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藤教練是半場休息的時候過來跟俞然打招呼的。

所以說了沒兩句，就要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臨走前，桑茶主動拿出手機加了他的微信。

俞然很不以為然：“你當初都把人給删了，現在還加回來幹嘛？”

桑茶假裝沒聽出來他語氣裏的嘲諷，随口道：“随便加加呗，相逢即是有緣。”

不知道是不是半場的時候遇見了藤教練的緣故，下半場桑茶明顯能感覺到俞然的心不在焉。以至于她下半場也把精力放在了俞然身上，連最後到底是哪個隊獲勝了都沒太關注。

比賽一結束，俞然就迅速起身走了。

走得太快，桑茶差點兒都沒跟上。

出場館的時候桑茶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藤教練的座位方向，果然看到藤教練也在看着他們。接收到桑茶的視線，藤教練還伸起胳膊歡快地朝她揮了揮。因為隔得遠，所以桑茶也看不清楚藤教練臉上的表情，不過出于禮貌，她也跟着揮了揮手，然後才跟着俞然出了場館。

回去的時候，路上的車跟來的時候一樣多，也差不多一樣的堵。

不過因為回去不趕時間，所以兩個人沒有下車走路，而是耐着性子坐在車裏等着。

俞然又恢複了那副高冷話少的模樣，全程扭着頭看窗外。

桑茶閑來無事，索性點進了藤教練的朋友圈。

看得出來藤教練是真心熱愛足球的，因為連背景頭像都跟足球相關。至于下面的朋友圈內容——

“專家提醒你來踢足球啦！”

“堅持鍛煉身體棒，提高免疫力戰鬥強，拿起足球，邁出家門吧！”

“踢踢踢，踢走黴運；踢踢踢，踢進世界杯……”

……

桑茶：“……”這個藤教練看上去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藤教練的朋友圈除了類似這樣的雞湯之外，就是一些他自己拍攝和錄制的培訓視頻。看樣子這個藤教練應該是專門負責少兒足球培訓這一塊的，而且年齡涵蓋範圍還挺廣，因為他的朋友圈裏從8歲

到18歲的似乎都有。

半個小時的車程，桑茶就是靠刷藤教練的朋友圈打發的時間。

臨下車之前，桑茶才發現藤教練之前給她發了條私信。因為她微信一直是設置的免打擾，所以直到這會才看到。

藤教練：【俞然媽媽，你會讓俞然重新回來踢球嗎？】

桑茶想了想，最終只是回了句：【看他自己吧！他想去的話，我不會再攔着。】

兩個人到家的時候，正好是晚飯時間。

阿姨在廚房裏忙碌着燒飯，俞晴小朋友則坐在書桌前畫畫，她養的那只貓則團成球窩在她手邊，一人一貓看上去相當和諧。

桑茶洗幹淨手，也坐過去，看着她畫。

小姑娘還是跟桑茶穿過來的時候一樣不會說話，桑茶仔細回憶了一下原著劇情，也不記得小姑娘到底是從幾歲開始恢複說話的。可能是因為小姑娘在書中本來也不是主角，所以原著作者便也沒有刻意多提到她。

不過小姑娘雖然現在還是那副安安靜靜的樣子，但經過這段時間的康複訓練，還是能看出有了一些細微的變化。比如她現在很少再情緒大變的弄傷自己，再比如她變得要比之前愛笑一點，尤其是對着家裏的那只貓，笑容真是明亮又燦爛。當然偶爾心情特別美的時候，她也會對着桑茶展露出一絲笑容。

桑茶很喜歡看俞晴笑，覺得那笑容很純淨，像高山上的雪水，能讓她都跟着平靜下來。

就是這畫功……也不知道畫的到底是貓是狗還是兔子。

不過這并不妨礙桑茶淡定地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發給了遠在外地的俞總。

桑茶：【俞晴小朋友畫的畫.jpg。】

俞總的鑒畫能力跟桑茶差不多：【……看不出來，這畫的是什麽？】

桑茶信口胡謅：【估計是對爸爸的思念和愛吧！】

不知道是不是俞總真的相信了桑茶的鬼話，反正下一秒，他就用微信給桑茶轉來了1萬塊錢。

俞總：【跟她說，爸爸也愛她。】

桑茶很淡定地收下了這份沉甸甸的父愛，然後擡手摸了摸俞晴的腦袋，決定明天給兄妹倆加餐。

俞然這天跟桑茶去看了場球賽，回來就老覺得心裏有點不踏實，可能是因為他都僞裝得那麽徹底了，卻還是被兩年沒見的藤教練一眼就認了出來的緣故。

自從不願意去學校之後，俞然就厭倦跟過去的一切産生聯系。

不止是過去的老師和同學，就連過去的教練，他都唯恐避之不及。

可能是因為他以前在這些人面前都是風風光光的，如今再出現在他們面前，即便俞然自己不承認，也知道大抵是個失敗者的形象，所以他不願意去見那些老同學、老朋友。

哪怕很多人可能也不是為了看他的笑話，甚至是抱着同情的心态在面對他。但哪怕是同情，他也不想要。

事實證明人世間的很多事，就是越怕什麽就越會來什麽。

因為俞然剛吃過晚餐回到房間，安靜了一個下午的手機就突然響了起來。俞然點開，就發現是他高中同學許知一。

許知一跟俞然初中就是同學，後來高中又跟俞然考進了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所以在學校跟俞然的關系要比班上其他同學要近一點。畢竟俞然高中開學就上了不到一個禮拜就休學了，好多同學除了知道他是以年級第一的成績入校的，可能連他長什麽樣子都沒看清。

