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芳春等人今天的心情很好。

這點明月是醒來之後發現的，一開始她還沒注意到，直到坐在鏡臺前透過銅鏡看到站在她身後替她梳頭的朱夏笑盈盈的，扭頭一看，發現一旁替她取來衣裳的芳春和素秋嘴角也各自噙着一抹笑。

明月當下就好奇了“你們這一大早的，是全撿着金子了嗎”

怎麽個個笑得這麽開心

"娘娘，這可比撿着金子還要開心哪。" 朱夏笑着道，"您是不知道，今天早上皇上離開的時候可是特意叮囑奴才們了，叫我們不要太早把您吵醒。”

“皇上這是心疼娘娘您呢。”

朱夏這麽一說，一旁的芳春和素秋兩人便忍不住露出了一個與有榮焉的笑容。

可以說除了真心為明月好的家人之外，她們是最希望明月和康熙感情好的人，尤其是芳春和朱夏，

這不僅僅因為她們處于一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更因為她們陪在明月身邊這麽多年，怎麽可能不盼着她和夫婿夫妻恩愛，琴瑟和鳴?

雖然這僅僅只是新婚的開始，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麽樣，但是現在最起碼開了一個好頭，芳春她們是盼着明月能夠長長久久的好下去的。

明月“……”

他那是心疼嗎

她怎麽覺得他是心虛呢

明月第一次覺得男人太身強力壯了也不是什麽好事，第一天晚上大概顧及到她是第一次，所以收斂了許多，可到了第二天晚上他就不做人了。

所以聽到朱夏這麽說，明月就想翻白眼。

只是她的白眼還沒有翻出來，清冬就先從外面進來了，她給明月福身後道∶“娘娘，榮嫔娘娘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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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覺得這個場景似乎有點眼熟，昨天差不多這個時候是不是也發生過?

“她不會也是來請罪的吧”明月問。

“榮嫔娘娘沒說。”清冬道。

“那…”明月剛想說“那就請她現在外面等等”，但是轉念一想，她今天起晚了，各宮的嫔妃馬上就要來坤寧宮給她請安了，這中間也沒多少時間能勻給榮嫔。

于是話到了嘴邊，明月就改口道，“那就請她進來吧。”

"娘娘，奴才還沒有給您打扮好呢。" 朱夏提醒了一句，她怕明月這樣衣衫不整地接見榮嫔會有損她身為中宮之主的威嚴。

“沒事。”明月不在意，沒有人規定皇後就必須得時時刻刻都威嚴的，而且榮嫔要是真的因為她衣衫不整，不夠有威嚴就不把她當皇後來敬重的話，那麽她得懷疑她進宮這麽久還能活到今天是不是因為傻人有傻福了。

事實證明榮嫔真的沒有那麽傻，雖然有句話叫“先敬羅衣後敬人”，但是這句話顯然只适用在不認識的人身上。

榮嫔不認識明月嗎

她認識。

榮嫔不知道明月的身份嗎

她知道。

所以見到明月都沒有打扮好就接見自己，榮嫔第一反應不是覺得她作為皇後的威嚴碎一地了，而是覺得明月是不是把她當自己人了

明月"……"

不怪榮嫔會這麽誤會，畢竟時下的人都講究親疏有別，一般在不太親近的人面前，都會更加注重着裝打扮的，除非是足夠親近，否則的話外人怎麽可能見到對方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一面?

明月不知道榮嫔所想，她只知道今天的她看上去是不是有點太熱情了。

”臣妾見過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一進門給明月請安的時候還是很正常的，但是明月讓她起身後，就慢慢地變得有點不太正常了。

明月原本想要問榮嫔特意來求見是不是有什麽要事的，結果她的話都還沒有來得及問出口，榮嫔就主動開口道“皇後娘娘，要不讓臣妾來伺候您梳洗吧”

明月“……”

眼見着榮嫔并不是說說而已，而是真的上前來打算給自己梳洗，明月出聲道∶“不必了，這些事讓朱夏她們做就好了，你坐着吧。"

朱夏默默點頭，心想上門就上門，不帶上門搶工作的。

”皇後娘娘，臣妾的手藝其實還是不錯的。”以為明月是因為這個原因拒絕自己的榮嫔開口道。

榮嫔這話說的是不是真的，明月不知道，她也不去深究，她道∶ “和手藝沒關系，你好歹是一宮主位，我讓你給我梳洗這成什麽了”

“皇後娘娘您果然心善。”榮嫔一聽這話，當下就給明月拍起了馬屁，其實這種事情并不少見，在尋常人家裏面，妾室不僅得伺候正妻梳洗，還得伺候她用膳，甚至給她打簾子。

明月這會兒說的是不是真心話暫且不說，但是她把話說得這麽漂亮，榮嫔怎麽可能不領她的情?

