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少年初相識

聞家自聞七開始跻身武林,身後還有宰相撐腰,在武林中一時間熱議不絕。直到聞初的出世,也依然是不少人熱議的話題。

等聞初長到幾歲的時候,大家似乎對他格外感興趣,聞初六歲生辰的時候,府中來了不少賀喜的人。皮膚白皙近透明,穿着紅色的繡紋夾襖,眉間被蘇意濃點了一抹朱砂,以讨喜慶。

衆人臉色笑意盎然,到看聞初這般模樣,心中不由詫異。甚至有人貿然上前問聞初:“都道聞七風采卓然,武藝超絕,不知小少爺可想像你父親這般威名江湖?”

小聞初笑笑,眼睛擡也不擡,只看着桌上鮮紅的蟠桃和壽包,仿若自語:“一人向隅,不遺家風。”

衆人驚異,看了看聞七的臉色并無半分一樣,仍舊是溫和的笑意。不禁想才這麽小,就表示自己不會繼承家風,他們權當做是個小孩子的戲言,聽完就作罷。

真正讓世人皆知聞初是真的不會武功是在聞初十六歲的時候。

聞初自覺自己長得算是風流倜傥,走在大街上的時候,偶爾總喜歡拿着一把折扇,故作風雅。

某日和幾個朋友逗游街頭的時候,穿着一身黑色的錦衣,腰間挂着特制的香囊。身後傳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響,聞初正笑着和身旁的人呢說話,驚嘯的馬蹄聲在背後清晰的響起,聞初一時間呆在原地。

瞪大的眼睛,看着差點落在自己臉上的馬蹄,臉色更白了幾分……

然後就看到一個白衣少年沉靜的眸子,一手拉着馬,一手拿着劍,馬上那人也是個少年模樣,一臉纨绔相。聞初想着估計是京城某家達官貴人的兒子。

“還不讓開。”白衣少年冷眼瞥了他一眼。

聞初聽見他沉聲才反應過來,然後往街邊退了幾步。那少年比他看起來略大一些,能拉住發狂的缰繩,聞初向他作揖道謝。對方略微點頭便走進人群,消失不見。

眼尖的人立馬認出他是誰,議論之聲想起。有感嘆方才驚險片刻的,有讨論他沒有繼承聞七半點風采的,聞初都将之抛之腦後。

“當真是應了他小時候那句:一人向隅,不遺家風啊。”

“當真是可惜啊!”

聞初懶得理會,和幾個人笑着進了一家有名的茶樓。

“你們可知方才那人?”聞初手執杯盞,輕啜了一口。熱氣熏的他眼睛發熱,帶着水光。

“聞公子是被吓到了?”其中一人笑着說道。

聞初輕哼,他承認是呆怔了那麽一瞬,還不至于是吓到這種層面。“我只是想打聽下剛才那個白衣的少年。”

幾人搖頭不知,聞初的視線瞟向窗外,雅間的木榻上剛好可以看到窗下街道的另一側。不知是不是錯覺,聞初好像看了那個人。

不由分說的站起了身,仔細看了幾眼,他的身邊站着一個穿着青衫的少年,兩人正低頭耳語。聞初丢下幾人,匆匆奔下了樓,追上那個白色的身影。

“十分感謝你今天救了我……”聞初氣喘籲籲地抓住他的手臂,少年反應極快就在一個動作準備反擒拿的時候看見了聞初的臉,手下的動作才又頓住。

皺着眉頭看着聞初,沉聲吐出兩個字“不必。”

“我只想問個名字。”

黎遠道撥開他的手,理也不理他。然後又被聞初拉住衣袖,這次連頭都未回。

“黎遠道。”冷冷甩出幾個字,聞初便輕易的放手,任他的身影再次在人群中淹沒。

聞七在聞初十歲之後就搬出祖宅,在長街邊上定居。門前的柳樹上出來夏蟬的叨擾,聞初甚是喜歡,這樣才顯得生機盎然。

“少爺,夫人正在四處尋你。”有家丁跑來傳話,聞初仰着頭看着樹上黑漆漆的小東西。

“我知道了,這就去。”

蘇意濃嗔怪着瞥了聞初一眼:“今天的書簡可看完了?”

“當然!”唇邊勾着笑,聞初自小身體遺傳了蘇意濃的病根,臉色白的幾近透明。目光卻不然,似藏着點點星輝,斜飛劍眉帶着一股子妖孽之氣,生生蓋住了原本的病弱之态。

“近日我和你爹要去一趟尋芳谷,你也一同去。”

聞初面露難色,“我陡然想起昨日的醫術還沒看完……我先回房了。”不顧身後蘇意濃的不滿,溜之大吉。

腦海中不禁想到今天的白衣少年,口中輕念着他的名字:“黎遠道。”京中這個姓氏倒是不常見,從外地來的?說實話,他挺好奇的。這麽冷冰冰的,走近一點就能感到寒氣逼人,拒人于千裏之外。他從小都是別人送到手上的,今天被這麽冷然相對,心底不太舒服。

聞初皺着眉頭想:天下焉有不溶的冰?輕笑出聲,想着還是先查一下他的落腳之處,再做打算。

不出一日聞初的那幫朋友就幫他找到了,依然是他們常去的茶樓,常訂的雅間。

“聞公子竟對男子感興趣?”