許知一直接給俞然發了張照片，雖然離得遠，像素也很糊，但俞然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照片裏的人就是他自己。而且從服裝來推斷，應該就是今天白天被拍到的。

估計是下午跟桑茶去看球賽的時候被有心人偷｜拍了。

俞然本來不想理，不過下一秒，許知一又連着給他發了好幾條。

【俞然，俞然你在嗎？】

【他們都說你要退學啊？真的假的？】

【還有人說你退學是為了去當職業足球運動員，你學習成績那麽好，幹嘛走職業啊？】

【好吧，就算你真的要走職業，幹嘛想不開去踢足球啊！先不說你能不能踢進國足，就算踢進去了，國足也是沒有希望的！！！】

“……”

俞然看着許知一的消息源源不斷地湧進來，無語半響，最後只好說了句：“誰跟你說我要退學？”

許知一這次沒再打字，直接給他發了條60秒的長語音過來：“就大嘴巴說的呀！他不是足球特招生嘛，今天好像跟校隊的那幫人直接翹課去市體育館看足球比賽去了，結果回來就說在市體育館裏看到你了，還看到你跟你以前的足球教練在一塊。正好你如今不是又沒來上學嘛，所以好多人就說你是準備棄文從體了，反正最後連咱們班主任都被驚動了。”

俞然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很多事情就是這麽巧，一環扣一環的，而謠言有時候就是這麽真真假假的，讓人難以分辨。

他也懶得跟李知一多說，最後只是說了句：“沒打算走職業。”

李知一：“那你啥時候回來上課啊？”

俞然：“我不知道。”

俞然說不知道倒真的不是敷衍李知一，他确實是不知道。他當時離開學校，不止是心理扛不住了，是連身體都開始出問題。就是一想到學校啊、學習這些東西，就打心眼裏的覺得反胃，晚上也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他自己知道不能再繼續下去，所以為了自救，才徹底脫離了那個環境。因為他很怕自己哪一天忍不住，就從學校的教學樓跳下去……

他現在狀态比之前好了不少，是因為家裏沒人再逼着他回學校，他可以暫時躲在殼裏，慢慢調整自己。但這個調整的狀态究竟需要多久，俞然自己也不知道。

桑茶晚上額外進了一筆賬，心情很是舒暢。

所以晚上臨睡前，她不僅給自己泡了個香噴噴的花瓣浴，還準備去酒櫃裏給自己拿一瓶紅酒。

她剛穿書過來的時候睡的是二樓的主卧室，不過後來就搬到了一樓的客房。雖然房間不如二樓的主卧室大，但裝修布局也跟二樓的主卧室差不多，最關鍵的是，客房沒人住過，不像主卧室，桑茶之前每晚住在那裏，總是渾身不自在。

不過紅酒放在二樓的酒櫃，所以要拿酒，就得上二樓。

桑茶趿拉着拖鞋，慢慢走到二樓。一上樓，就看到俞然坐在她平日經常做的陽光玻璃房裏。別看陽光房白天很暖和，但晚上肯定不如室內舒服，而且這大晚上的，不睡覺，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兒，是準備看星星看月亮思考人生麽？

換了其他中二少年桑茶肯定就懶得搭理了，畢竟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但俞然不是普通的中二少年，是她名義上的兒子，所以桑茶拿了紅酒之後，又順手取了個酒杯，然後就繼續慢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過去的時候還特意把動靜放大了一點，怕突然出現吓到俞然。

但俞然就跟聽不見一樣，依然維持着那個傷春悲秋的姿勢。

反而是二狗，聽到腳步聲擡頭看了一眼，見是桑茶，又重新趴了回去。

桑茶在俞然身邊坐下，然後順手裹緊了身上的毛絨外套，開始專心致志地……開紅酒。

她動靜太大，俞然想裝聽不進都不行。最後見她擰了半天擰不開，嫌棄地朝她伸出了手：“拿來。”

在桑茶手裏不聽話的開瓶器，到了俞然手裏到像是有了生命一樣，很快就擰開了。嘭的一聲，是瓶塞子從瓶口彈出來的聲音。

桑茶自然地把高腳玻璃杯遞過去，示意俞然給她倒酒。

俞然：“……”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媽使喚他比之前順手多了。

紅酒倒好了還得醒，所以桑茶也沒急着喝。不過她也沒問俞然是不是有心事，只是安安靜靜地陪着俞然坐着。

之前就說過，俞少爺性格別扭，你上趕着問他，他一個字都不會說。但你不問，他反而要巴巴地反過來問你。

就好比現在，桑茶坐在旁邊一個字不提，他自己反而繃不住了：“有時候我覺得我自己特別失敗。”

桑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千萬別這麽想，像你這樣的富二代，只要不敗家，不犯｜法，那你就是最棒的！”

俞然臉上難得一見的有了點茫然。這年頭對富二代的要求都這麽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