍自己性命的人。

四季崎記紀卻只是朝着他笑了笑，沒有怎麽解釋，換了個話題說道，“說起來你是陰陽師吧？為什麽還要随身帶把刀？”

“最近這一年在學習劍術。”古河軒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們本來就是萍水相逢的人，對方不想說，他也不會追問，“健全的身體支撐健全的靈魂，所以去學習了劍術。”

“這話說的很有道理呢，不知道是哪個賢者說出來的？”四季崎記紀不由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随即露出個無所謂的笑容來，“不過我就無所謂了，以後等有了孩子，我就找人去指點他體術吧，雖然我是完全不支持他學劍。”

Advertisement

對面正拿出自己別在腰上的日本刀的古河軒有點奇怪地擡頭看着他，“為什麽這麽說？”

“哎？因為我自己是個刀匠啊，刀是種什麽東西，我可是要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的呢。”四季崎記紀笑嘻嘻地說道，“雖然不知道我兒子能不能繼承預知能力，但是學點體術什麽的，總要比什麽都不會的人更能在這樣的世道上活下來啊。”

“……你要有兒子了？”古河軒将刀子遞給他，神色有點不敢置信。

四季崎記紀順手接過他遞過來的日本刀，有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對啊，我老婆就住在山腳下，山上到底是靈場，不适合她那樣的人生活。”

說着，他就拔出長刀仔細觀察了起來，刀子是比古清十郎重金買來的，畢竟是要給弟子的武器，比古清十郎怎麽也不可能怠慢，但是到底只是一般人打造的武器，不論鋼紋多麽細致，刀身上的反光多麽華美，在四季崎記紀的眼裏都只是非常一般的造物。

“嘛，雖然一般，不過鑄造工藝還是比我現在這年代改進了一些。”四季崎記紀将刀子收了回去，“而且，你保養的很不錯啊。”

“其實我并沒有用刀砍過多少人。”除了這兩天在青木原樹海之外，古河軒從未真的用刀去傷害過其他什麽人，就連小動物也沒有，因此他的刀一直都很新，新的就像是從來沒使用過一樣。

“哎？這樣你還學什麽劍術啊？”四季崎記紀的臉上明明白白地露出了遺憾的神色，“刀是只有砍人才有用的呢，不砍人的話……”

“我可以砍妖魔鬼怪。”古河軒主動打斷了他的話，“說到底，我本來學習劍術的初衷就是為了當我的陰陽術來不及施展或者靈力耗盡的時候，我可以握劍保護自己。”

“砍殺人類，并不是我想要做的事情。”古河軒眼簾微微下垂，對于這樣的話題，他之前在比古清十郎身邊的時候也曾遇到過，被戰争這種東西重創了的人，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一如比古清十郎的在屍體上追逐和平，也一如眼前這個人。

這裏也是亂世，他在得知對方告訴自己現在是足利幕府暮年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一點。

“啊，我忘記了呢，說起來你所在的世界有妖怪這個設定，真是方便呢。”四季崎記紀果斷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嘛，既然這樣的話，給你的新刀子裏就得加入這種設定呢。”

他擡起頭來，看着古河軒的時候眼神裏帶着不可遏止的好奇，“靈力是個什麽東西？就像是你設置這個結界的時候用的東西嗎？”

“是的。”古河軒點頭，“不過我并沒有教導你陰陽術的意思，畢竟……你們的世界并沒有妖怪。”

是的，這個世界出乎意料的幹淨，甚至連靈魂都看不到。

這裏可還是恐山靈場，按理來說，這裏應該遍地都是靈魂的，可是除了空氣中極為稀薄的靈氣之外，這座山上什麽都沒有。沒有應該到處亂飛的幽靈，沒有四處亂跑的精靈，也沒有應該在這裏有一席之地的妖怪。