榮嫔這一領情，馬屁是一個接一個地往外拍。

“好了好了。”明月心想別拍了別拍了，再拍下去馬屁股都要被榮嫔給拍腫了。

她看向榮嫔，問她，“你今兒這麽來找我，難道是為了請罪的?”

"請什麽罪?"聽到明月這麽問，榮嫔都愣住了，"皇後娘娘，您這話從何說起?"

榮嫔心想她這兩天也沒做錯什麽吧，哪裏需要來向皇後請罪了?

“哦”明月聞言，微微一揚眉，想到惠嫔昨天早上提前來坤寧宮見她時說的那些話，她故意道，“惠嫔昨日在請安之前來找我請罪，說你們兩個閑聊的時候不小心讓太子聽到了你們的對話，所以後面他才在我和皇上的大喜之日就哭鬧着要和我們一塊用膳的。”

榮嫔的記性倒也沒有那麽差，一聽到明月這麽說，她一下子就想起來是怎麽回事了。

想起來之後榮嫔就想問惠嫔是怎麽回事

好端端的，怎麽就突然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了而且攬就攬，她怎麽也不跟她說一聲

榮嫔現在的想法和之前的朱夏是一樣的，心想惠嫔這麽做難不成是想踩着我在皇後娘娘面前表現

不怪榮嫔這麽想，因為明月都說了惠嫔是昨天早上跟她請罪的，這都一天一夜過去了，她都沒有跟她提個醒兒，這不是想瞞着她是什麽

為什麽要瞞着她

那肯定是想要踩着她在明月面前表現了。

這麽一想，榮嫔就氣死了，一邊在心底裏暗暗罵惠嫔一句不厚道，一邊張嘴就想要亡羊補牢。

雖然和惠嫔相比，她請罪的速度是慢了，但是總比死不承認要強吧?

只是榮嫔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她就聽到明月繼續道∶“如果太子只是當天想和我們一塊用膳的話，那就罷了，可是我昨天才知道原來太子當天還想和我們一塊睡的。”

榮嫔”……”

和、和他們一塊睡

榮嫔被明月這話給驚得不輕，當下到了嘴邊的話立馬就被她給咽了回去∶ “這和臣妾沒關系，皇後娘娘，臣妾絕對沒有想要整幺蛾子，破壞您和皇上的洞房花燭夜。”

可不是麽，榮嫔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怎麽可能幹出這樣膽大包天的事情?

她在宮裏面既不是最有家世的那一個，又不是最得寵的那一個，她巴結明月這位新皇後都來不及，怎麽可能幹出這樣得罪人的事

更重要的是這件事即便真的做成了，對她也完全沒有任何好處。

所以榮嫔情真意切地跟明月道，“皇後娘娘您要相信臣妾，就算給臣妾十個膽子，臣妾也不敢做出這種事情的。”

原本榮嫔是想要認下自己這個無心之失的，但是一聽到還有這樣的內幕，榮嫔哪裏還敢認了?

畢竟小太子前天晚上要在坤寧宮用膳和在坤寧宮留宿完全是兩個概念。

"我倒是想要相信你，但是惠嫔昨日就來向我請罪了，而且言辭懇切，并無推卸責任的意思，而你……”

說到這裏，明月皺了皺眉，然後才繼續道，“不僅拖到了今日，甚至我不主動提起，你都當沒這回事兒，這很難讓我不懷疑是不是惠嫔确實是無心之失，你卻是有意而為之呢?"

