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沖突

更新時間2014-3-4 8:01:45 字數:2746

“哎喲,紅钺姐姐,你可倒好,你屋裏的爺今兒當新郎,你不去侍候着,躲這屋裏偷懶找吃的?讓我一氣兒好找!”一千嬌百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妍禧回身去看,看一位十六七歲的丫頭,着大紅襦裙,中間一水湖藍的帶着系着小蠻腰,一把油亮的頭發梳了個百寶小髻,歪歪插了支珠花,珠花閃着紅光,襯得那姑娘雪白的肌膚,比之紅钺,長得是更美貌些。

“最可恨綠戟這張嘴,我哪裏是偷懶呀,這不是爺吩咐下來的麽……”紅钺拿手指指妍禧。

綠戟一雙俏眼打量了一下妍禧,“哼”了一聲道:“我可不管,夫人吩咐說讓你陪着新少奶奶,只怕新少奶奶帶過來的陪嫁丫頭對咱們這還不熟悉,要什麽都沒有,你快過去侍候着!”

“堂……拜完了?忒快了些!”紅钺一怔。

“新少奶奶腿腳不便……只能一切從簡,咱們爺心疼人,在喜堂上就把新少奶奶抱回新房歇下,你說咱們爺這樣的,怎麽就……這新少奶奶……咳!”綠戟嘴一撇,神情頗是不屑。

綠戟一進門一說話,妍禧便不喜歡她,聽她口裏說的新少奶奶,知道她說的是新娘姐姐,語氣不恭敬,心下不樂意,拿眼睛剮着綠戟,憤憤生悶氣。

紅钺拿手拉拉綠戟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說話,綠戟腳一跺,惱道:“她既生那樣的,還不能說,可惜我們爺……咳,我話可傳到了,你愛去不去!”說罷擡腳便走了。

紅钺想叫住她,不料那紅戟走得快,一會就沒有影兒。紅钺看看妍禧,只得招手叫來另一個小丫頭道:“這位小姐是新少奶奶帶來的,等會上了菜,你小心侍候着,別叫燙着了,看仔細些,我到新房照料新少奶奶。”

正說着,小弩引了兩三個仆婦,端了三四個盤子,妍禧兩眼發光,也不等食盒子擺好,拿手抓着便吃,再也不理會他人,紅钺思忖着這位小姐到底是幾天沒吃飯,如此猴急,想到大少奶奶在等着她,也顧不上追究了,急急腳趕到新房。

新娘頂着紅蓋頭靜靜地坐着,紅钺上前行了個禮道:“大少奶奶好,我是爺屋裏的丫頭紅钺,爺掂記着少奶奶,命我過來相陪,少奶奶有什麽只管吩咐紅钺就是了。”

紅蓋頭裏“嗯”了一聲,便聽她說:“紅钺,随我過來的,是我的小妹妹,她可吃好了,若吃好,你喚她過來陪陪我。”

紅钺一聽便笑了:“小姐餓了,正在暖房吃着,大少奶奶稍等片刻,我即刻喚她過來。”

紅蓋頭又“嗯”了一聲,遲疑片刻,又道:“你便把吃的端來,省得她掂念着。”

紅钺退下來,聽新少奶奶說那小姐是她的妹妹,既是妹妹,身份自然是尊貴,怎麽在司馬府裏能餓成這樣?看她吃東西的模樣,只恨不能把盤子都吞了去。

正想着,迎面看綠戟一臉笑,急跑過來拉着紅钺的手道:“紅钺呀,你是不知道,剛才聖上遣人來宣了旨,說咱們爺作戰勇猛,退敵五萬,封咱們爺作忠勇将軍,賜将軍府第一間,大喜呀,咱們爺總算熬出頭了,咱們這些做下人的也有盼頭了,到了新府裏,紅钺你是大總管,我便是二總管!”

紅钺一聽,喜道:“那可恭喜咱們爺了,終是撥開雲霧見青天了,什麽大總管、二總管,你心裏可有大少奶奶?”

“哼,做什麽都有個先來後到,爺是咱們打小服侍的,小時候,我還陪着咱們爺睡一屋呢!”綠戟道。

紅钺拿手捂住綠戟的嘴道:“你這張嘴,作主子的最怕咱們做奴才恃寵,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你多少話就咽在肚裏,以後咱們的大主子是少奶奶,往下才是爺,大少奶奶的母親是公主,身份尊貴着呢!”