“所以雖然很感激你的好意，我覺得還是不必了，有一把普通的刀子能夠防身就可以了。”古河軒溫言拒絕了對面的男人的好意，下意識的，他并不想和這個人有太多關系。

“沒關系沒關系。”四季崎記紀笑得很是放肆，“即使不能教給我也無所謂，我只是好奇陰陽術，好奇這種聽起來就非常不可思議的力量而已。以一個科學家的身份感到好奇罷了~”

“科學家？”古河軒猛地擡頭。

“當然啦~這個名詞大概是幾百年之後才會出現的吧？說真的，我對那些化學啊物理啊什麽的都非常有興趣，甚至還學習了西洋傳過來的煉金術。不過很可惜，就算我是這三代四季崎之中預知能力最強大的一個，我也只能看到一部分而已。”四季崎記紀的臉上像是放出了光芒一樣，“我對未知的知識，未知的學識都非常感興趣！”

“靈力是什麽？為什麽會存在？又為什麽會變現成這樣的姿态？你就不好奇嗎？”四季崎記紀瞬間就将臉貼到了結界邊緣，他的眼睛裏帶着狂熱的光芒，整個人就好像瞬間換了一種畫風一樣，“如果你願意留下來幫我進行研究，我發誓我會用畢生的能力鑄造一把絕對超乎你想像的好刀作為禮物送給你的。”

古河軒瀑布汗地看着他，總算明白為什麽自己不想太靠近他了，這個家夥居然是點亮了科研技能的狂熱科學家！

說好的刀匠人設呢！

古河軒有一瞬間真的很想幹脆用結界彈飛這個家夥，但是不得不說，他說出來的問題确實很讓他好奇，因為是一開始就穿越了，還接受了這種不科學的設定，但是他自己也很好奇，如果用科學的方式來解析靈力什麽的話，會得出個什麽樣的結論來。

——至于事實上這個問題可能只需要問一下系統這種事情被他丢到了腦後。

沒辦法，盡管這個系統功能确實強大，可是它坑爹的地方更多，讓他完全無法信任。

古河軒猶豫了幾秒鐘之後，果斷選擇了同意。

“好！”他撤掉了身邊的結界，對着男人伸出手去。

“！！！”聽到對方說好的時候，四季崎記紀的眼睛裏這下是真的要冒出光來了，他用力地抓住古河軒的雙手大力地搖了幾下之後就拉着他朝着自己的書房飛奔過去。

本來亂七八糟的房間在四季崎記紀在不知道什麽地方按了幾下之後，地板上就出現了一道向下的門扉，他拉着露出了然表情的古河軒向下飛奔而去。

這裏是他真正的實驗室，作為一個掌握了大量超越現代科學知識的黑科技巨巨，四季崎才不會那麽簡單就讓人發現自己的實驗室和書房。

這裏和樓上邋遢的樣子完全不同，所有的一切只有黑白兩色，東西擺放的異常整齊，簡直像是個強迫症的房間一樣。

“來，将你的靈力輸入到這塊石頭上，我來試驗一下靈力的基本性質。”四季崎這就拉着古河軒來到了一個奇怪的水晶石頭前，一臉興奮地說道。

“這個是？”古河軒有點奇怪地擡頭，這個地下的天花板上居然還安着日光燈！你這黑科技點的有點牛逼啊。

“如何，我真正的實驗室。”四季崎記紀得意地介紹自己的“發明”，“這是日光燈，是隔了300多年之後，一個西洋科學家發明出來的東西，利用低氣壓的汞蒸氣在通電後釋放紫外線，從而使熒光粉發出可見光的原理發光的燈具。”

“啊，至于電這個東西……”四季崎記紀還想介紹的時候，古河軒已經擡手打斷了他，“這個我知道，我只是好奇你是用什麽來發電的。”

