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那我就等着替你赴湯蹈火了
Ashley曾經告誡過齊燕白,想要真正掌握陸野,他就必須把控好兩個人之間交往的尺度,要循序漸進地接近對方,相處時也要若即若離,若隐若現,決不能操之過急。
但道理歸道理,經驗歸經驗,等到實際操作的時候齊燕白才發現,這對他來說顯然是個挑戰。
陸野對他來說有種莫名的吸引力,無論是拒人于千裏之外時的鋒利疏離,還是态度軟化後的體貼細心,好像都能全方位無死角地戳中齊燕白心裏最癢的那塊肉。
齊燕白很難說服自己“收放自如”地對待他,也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可以影響陸野的機會。
原本狹窄壓抑的空間随着陸野的到來變得平和許多,齊燕白心裏的緊張感消失殆盡,連帶着眼前那塊厚重烏沉的單向玻璃看着都順眼了許多。
齊燕白心情好,連帶着屋裏氣氛也輕松許多,他撚着鉛筆随意地在指尖轉了個圈,忽然莫名地來了興致,把手中的白紙抖落開,在角落裏随手畫了兩筆,勾勒出一個簡單的小圖來。
陸野本來正幫他處理着坑坑窪窪的鉛筆頭,見狀微微側過頭,好奇地看了看他的動作。
“這是什麽圖?”陸野說。
“鳶尾花。”齊燕白說着把白紙一角折起個弧度,展示給陸野看。
“随手畫畫,找下手感。”齊燕白問:“好看嗎?”
“好看。”陸野實話實說。
陸野是從來不吝啬贊美的——因為他自己沒什麽藝術天分,所以對齊燕白這種會畫畫的專業人士天生帶有濾鏡,看什麽都覺得厲害,別說齊燕白是畫了朵花,就算齊燕白畫了個惟妙惟肖的火柴人,陸野說不定都能誇出一句“有靈性”來。
但齊燕白顯然很吃這一套,他聞言眼前一亮,整個人肉眼可見地開心起來,忍不住抿着唇笑起來,描補似地給那朵鳶尾花添上葉片和花莖,然後将畫紙一角折出痕跡,順着邊緣撕了下來。
“那送你。”齊燕白像是怕“私相授受”影響陸野工作,把紙片塞給他的時候還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牆角的攝像頭,刻意用胳膊擋了一下。
“當個小禮物。”齊燕白補充道。
他的情緒極其外露,又好懂又單純,偏偏又臉皮薄,說話時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眼睫低垂下去,就是不肯跟陸野對視。
陸野被他這種做賊似的小心逗樂了,也沒好意思告訴他這屋的監控一般情況下沒人看,只是抿着唇強行忍住了笑意,一本正經地接過了那張紙片,順手夾在了自己帶來的文件夾裏。
“行。”陸野保證道:“我會收好的。”
正說着話,指認室對面的房間忽然亮起了燈,陸野耳朵上的耳機裏傳來一陣調試音,陸野臉上的笑意微微一斂,下意識坐直了身體。
齊燕白似乎也反應過來什麽,他從桌上直起腰,試圖往單向玻璃背後看了看,小聲問道:“受害人來了?”
