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卡”

“辛苦了！”

林弈松開□□，交給幕後人員，鞠了一躬，從集裝箱後面走了出來。

“奕哥！快做！”

李慶連忙拉開椅子給林弈做下。

他剛剛拍了兩個小時的追街戲，光是在地上滾就滾了好幾道，李慶心疼地給林弈擦擦臉，他臉上滿是汗，

“奕哥，我給你補補妝！你先喝點水！”

林弈接過去，很快半瓶水就下去了。水珠混合着汗水從他脖子上流下。

李慶心疼地給林弈擦擦，

“要不找替身吧，奕哥？這麽高強度的動作，你怎麽吃的消？我剛剛看了後面的戲，還有跟崔明浩那混蛋……”

看他一臉心疼，不知道還以為自己怎麽了，林弈正要開口，身後傳來一聲欠揍的聲音，帶着拿捏的翻譯腔，仿佛就怕別人不知道他是混血兒。

林弈微微皺了眉。

他現在并不想看見這個人。

“我怎麽就混蛋了？”

高大的身影照了過來，崔明浩穿了一套國際警服，他在裏面演的男二號就是國際刑警，女主的青梅足馬，一直追着把女主當人質的殺手K。

李慶一看就樂了，他穿的褲子明顯比較新的，估計就是今天膠水的傑作了。

可惜他年齡還小，根本不會掩飾表情，崔明浩看的出來，瞪着林弈的眼神簡直快要出火了。

身後緊跟着他的助理小陳連忙又拉了拉他的衣服，崔明浩一掌拍開，似乎想到了什麽，很快臉色就變的晴朗起來，

“奕哥是害怕等會的對手戲嗎？啧，那對奕哥這樣的高齡的确是有點勉強，不過沒辦法誰讓劇本裏這麽寫的呢，導演又要求動作真實利落，我只好出幾分力氣，要不這樣”

崔明浩眼神從頭到腳地審視了林弈一番，

“我跟導演談談，奕哥身體不行，我打輕點？”

林弈察覺自己心理無端的煩躁，一直壓着沒說話，李慶可聽不慣，直接回怼道，

“你怎麽說話的，什麽叫不行！我看你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

李慶嗓音很高，半個場子的人都聽見了，捂着嘴憋笑。

崔明浩對這樣的笑聲最敏感，他狠狠地瞪了場外笑的工作人員，大吼了一聲笑什麽！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李慶可不怕他，直挺挺地瞪着他就不道歉。

“你就不說點什麽？這就是你的人跟我說話的态度？”

聲音實在太刺耳。

陸思渝是喜歡這種類型的嗎？話真多。

林弈想着，放下手裏的水杯，擡頭看向崔明浩，

“有什麽不對嗎？你話太多了。”

“林弈！”

如果說剛剛崔明浩噴的是柴火，現在已經是三味真火了。

但是林弈似乎完全沒有察覺他的怒氣，随手将手裏的空瓶子扔進對面的垃圾桶裏，

“你可以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對戲上，至于我怎麽樣，不勞費心。”

看上去頗有點漫不經心，崔明浩卻被這種态度徹底激怒了。

他猛的推開助理，眼看着就要揪上林弈的衣領，身後傳來一聲冷硬的中文。

“你們不去看劇本，都圍在這裏幹什麽？”

已經默不作聲握住崔明浩手腕的楊箕看到來人，又退了回去。

是導演理查德。

他皺着眉示意崔明浩往後站，看向林弈，

“怎麽回事？”

不等林弈答，崔明浩惡人先告狀，

“他想要換個替身上場！”

因為剛才的怒氣，聲音有點破音，沒能維持他獨特的“翻譯腔”，崔明浩立刻反應過來，清了清嗓子，

“不過為了拍攝效果，最好不要，所以我稍微勸了一下弈哥。”

李慶一聽就不幹了，

“奕哥什麽時候這麽說過？！”

“要不找替身吧奕哥？這不是你說的嗎？”

“我只是随便說一說！”

崔明浩哼了一聲，“這不就承認了？”

“你！”

“行了，都別吵了！”

理查德用上了德語，

“開機的時候我就說過，不用替身，誰要是不願意，現在就可以直接退出。”