“咦，我記得百年之後也沒有電器吧？”四季崎記紀有點奇怪地說道。

“我好像沒說，我只在一個世界待過吧？”古河軒一臉正經地說道。

“哦哦哦，這下更有研究的價值了！”四季崎記紀一把握住他的手指，眼睛裏的狂熱看起來簡直有點可怕了，“這個石頭是我從死靈山裏找到的，有可以存儲輸入的能量的功能。簡單地說，你可以将這個東西當成蓄電池，話說你知道什麽是蓄電池的吧？”

“當然知道。”古河軒點點頭，将手用力地從對方魔抓中抽出來，蓋在石頭上，向裏面輸入靈力，然後有點好奇地問道：“死靈山是？”

“恐山靈場最中心的山，日本三大禁地之一，死靈山。”四季崎記紀全心全意地觀察着石頭的變化，“可以了。”

“好。”古河軒将手抽了回來，以前在平安時代的時候，他并沒有聽說過死靈山的名號，或者不如說那個時候的恐山地區是妖怪的天下，妖怪之間的稱號是得不到人類認可，自然就不會有名字。而到了之前的那個世界，陰陽師和妖怪都已經隐藏了起來，就連那個可以使用如此特殊而強大咒術的壬生一族都一直隐藏在世界的背面，不見天光。

“太了不起了，不可思議！如果能夠将這個解析出來的話，這個卷軸上的東西也就能夠更加明白了吧……”四季崎記紀看着水晶石頭裏神奇而絢爛的光芒，不斷地喃喃自語起來。

但是下一秒，那道光芒就消失不見了。

“哎？”四季崎記紀頓時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來。

“唔……要我再來一次麽？”古河軒伸出手來主動問道。

“請務必再來一次！”四季崎記紀就差沒土下座了。

然而第二次和第三次輸入的結果都跟第一次一樣，水晶石頭在閃爍了一會兒之後，裏面本來應該被儲存起來的靈力就消失不見了。

“為什麽……會這樣子？”四季崎記紀人都快變成灰白色了，他現在的臉色倒是相當襯他的發色。

“嘛……”古河軒倒是忽然覺得有點可以理解，“我以前在陰陽寮的時候，教導我們靈力課程的老師是這樣說的，他說靈力是靈魂的力量，靈氣是自然的力量。但是在這個世界，我能感受到靈氣卻感受不到靈力，也看不到任何幽靈和妖魔鬼怪什麽的，所以……”

“所以……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靈力，所以靈力一旦離開你，沒多久就會自動消失掉？”四季崎記紀得出了這樣一個讓他恨不得哭暈在廁所的結論。

“大概，就是這樣的？”古河軒遲疑了一下說道，他自己也很失望的好不好，剛剛才決定想要研究一下這個東西的，誰知道還沒經過十分鐘他就被徹底打擊到了。

“我……我去冷靜一下。”四季崎記紀有點失落地走了開去。

古河軒忍不住對着他喊道：“喂，別忘了就算不好研究靈力，研究靈氣也是一樣的啊。”

“你說的沒錯！”聽到他的話，四季崎記紀瞬間就回過神來，身體跟條蛇似得轉過身來星星眼地看着他，“請務必告訴我，靈氣是什麽吧！”

“你能這麽快就振作起來我是很高興，不過今天已經那麽晚了，能讓我先休息麽？”古河軒強忍着去打他一頓的念頭，咬着牙齒說道。

“說的也是……”四季崎記紀看了眼自己的挂鐘——他為了探索科學的道路當然是不會忘記制作一個鐘表出來的。再加上這年代的夜晚也沒什麽夜生活可言，因此哪怕才不過7點多，他們也覺得是可以上床睡覺的時間了。

“那麽晚安。”四季崎記紀認真地說道，“明天請務必早起，我現在興奮得完全睡不着。”

他說着，手舞足蹈地開始趴到他的實驗桌前，開始進行各種礦物的屬性測試。

“好。”古河軒對他這樣的探索精神深感佩服。

古河軒簡單地做了個洗漱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布置好結界躺下之後，他想了想還是召喚出犬神來護在自己身邊，這才安心地進入庭院之中。