陸野嗯了一聲,又轉而安慰道:“沒事,不用緊張,如果她描述得不清楚,我們可以拿五官照片給她挑選,你最後照着畫就行了。”
專業畫家和做罪犯畫像是兩碼事,前者需要有良好的畫工,而後者則需要在受害人混亂的敘述裏提煉出精确真實的信息加以加工。
陸野最開始還擔心齊燕白勝任不了這個工作,準備在旁邊輔助他,但誰知巧合的是,今天的受害者是個影視類的專業學生,對人臉的辨認能力要比普通人強上不少。
“他看起來三十七八歲。”略顯沙啞的女聲從聽筒對面傳來:“身高比我高十公分左右,圓臉偏胖,大概有一百……六七十斤?眼型狹長,眼下有很明顯的眼袋。”
齊燕白從小學畫,功底紮實,對他們這種專業人士而言,人體的五官比例和排布都自有一套規律。齊燕白一心二用,一邊聽着陸野轉述給他的人物特征,一邊修修改改,按照人體骨骼的走向對畫像的五官進行細微的調整。
與此同時,受害者也會在玻璃另一頭實時查看畫像模樣,并時不時提出一點修改意見,幫着齊燕白更好地确定五官細節。
兩邊都是專業人士的好處就是能剩下許多無效的反複溝通,大約過了二十來分鐘,齊燕白手裏的畫像就初見雛形,陸野在旁邊觀察了一會兒,發現畫上的人跟他之前猜測的犯罪嫌疑人頗有點相似之處。
因為事發地總在公共區域,陸野他們之前就猜測過犯罪嫌疑人會不會是公共設施維護人員,而畫上的人身形微胖,臉上還帶着常年風吹日曬留下的斑痕,加之休息不好,一看就是從事體力勞動的。
“像了。”受害女生的聲音從耳機另一邊傳來,但語氣裏還帶着點猶豫,似乎還是不能确定。
“但是好像還是哪裏有點不對勁。”她似乎有些懷疑自己的記憶,語氣也很遲疑:“感覺很像,但細看好像又沒那麽像……”
齊燕白手裏的畫像已經頗為傳神,但由于受害女生的記憶有些混亂,所以遲遲沒能定稿。
陸野最開始的時候只是在旁邊聽着,沒有插話,直到那女生翻來覆去地說不出個所以然,陸野才從那幅畫上收回目光,伸手點了點畫像上的眼睛。
“這裏能改改嗎?”陸野問。
“怎麽改?”齊燕白問。
“眼神。”陸野說:“別這麽兇,改得……普通一點。”
齊燕白一點即通,很快發現他畫圖時或許有些先入為主,下意識地把對方當窮兇極惡的罪犯看,以至于神态眼神都畫得稍顯陰郁,氣質相當紮眼。
他按陸野說的修改了畫像的眼神和神态,盡可能把對方往普通人裏湊了湊,再展示給對面看時,就聽受害者的聲音激動地響起來。
“對,就是他!”對方說:“就是這個人!”
陸野聞言下意識跟齊燕白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如釋重負的笑意。
有了齊燕白的幫忙,案件顯然有了更明晰的清查方向。送走受害人後,陸野收起那張疑似犯罪嫌疑人的畫像,跟同事交代了一聲,然後自己領着齊燕白,把他送出了警局的大門。
“今晚麻煩你跑一趟了。”陸野在路邊站定,有些歉意地道:“只是我還得回去幫着查監控,就不能送你回家了。”
“沒事,我自己打個車回去就行。”齊燕白攏着衣領,囑咐道:“倒是你,晚上別熬太晚。”
“沒事,工作量已經小很多了。”陸野伸手幫齊燕白把內折的領子翻出來捋平,跟他道了聲謝:“說起這個,我們還得感謝你——今晚幸好有你在,要不是你幫忙,我們八成就得熬大夜了。”
“不用謝。”齊燕白開了個玩笑道:“為人民服務嘛。”
“那是我們的職責,又不是你的。”陸野聞言撲哧一樂,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壞心眼地提議道:“不過你提醒我了,要不我一會兒回去申請一下,看看能不能給你往單位送個錦旗什麽的?”
“錦旗就算了——”
齊燕白心念一動,原本推拒的話在嘴裏打了個彎,變成了另一種模樣。
“不如就當你欠我個人情好了。”齊燕白半真半假地說:“等以後我什麽時候用得着了,你再還給我。”
“那感情好。”陸野一點沒被他吓着,聞言大大方方地笑了笑,幹脆地答應道:“那我就等着替你赴湯蹈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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