“不不不，那當然不是了。”榮嫔聽明月這麽說，立馬就坐不住了，“皇後娘娘您明鑒，臣妾怎麽會有意而為之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明月說，“要不是惠嫔說，我本來是不知道還有這麽一件事的，所以惠嫔主動來說，我很難不相信她真的沒有壞心。”

“有，她肯定有的，皇後娘娘您別被她那副老實的模樣給騙了。”眼見着局勢對自己越來越不利，榮嫔的汗都要出來了。

她努力回憶了一下當天那段時間裏發生的事情，她作為當事人，她當然知道自己肯定沒有存什麽壞心思了，那惠嫔呢

當時她們兩個站在同一個位置，都是背對着小太子的，所以按理來說，惠嫔除非是後腦勺長眼睛了，否則的話她是不可能知道小太子什麽時候出現在她們身後的。

但是她們不知道，有人知道啊!

榮嫔突然想起來了，“是赫舍裏夫人，太子殿下的郭羅媽媽。”

見榮嫔突然提到第三個人，明月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明月這會兒的意外是真的，并非是裝出來的，因為她完全沒想到這件事情竟然還牽扯到小太子的母族。

“當時赫舍裏夫人也在場，她那個位置是可以看到太子殿下進來的，也能看到太子殿下一直在聽我和惠嫔說話，但是她并沒有出聲打斷我們，或者提醒我們。”

直到榮嫔她們自己發現了，才知道小太子一直站在她們後面。

"娘娘，您覺得榮嫔娘娘說的話是真的嗎?"等榮嫔帶着自己的宮女離開之後，朱夏問了明月一句，“還是她只是想推卸責任而已”

"就算想推卸責任，也不大可能把赫舍裏夫人牽扯進來吧?"芳春覺得榮嫔的話還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那可是太子殿下的郭羅媽媽。”

“那可不一定。”朱夏始終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誰知道這惠嫔娘娘和榮嫔娘娘兩人是不是聯手唱雙簧了”

“素秋，清冬，你們兩個覺得呢?”明月問一旁沒有開口的兩人。

素秋和清冬互相對視一眼，然後素秋先說∶“回娘娘的話，奴才覺得榮嫔娘娘要是心思深沉之輩的話，她也不至于折損那麽多小阿哥。"

日後有沒有人能夠打破榮嫔的記錄暫時先不說，反正現在她确實是那麽多嫔妃當中，給康熙生育子嗣最多的嫔妃。

沒有之一的那一種。

除了現在還活着的二公主和養在宮外的小阿哥之外，榮嫔還生了四個兒子，其中一個還是康熙的第一個兒子承瑞，可惜四個孩子都沒有活過五歲，其中長華小阿哥更是活了一天就天折了。

這不可能因為個個皇子都體弱，真的要是這樣的話，那麽與他們一母同胞的二公主和小阿哥怎麽卻這麽健康？

素秋這話就相當于說榮嫔不可能有那個心計和惠嫔聯手唱雙簧，算計明月了。

而清冬則說∶“奴才聽聞榮嫔娘娘向來不與比自己位高的嫔妃結仇。”

明月一聽這話，立馬懂了，清冬的意思是說榮嫔不一定會欺軟，但是肯定怕硬，也就是說她就算想推卸責任，也不大可能把髒水往赫舍裏夫人身上潑。

那就是說榮嫔說的很有可能是真的，至于這裏面是不是真的有赫舍裏夫人的手筆，那麽這就有待考證了。

不過這不急，明月暫時先把這件事放一邊了，因為想要知道赫舍裏夫人有沒有在裏面插一腳并不是什麽難事，之後再慢慢查就是了。

明月現在還得接受後宮嫔妃們的請安。

是的，雖然太皇太後和太後免了明月這幾天的請安，但是後宮的嫔妃依然要準時來向她請安。

明月一邊往外走一邊心想道，看來後宮嫔妃也不是那麽好做的，天天得那麽早來坤寧宮打卡，要是到了冬天怕是更受罪。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吉祥。”

明月剛走到正殿，早就已經到齊的嫔妃們便紛紛起身行禮請安，等明月坐下喊了一聲"起"之後，她們才起身，在明月的允許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明月的目光掃了一眼底下坐着的嫔妃們，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佟貴妃身上。

說實在話，佟貴妃今天會來坤寧宮給自己請安，明月算不上意外，因為從昨天發生的事情裏，她都大概可以看得出康熙是怎麽想的了，明月不信作為當事人的佟貴妃，她還能不知道康熙的态度是什麽

既然知道，那麽佟貴妃今天會和其他人一樣來坤寧宮，自然而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皇後娘娘一直看着臣妾，可是臣妾身上有什麽不妥之處?”佟貴妃又不是木頭，怎麽可能感覺不到明月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要是換做是以前的話，佟貴妃自然不會對明月這麽客氣了，但是誰讓今時不同往日呢?