聞言，崔明浩臉上浮現勝利的笑容。他得意洋洋地看向林弈。

林弈的臉上卻沒有他期待的挫敗，連憤怒都感覺不到。他幹脆地點點頭，理查德也沒再說什麽，讓大家該幹嗎幹嗎，崔明浩也被“請”了回去。

他雖然很想留在這裏看看導演究竟是怎麽“訓”林弈的，理查德是出了名的嚴厲，不讓用替身是個死規定，這回林弈可以說是撞到他的槍頭上了。

最好是這老頭能一怒之下，直接換人，這樣說不定……

想起之前他從投資商裏套出的話，拿到男一還是小事，要是背後那位大佬真的看上他了。

崔明浩嘴角浮起一絲笑容，因為他一句話，都派來着麽多保镖，其他的還會遠嗎？

臨走之前看了眼林弈，還不忘剜了李慶一眼，都給我等着！

事實上，崔明浩一走，林弈表情就放松了。他也不明白為什麽，面對崔明浩，他突然就無法保持無動于衷了。

沉默了一瞬，正要開口，理查德率先拍了拍林弈的肩膀，眉眼雖然看起來還是有點嚴厲，但很多的明顯是滿意，

“狀态保持的不錯。”

林弈也沒想到理查德會是這種态度，

“之前是我耽誤劇組的進度，還沒有正式道歉。”

林弈起身正要鞠躬，被這位嚴謹的德國人一把按住，

“不用，我知道不是你的問題。”

理查德皺着眉，臉上有一種不爽的表情，但明顯不是對林弈的，

“是我請的你，中途又因為資金的問題讓你差點被換點，是我沒考慮周全。”

林弈只能沉默。事實上确實是因為他，但是這又是不能說出去的理由，只能沉默。

理查德不是個喜歡閑談的人，他留下來顯然是有正事要說的。

他示意李慶給他搬了一個凳子，然後又盯了林弈一會，才道，

“你覺得K是個怎樣的人？”

這不是林弈第一次回答這個問題了。

事實上，在來劇組的第一天，理查德就每人發了一張試卷，都是不同的，林弈上面的題目就只有一個

——你認為K是個怎樣的人？

林弈還記得當時的回答，

“他毫無疑問是個殺手。一個優秀的殺手。

他有野獸的直覺和殘忍的天性。

他不會因為目标是老弱婦孺而心懷悲憫，也不 會因為對方毫無反抗之力而放松警惕。

他技藝高超，從不憐憫，從不失手。

所以……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其實是一個不合格的殺手。”

林弈頓了下，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意識地居然又重複了一遍，但理查德不知道沒發現還是這就是他的意思，聽的很認真，林弈只能繼續道，

“因為殺手不會愛人，也不會讓自己愛人。

但是他愛了，并且放縱了。

他給自己建了一個牢籠，前半生是殺戮，後半生是克制。”

“所以他是從殺手變成了囚徒？”

理查德問道。

林弈否定了，

“不。我想，囚徒并不是指他，而只是單純地指被他強烈不容拒絕地感情所束縛住的……女主楚筱琳”

林弈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表情有點黯淡又像是掙紮，

“他一直都個很純粹的人。他沒有囚籠的概念。”

理查德看着林弈的表情，終于笑了一下，這微笑也帶了點嚴肅，

“還記得我邀請你來演這部電影的時候，我說過的話嗎？”

不等他答，理查德就接道，

“我說，這個角色非你莫屬。我看過你的上帝之子，你對情緒的表現非常具有天賦，而K他沒有人生信念，也沒有法制概念，唯一有的只有情緒。而這些情緒也都是他遇上楚筱琳之後才明顯的。

前期，跟你給人的感覺很像。”

“……我覺得我還是要申明一下，我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市民。”

理查德嚴肅地點點頭，

“當然。我的意思是，在初期，他很你很像，好像對什麽都不在乎，幾乎沒什麽情緒，殺人僅僅只是他的本能。

但是這個“幾乎”很重要。

很多人演技之所以拙劣，是因為他們永遠分不清“幾乎沒有情緒”和“完全沒有表情”的區別。

但你不一樣。你很好。

”

“不過，那只是我看了你電影，對你個人的猜想。等真正見到你，我其實是猶豫了。”

說完，理查德故意停了一下，林弈果然看向他，問了一句為什麽，但是他的眼裏沒有火氣，只有顯而易見的真誠。

“你性格的原因——我擔心的是後半段，當你遇上楚筱琳，你無法把K激情放縱恣意的一面表現出來。”

聞言，林弈倒沒有挫敗或者生氣，他忽然想到陸思渝曾經跟他對戲的那一幕——

“激情放縱恣意”

如果能打分的話，一定是滿分吧。

“不過現在，我開始期待了。”

林弈一愣，正要詢問，理查德站了起來，見林弈還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

“剛剛對上崔明浩，你不就是挺有“情緒”的嗎？”

理查德指了指眼睛，

“雖然你故意表現的漫不經心，不過別想騙我，我可是導演裏的福爾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