聞初笑而不答,手中捧着熱茶,不時啜上一口。眯着眼睛看着窗外,心情十分愉悅,但是想到冰山化成水的場景,他就覺得有趣不已。

“喂,你不是認真的吧?聞家的顏面你還是要顧着的,還有宰相府的顏面,你可不能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說話是林之清林将軍的小兒子林幼岷,出身官家的他雖然愛玩鬧,但是還是注意家門顏面的。

聞初依舊沒有回答,臉上的笑容有些深不可測,眼底閃過一絲光芒。聞家的顏面從來不需要他來維護,宰相府也跟他沒多大幹系,長這麽大他連外祖父的模樣都不知道呢。

今日穿着一襲紅衣,寬大的袖擺垂在身側,墨色長發束在身後,朝着黎遠道住的客棧走去。

剛到門口正逢人出門,聞初閃身站定在他面前。

“黎兄可吃過午膳了?”臉上挂着綿綿笑意。

黎遠道面無表情将聞初上下打量一番,不得不承認聞初長得很好看,火紅的衣衫他穿起來妖嬈卻不顯女氣,膚色白的不像話,但是望着他的眼睛卻盈盈透亮。

“與你無關。”黎遠道徑直繞過他。

“我不是來報恩的!”聞初沖着幾米外的黎遠道大聲喊着:“我是喜歡你才追過來的!”前面黎遠道的身形一頓,臉色僵了僵恍若未聞。

街邊的人指着聞初——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當街對男子表白,真是不知羞恥啊!”

“是啊是啊!”

“看樣子是哪家的公子少爺吧,要是傳開來祖上顏面何存哪!”

各種非議在耳邊炸開,聞初甩袖而去,半晌回頭惡狠狠的看了一眼周圍仍然在八卦的人,“有朝廷立律規定男子不能喜歡男子?”

衆人回之以惡寒的眼神,聞初輕哼。

黎遠道今天的背脊一震,也不是沒有反應,聞初坐在黎遠道的客棧房間裏,趴在桌上手裏把玩着杯盞。他是擔心黎遠道被給吓到不會再回來,但見他白日裏出了手中的劍沒有帶任何包袱之類的,所以從下午一直到晚上準備守株待兔。

懷中抱着黎遠道的包袱,半夜三更的還沒見到人,聞初怕自己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就在他開始有點瞌睡的時候,門被人一把推開,聞初立即驚醒站起身來。

黎遠道步步逼近他,沉聲道:“我沒有那麽狹隘,不覺喜歡男人是件荒唐的事情,但是——”

“我不喜歡你!”

聞初呆呆的看着他,前半句的時候,他心底還有一絲竊喜,但是後半句直接被拒之千裏之外。心裏頭有些發涼,難不成把他也給凍冷了?

随即搖頭輕笑,目光癡纏的看着黎遠道:“我說了我的心意,你也說了的想法,但是這兩者并沒有什麽沖突啊!”

黎遠道目光冰冷,“頑固不化。”

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聞初反駁:“頑固不化的是你吧,你倒是說說這兩者有何沖突,若是有理我就考慮考慮,如何?”

挑着眉,放下手裏的包袱,抱着手臂打算聽聽黎遠道的見解。

黎遠道卻不管他,迅速的拿過自己的包袱,看也不看聞初一眼就轉身出了門。

“啊!”跟上黎遠道,發出一聲驚呼,“你還不知道我叫什麽吧?”

不等他回答,聞初便自報家門:“我叫聞初,望聞問切的聞,不負初衷的初。家住長夕街,是家中獨子,父母雙親健在。”

仿佛身後沒有聞初這個人,黎遠道不緊不慢的走着,臉上沒有聞初料想的怒氣,始終留着聞初的只是背影。

“我已經自我介紹過了,那我們就算認識了。”聞初在他身後言語。

“我這個人特別有毅力,你可能不太了解。感興趣和喜歡的人以及東西我都會努力争取,即便最後得不到,但是這過程也足夠回味無窮的,你說是不是?”

深夜裏,夜月風高,只有更夫還在街上。

走到巷弄的時候,黎遠道忽然一回頭,手中的劍便抵上聞初的喉間。臉上依舊是面無表情,但是眼神裏跳動着危險。

“怎麽?要殺人滅口?”聞初偏過頭看着他,這樣的姿勢,兩人隔得很近。聞初忍不住笑道:“不說話啊,難不成是想要劫色?”

随即眼底笑意暈開,“不勞煩你動手,我可以主動。”

清晰看見黎遠道眸子裏閃過一絲不快,聞初愈發的起勁,“哦,你可能偏好用強,我在秦樓楚館也見識過。來吧,我會努力配合你的!”

“閉嘴!”黎遠道覺得眼前這個人也不過是十六歲的少年,說出話卻難以入耳。

軟硬不吃,讓他微微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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