對于康熙昨天明明知道自己的意思，但是卻依然拒絕了陪同她一塊去坤寧宮一事，佟貴妃不是不傷心，不是不委屈的。

她自恃自己和康熙情分深厚，原以為再怎麽樣，他也不會舍得叫她顏面掃地的。

但是誰知道在他眼裏，她這個陪伴了他快三年的貴妃，竟然比不上才剛剛進宮不過一天的皇後。

康熙這麽做，自然讓佟貴妃沒辦法繼續在明月面前擺出一副嚣張的模樣了。

“不是。”明月笑着道，“我只是以為貴妃你今天又不來坤寧宮請安而已。”

明月在“又”字上稍微咬重了一些音，然後繼續道，“剛剛清冬說除了郭貴人之外，人都來齊了，我還當她在說笑呢。

小人得志!

太小人得志了

聽到明月這番陰陽怪氣的話，佟貴妃的臉都紅了，一半是氣的，一半是尴尬的。

其實在索額圖當衆宣讀封後聖旨那天，佟貴妃就知道明月是一個表裏不一的人，私底下的她壓根沒有她明面上看起來的那般溫婉賢淑，知書達理，

但是佟貴妃怎麽也沒有想到，這會兒當着衆人的面，她竟然也敢把自己小人得志的一面暴露出來，難不成她真的以為自己坐上了皇後之位之後，就萬事大吉了嗎?

佟貴妃一會兒覺得明月不可能那麽蠢，一會兒又巴不得明月就是這麽蠢。

但是別管明月是真蠢還是假蠢，反正佟貴妃是真的被她這番話給氣得不輕，她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道“皇後娘娘說笑了，昨日沒帶小阿哥來坤寧宮給您請安敬茶是因為小阿哥醒來便不舒服，臣妾一時心急，便忘了還有這件事。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請安都已經結束了。"

好在佟貴妃并不傻，把責任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并沒有說出責怪明月不派奴才去承乾宮通知她一聲就直接接受後宮嫔妃們和一衆皇子皇女們的請安和敬茶。

因為佟貴妃用鼻子想也知道她要是真的把這些話說出口的話，那麽丢臉的人只會是她而已。

所以佟貴妃壓根沒想過繼續再在這些事情上面掰扯，而是想要快刀斬亂麻地結束這件事，她起身對明月道，“臣妾今日才給皇後娘娘您正式請安，還望皇後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原諒臣妾一次。”

說罷，佟貴妃便往旁走了兩步，然後當着明月的面跪下了。

沒有人知道佟貴妃是怎麽想的，但是底下的嫔妃們見她竟然真的把三跪九叩禮給明月補上，個個是驚得目瞪口呆的。

她們在場的人可都是比明月要更早進宮的，所以接觸佟貴妃的機會可比明月多得多，所以她們比明月要更清楚佟貴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正是因為更清楚，所以這些嫔妃們才更震驚。

任誰也沒有想到向來高傲的佟貴妃竟然真的會給明月行三跪九叩之禮，她們都以為昨天佟貴妃雖然丢了一次臉，

但是好歹把這件事給躲過去了。

只要事後佟貴妃再想法子含糊過去，難不成明月還能真的硬叫人摁着她給自己行三跪九叩之禮不成

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包括明月。

不過明月驚訝歸驚訝，佟貴妃既然願意給她行三跪九叩禮，那麽她自然是受得起的。

她既然總說她小人得志，她總不好白擔這個名聲吧?

再說了，明月可沒有忘記封後前佟貴妃對自己的刁難和使的絆子。

明月原本以為佟貴妃主動補上昨天的請安已經是她的極限了，沒想到她後面還給了她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