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武林盟主來搶親

大紅燈籠挂了一路，紅色的綢帶和流蘇纏繞在房梁和各處，甚至于府門前的柳梢上也系上了紅縧。聞府上下個個臉露喜色，府外圍了大群想要讨喜的路人，伸頭墊腳想要一探裏面的喜色。

聞初面無波瀾的任由別人給他梳洗打扮，墨色的長發僅在身後系了個漂亮的結，鮮紅的喜服比平日裏的紅衣要繁瑣的多，金紋雲袖，腰間也被挂了個紅色鴛鴦袖珍福袋，大抵是蘇意濃在裏面放了什麽讨喜的物件。

“大喜之日可不能這幅樣子，公子你要笑一笑！”身旁的喜婆不知什麽時候鑽進了門。

聞初聞言扯出個笑來，面部白皙的肌膚似乎有光澤流轉，一時間驚呆了身旁的衆人。平常紅衣穿的随意，這喜服的顏色要更深些。肌膚若雪，偏偏雙唇也被塗了些丹砂，風華光彩，勝若仙人般。

聞七在前廳招呼着客氣，看着時間差不多了才催促蘇意濃去看看。

“娘。”聞初身後跟着喜婆，走出房門的時候就碰見蘇意濃。

“嗯，真好看。快去迎娶新娘子吧，娘等着。”

“诶。”

一行人擁護着聞初朝府外走，門口已經備好了白馬和八人喜轎。人群中分出一條路來，聞初摸了摸馬首上的紅綢上了馬。

路人的指點他選擇視而不見，目光只看着前方，任由馬悠悠往前走。

走到中街的時候，一行人突然停了下來。黎遠道穿着一身白色錦衣，跟他一樣黑發随意的束在身後。深色的眼眸映出一身喜服的聞初，真好看他想。腦海中有無數的形容詞：病如西子勝三分、眉目如畫、驚為天人……

但是說出口的只有三個字：“真好看。”

聞初在馬上睥睨，神情不耐：“多謝誇獎，但是——請不要耽誤了我的良辰吉日！”

“我說過吧，我會來的，搶一個新郎。”

聲音如水寡淡，但是字字分明。在人群中掀起一層熱浪，喜娘也上前說着什麽，但是兩人俱是恍若未聞。

“黎盟主，你此舉的後果你可想過？”聞初眯着眼睛，身子前傾，兩人僅隔着一米的距離，聞初卻下意識想看的更清楚些。

“我如今已經不是什麽盟主，只是來搶親的黎遠道而已。”面色深沉，目光執着的直視聞初的眸子，他的眼中除了這個人什麽都看不見。

“我知道你厲害，但是以一敵百恐怕也很難吧？”

“不試試怎麽知道？”

聞初笑笑，已經有家丁回去通知聞七了，不多時就會來人。說實話震驚還是有的，黎遠道能做到這個地步，站在大街上揚言要搶男人！

低斂着眉目不看他，聞初知道他站着沒走，只怕是想親自從自家老爹那裏交手吧。

“趁他們還沒來趕緊走吧。”聞初勸道，等會動起手來也不會好看。

“我會不走。”

聞初嘆息，周圍的臉色從訝異到鄙夷，其中還摻雜着看熱鬧的心情 。

不走便不走吧，看你能堅持到幾時。聞初挑眉越過他看着遠處做生意的小攤販，依然垂頭坐在地上。

兩頭都有人馬趕來，淩輕塵宋言墨還有書剪燭站在了黎遠道身後。聞七夫婦身後則跟着武林世家的叔伯。

黎遠道輕輕朝聞七夫婦點了點頭，蘇意濃無奈的看着他，他知道黎遠道會來，但是沒想到是這麽一出。

聞七雖然四十有五，但是看上去依然身态輕盈，比之當年多了顯露在外的威儀。“我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我說過，只要聞初不願意，你便不能強求。”

黎遠道垂下眼睑，“我是說過，可是——”

“違背不了本心。”

聞七甩袖背立，“那好，今日你我一戰，若是你輸了從此不再見他。若是你贏了……”聞七看向自家兒子，碰上聞初的視線，他知道這樁親事對聞初來說是什麽，不僅是微乎其微的解脫也是沉重的枷鎖，“聞初就随你帶走。”

聞初抽了抽嘴角，面露尴尬。疑惑的望着蘇意濃，這話什麽意思？連兒子都不要了？

蘇意濃朝他搖頭，她自然知曉聞七的考慮。

聞初無奈的又看向黎遠道，他沒有帶天絕。兩人要徒手相搏麽？

聞初也下馬站在一邊，人群中空出一大片空餘來。黎遠道和聞七相對站立，一個武林天驕，一個一代武林傳奇。

一旁甚至有人在博弈，兩邊此時已然買定離手。

黎遠道掌風淩厲，運出一道風氣向聞七劈去。聞七站在原地，腳步撐開穩固下盤，對于黎遠道的掌風錯手推拿便輕松化解。黎遠道出手十分迅速，一如他的風格速戰速決。但是從不急躁，手握成拳便又開始發動進攻，聞七始終在他站的位置，招式襲來，身形微動而後又站在原處。