“哼,若不是她那個身份,我們爺娶了誰不好?用得着娶個這樣的?”綠戟又哼了一句,紅钺無可奈何看着她。兩個人一起進了暖閣。意外的是他們的爺石闵也在,正抱着手着手看光頭小姐一頓猛吃海咽。

妍禧的吃相實在是狼狽,根本顧不上用箸,直接拿手吃,兩只手上沾了油,滴到簇新的褂裙上,整張臉沾得斑斑駁駁的,面前有十只精致的小盤都光了。

紅钺顧不上叫“爺,”上前對妍禧說:“小姐吃得太急了,你慢着點吃,小心噎着了,想吃什麽咱再叫去,怎好把新衣裳都吃髒了?”

妍禧吃得暢快,昂頭對她笑,嘴巴還不停地猛咬。綠戟看見石闵,忙上前道:“恭喜忠勇将軍!我們爺可風光了,咱們做奴才的臉上也有光了,可有什麽賞沒有?”

妍禧才發現石闵也在,她并沒有難為情,只作沒瞧見,她一手抓着最後一塊雞丁,繼續吃,眼光在十個光盤上清掃着。

石闵有些微熏,腳步輕浮,走了兩步上前在綠戟臉上捏了一把道:“這便是賞!”

說罷走到妍禧面前,也不說話,只盯着她吃,妍禧讓他看得發了毛,不自在了,拿眼睛剜過去,看石闵臉上半抹似笑非笑,帶了些兒嘲弄,一時燥了,便伸手拿起桌上的盤子向他摔了過去。

八寶漆金的盤子精巧且輕盈,直接撞到石闵身上,盤裏有油,灑到他身上的大紅繡金絲錦喜袍上,油津津的膩人,綠戟跳起來,指着妍禧罵道:“哪裏來的野蹄子,作死了!”伸手便一掌掴過去。

石闵伸手拖了一把綠戟,紅钺眼疾手快,抱住妍禧的頭閃了一下,巴掌打在紅钺手上。

紅钺手上一陣疼,也顧不上看,只低頭查看妍禧被打着沒。

妍禧哪裏是吃素的?她小小身板兒,但凡餓極了,也是常常擠在一群大乞丐身邊搶過東西的,她勝在小巧、靈活,且身經百戰。她連石闵都不怕,拍他一身油,還怕你一丫頭,大不了就再回去當乞兒算了,反正今兒賺了一餐,也就夠本兒了,她不打話,跳起來,一頭撞到綠戟身上。

紅钺一把抱住妍禧,下了些力氣,才治住,擡頭埋怨道:“爺,你好好地在外頭喝酒便罷了,你好好的跑到暖房作甚麽,你盯着姑娘看,姑娘自然是燥了,翻你一身油,你活該了。綠戟,她是新少夫人的妹妹,憑你一小丫頭也能打小主子,你要命不要?”

石闵抱着手,也不理會身上的油漬,看妍禧一雙眼睛冒着火,作殊死拼搏之态,不知怎麽,竟笑了起來。

綠戟有些悔意,但看石闵身上的油,便氣道:“我見過作主子的,沒見過這般作主子的,紅钺,我可不管,你正經主子身上一汪油,等會怎麽出去見人,怎麽去跟新少奶奶洞房花燭!這身金絲線紅袍子是大太太叫人縫制的,再沒有第二件,大太太怪罪下來……”

“你去把咱們給爺縫制的那件紅袍子拿了來,比不上大太太的精致,但也能應應急!”紅钺吩咐小弩道。

又對石闵說:“爺,這可是你闖的禍,大太太問起,沒的叫我們丫頭替你背着,你只說喝了酒,把新袍子弄髒了,唉,你看你倆,大主子身上一身油,小主子身上也一身油,新少奶奶問起,可怎麽好?合着咱們這些丫頭都不會服侍,叫人看笑話?”

她略作思索,對另一小丫頭說:“丫頭們的衣裳自然不能給姑娘穿的,小殳,你到西廂房裏第三個櫃子翻一翻爺小時候過節穿的那件刺繡小紅襖找出來,給姑娘穿上。咳,那是爺的衣裳,——也只有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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