進去之後照例先關掉狗皮膏藥一樣的廣告，他看着随風沙沙作響的櫻花樹，有點擔心地問坐在樹下喝酒的鬼女紅葉，“葉王一直在裏面？”

“是啊，自從确認主人你沒事之後就一直在裏面。”鬼女紅葉并不是酗酒的人，她只會在心情好的時候稍微喝兩盅，此時看到古河軒之後，便微笑着和他打招呼道，“說起來主人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将我覺醒啊，現在這樣我可是很困擾的呢。”

都沒辦法跟那個紅毛撕逼啊！鬼女紅葉憤憤地想着。

看到對方臉上那微妙的表情古河軒就大概能猜得出來她現在在想什麽，不知道為什麽鬼女紅葉跟茨木童子之間就是互相看不順眼，明明系統并沒有設定他們之間存在什麽會引起矛盾的東西啊。

古河軒後來去特意翻過，SSR的式神一旦誕生就會有屬于自己的意識，系統只會根據這些式神的本性規定性格，但是不會給他們設置被召喚之前的記憶，更不會有什麽特殊的人際關系，童男童女都不例外。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鬼使黑白之間的兄弟關系，和茨木童子那邊微妙的摯友這兩個，也許之後他召喚到判官之後，他會跟閻魔有點關系，但是其他的……

系統表示這鍋我才不背。

所以到底是為什麽鬼女紅葉會跟茨木童子這麽互相看不順眼，以至于鬼女紅葉還是個1級小式神的時候就想跟27級的覺醒茨木童子掰手腕？

古河軒有點頭疼，然後舉手投降，“好吧好吧，我帶你去刷覺醒材料。”

一夜過去，第二天一早古河軒還沒起來的時候，外面的四季崎記紀就想沖進來，卻差點被守着門一夜未休息的犬神砍翻在地。

“好危險……話說你怎麽又設置結界了？”四季崎記紀腳步連連退開，就看到眼前一個黃白相交的某個動物一閃即逝，他看着眼前雖然沒有兩樣但是在感覺裏就是不同的房間，忍不住地說道。

“以防萬一不可以麽？”古河軒冷漠地站起來穿好衣服跟着他走了出去。

“嘛，來吧，告訴我靈氣是什麽東西？”四季崎記紀神色狂熱地看着他。

“先吃飯！”古河軒忍不住伸手敲了他的腦袋一下。

“……好吧。”四季崎記紀有點失落地轉過身去。

古河軒也不知道該怎麽稱贊這個家夥的狂熱，穿好衣服之後，便随意地将昨天剩下來的白米飯加水煮了煮，又将昨天沒有收拾的碗筷随意洗了洗就給自己盛了一碗泡飯吃了起來。

吃過早餐，他才對着四季崎記紀說道：“靈氣是自然的力量，我可以幫你直接感受一下，不過你要當心，一旦過度沉溺其中，你會很難收得回來你的精神，到時候……”

“會變成植物人嗎？還是說會直接腦死亡？”四季崎記紀笑着說道，“放心放心，我可是什麽準備都做好了呢，而且，我們四季崎一族的夙願還沒完成，我手裏可是最重要的一道程序，我可是絕對不能讓這個程序在我手裏斷掉的呢。”

“四季崎一族的夙願？”古河軒聞言就是一愣，一個常年有着預知能力的家族的夙願？那得是一件什麽樣可怕的事情。

“啊，不要緊，應該跟你沒有關系的~”四季崎記紀笑笑說道，“來吧，讓我來感受一下你所說的靈氣到底是什麽吧！”

古河軒皺了皺眉，卻還是沒有說什麽，确實，如他所說的那樣，那應該是和自己沒有任何關系的事情，他示意對方在庭院裏盤腿坐好，然後伸出手去點在了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