這樣下來，兩人似乎旗鼓相當。

聞初的視線随着他們的身形變化有點着急，徒手相搏考研的是反應力和內力。聞七這麽多年雖然不問江湖，但是對于武學從來不曾倦怠。

聞七見勢從人群中抽出兩把劍，時間一長黎遠道從內力上并不占優勢，天絕劍法他曾領教一二，今日比武，其實也是酣暢淋漓的切磋。

黎遠道接過劍，兩人劍鋒相交，發出鋒鳴，各自後退半步。聞七只覺虎口鎮痛，那邊黎遠道已經再次蓄力，劍氣中夾着風嘯在空中畫了一個圈，聞七屏氣凝神，不讓自己錯過半分他的劍法動作，手中劍不由握緊灌之以力，兩劍再次交鋒，目光相對，各自心驚。

黎遠道的天絕劍法已經出神入化，劍氣如虹。聞七的劍法集百家之大成，招式圓滑。

黎遠道極少守勢，站定身形，凝聚內力于劍身，似游龍在空中騰飛半刻直攻聞七面門，聞七劍轉流雲，身體沒有轉圜之地。待黎遠道動作定住，劍尖直指喉嚨。

黎遠道首先朝聞七躬身，“承讓。”越過他直直望着聞初。

後者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老爹就這麽把自己當做賭注給賠掉了……

周圍爆發出各種議論，當事人已經聽不見了。蘇意濃走到聞七身邊，“這麽做，真的是對的？”

聞七搖頭，沒有對不對。不能因為聞初去耽誤一個好姑娘，也不能讓聞初畫地為牢将自己困囿其中，一輩子悶悶不樂。

“我輸了，聞初歸你處置吧。”聞七攜着妻子，看也不看聞初便朝府中走。

聞初一眼不發，黎遠道騎過白馬一把拉過他的肩膀将人輕松帶上了馬。聞初沒有絲毫抗拒，被他摟在身前。

如今全城皆知聞七和黎遠道的賭注……

經過齊賢山莊的時候，黎遠道沒有絲毫的停留。夾緊馬腹，一路狂奔。眼看就到了城郊樹林，聞初詫異，“這是要去哪？”

背後抵着黎遠道的胸膛，感受到他的輕笑和愉悅的心情，隔着風一字不落的落盡他耳中。

“天下之大，四處為家，看遍三山四海，踏遍千秋落月。”

身體僵了僵，這是他認識的黎遠道？

黎遠道拉住缰繩，等聞初過頭，黎遠道才問他：“不願意？”

黎遠道又問了一遍，還是沒有得到回應。

“我說不願意，你就放手嗎？”聞初反問他，心裏不禁嗔怪。

黎遠道點頭，如果他的喜歡讓聞初勉強，他想他還是會選擇放手吧。

看着他低着頭，纖長濃密的睫毛看的他心底癢癢的，稍微偏頭用唇蹭了一下他嘴角，心情大好，“我蓋章了，這個賭注是你的，當然是随你處置。”

黎遠道怔了怔，不給他反悔的機會，夾緊馬腹一路狂奔，身後的京城越來越遠，懷裏的人輕輕靠在他胸膛，不由将人摟緊。

聞初想起昨天夜裏淩輕塵悄悄潛入他房中的事情。

“師兄已經交出盟主令牌。”

“我不懂你什麽意思。”

“你以為師兄喜歡我？”

“……”

淩輕塵輕笑，他現在也不再重新帶着面具。“其實都怪我，師兄才一直冷落你的。但是不是因為喜歡我，師兄弟而已。師兄這個人很沉悶，什麽都不說。”

“我要報血仇，他就以盟主之位為靠山，之前對你冷淡也是因為擔心你會成為他的軟肋被衆人所知，所以才這樣拒絕你。”

“移魂之法是我們段家的秘術，那日抱着身體開始冰涼的你師兄第一次求我，估計也是平生第一次求人……”

聞初驚的說不出話來，倒了杯水給他。

淩輕塵接着道：“你的身體我可是養了好一陣子呢，之後才進行的移魂，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我借你的身體複仇，而你就好好的待在師兄的身邊，讓他安心。”

“還記得那次你說記得我小時候的事情嗎？那天師兄慌張的找我，才知道你還是你，遇到你的事情他總是沒有想象中沉着。”

“你以為的真相是師兄把你當靶子？其實是為了養你魂魄，才移魂的，後來決定就此機會報仇也是我一時之計，而且……也得到你爹娘的支持。”

聞初略微一想，書剪燭來此探望的時候确實是說聞七夫婦去廟中靜修去的，沒想到……竟是這樣。

不動聲色地淩輕塵說完，熄滅燭火，聞初呆坐在椅子上。

而後伸手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巴掌，臉上火辣辣的疼，“真的不是夢……”聞初喃喃自語。

就在他以為這種種都以這樣互不相擾的結局翻篇的時候，卻被告知他以為的都是錯的！受委屈的除了他聞初，還有黎遠道那個悶葫蘆……

想着之前自己說了什麽來着？

“求你，別來。”

臉色一黑，在夜色裏只剩下輪廓。“明天你要是真的當衆搶了親，我聞初也只好……繼續糾纏不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