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微觀經濟學課上。

路堯剛在座位上放好書, 王慶國便湊了過來。

“喲，你今天這穿衣風格有點不太一樣啊？”他豔麗的假睫毛撲閃了兩下，仔仔細細的打量着路堯的襯衣。

“我怎麽覺得, 你這件衣服校草好像穿過呢？”

路堯翻開專業書, 給了他一個‘你自己領會’的眼神。

“哦, 穿男朋友的衣服是吧？”王慶國壞笑了聲，滿臉八卦地捏了捏他的胳膊。

“是不是校草一受傷, 你終于開竅了？現在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有多好了吧？”

路堯被他調侃得臉有些熱, 他抽出筆筒裏的筆, 壓下嘴角的弧度。

“馬上就上課了，你老實坐着吧。”

王慶國逗他逗的差不多了，這才想起還有正事跟他說。

“對了, 咱們學校不是馬上要搞那個文化藝術節嗎？輔導員又找上我了，說讓咱們樂隊出個節目。”

路堯斜了他一眼，“據我所知, 你們樂隊的鼓手應該已經奔喪回來了吧？”

“嗨，這次不缺鼓手了。”

王慶國頓了頓，臉色沉重道，“這次缺個主唱。”

路堯微微皺眉, 滿臉懷疑的盯着他, “你又要鬧什麽幺蛾子？”

“哎呀, 我不是在弄那個短視頻嘛，我最近剛跟一個MCN機構簽了約，每個月有最低更新要求, 要拍多少條視頻, 做不到要付違約金的。我實在是沒有精力幹別的了。路路, 你就行行好, 幫幫我嘛。”

路堯冷哼了聲，不感興趣的樣子。

“我可沒學過唱歌，你去找音樂系的去吧。”

“唱歌又不需要學，只要嗓子基礎好就行了。路路，你看你外形這麽好，嗓音也不錯，當我們樂隊主唱絕對是綽綽有餘，你放心，七號理發店跟大學城的幾個酒吧都有合作，演出一次給好幾百呢。”

路堯翻了個白眼，“你覺得本少爺缺那個錢嗎？”

王慶國一時無語凝噎，忽然，他腦中靈光一閃。

“路路，你忘了去年元旦演出的時候你吸了多少粉，多少迷妹為你瘋狂？你想想啊，要是你這次當了主唱，吉他那麽一談，情歌那麽一唱，校草在臺下還不得為你神魂颠倒！”

路堯想象一下那個畫面，忽然有點動心。

讓林遠芝為他神魂颠倒，這個主意好像不錯？

他遲疑地點了下頭，“行，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唱砸了可別怪我。”

“放心吧，就憑你這張帥氣逼人的臉。只要沒有走調到天上去，觀衆都會原諒你的！”

大二下學期的課表不算滿，路堯除了上課平時也沒其他事，空閑時間倒是比上個學期還多。

于是，他現在一有空便跟七號理發店的人窩在地下室排練。他還買了把木吉他，有事沒事就撥弄兩下，漸漸的也能彈出簡單的和弦。

在酒吧的第一場演出，105宿舍四個人都來了。路堯雖然在元旦晚會上表演過，但作為主唱正式演出還是第一次，上臺前心情多少有些緊張。

在後臺換衣服的時候，林遠芝走了進來。

他這幾天經常來看他們排練，樂隊其他幾個人早就見怪不怪，鼓手還調侃的吹了聲口哨。

路堯正在系襯衣的扣子，背後溫熱的氣息忽然靠近。林遠芝低沉動聽的聲音響在耳邊。

“緊張嗎？”

路堯眨巴了兩下眼睛，轉過身看他，“還好，我可是上過大舞臺的人。這種小小的酒吧演出不在話下。”

林遠芝輕嗯了聲，溫柔的替他整理了下領口。

“等你演出完，我們吃夜宵去？”

提到吃的路堯眼睛就發亮，“行，就去南門對面那家，我要吃烤魚，錫紙金針菇，還有烤雞爪！”

“好，都聽你的。”

酒吧的設備雖然專業，但每次演出前都要細心調試，否則一點瑕疵都會影響現場live的效果。

路堯先試了試話筒和耳返，确認沒有雜音後便坐到了一邊，等着吉他手和貝斯手調設備。

“路堯，你的忠實粉絲又來了。”

鼓手沖他擠了擠眼睛。

路堯心中一突，垂眼往下看。

觀衆席前排的位置不知何時多了個穿墨綠色襯衣的男人，他手上帶了一塊昂貴的江詩丹頓腕表，點了兩杯加冰的威士忌，視線若有似無的看着舞臺的方向。

之前路堯跟樂隊彩排的時候，這個男人就來了。還點了兩瓶昂貴的波爾多紅酒，送了路堯一個價值一千八百八十八的巨型果籃。

從那天後，酒吧老板看到路堯就笑得跟朵花似的，看路堯的目光就像看一顆行走的搖錢樹。

雖然男人也沒做什麽，但路堯一想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就覺得全身都不舒服。

“我去，咱們學弟的人氣挺高啊，這上面的場子都坐滿了。”

卡座上，胖子喝了口果酒，誇張的感嘆道。

阮清手邊是一杯檸檬汁，他用吸管攪了攪杯底的檸檬，看着坐在舞臺上的路堯，微微一笑，“那當然，他之前元旦演出那次就吸引了不少迷妹，校內論壇那幾天的帖子都是讨論他的。”

顧柏冷哼了聲。

“他們才排練幾天而已，他又不是專業的，上臺能行嗎？待會兒不會變成車禍現場吧？”

“我說老顧，你怎麽就不盼學弟點好呢？”

胖子的神情大不贊同，他戳了戳林遠芝的胳膊。

“老林，上次彩排你不是去聽了嗎？學弟的表現如何？”

林遠芝的目光落在觀衆席的前排，他不知在想什麽，清俊的眉微皺，胖子戳了他好幾下，他才回過神。

“無論什麽時候我都相信他，他就是最好的。”

吃了滿嘴狗糧的胖子：……

早知道就不問了！

調試完設備，音響師那邊也沒問題後，路堯帶上耳返，朝後方比了個OK的手勢。

舞臺的燈光按了下來，一束昏黃的光打在路堯頭頂，他抱着吉他，站在話筒前。

喉結緊張地滑動了兩下，路堯握着話筒，視線穿過人群，落在角落的卡座上。

對上林遠芝的視線，他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像落滿漫天星光。

低沉沙啞，帶了些金屬質感的聲音響起。

“ Sophia，黑夜的黑是被誰抹黑，為什麽月亮沒有光芒，還是我已盲……”

“我的媽呀，學弟這嗓子可以呀。簡直是老天爺賞飯吃！”

胖子興奮不已的鼓了幾下掌。

林遠芝輕嗯了聲，目光專注的盯着舞臺中央的那道身影。

從他開口的那一刻起，整個酒吧都安靜下來。他獨特的帶着少年質感的嗓音，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雖然他的唱功還有些稚嫩，可曲調中蘊含的情感卻無比充沛。

“ Oh， Sophia， 你要的只是我的心髒，你要的只是我的天堂，雙手奉上……”

路堯彈了一段吉他，覺得背在身上礙事，幹脆把吉他卸了放到一邊，拿起話筒，走到了舞臺邊緣。

看到路堯走近，前排的觀衆頓時小聲歡呼起來，路堯朝他們眨了眨眼睛，很快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身體跟着音樂的節奏輕輕搖晃。

前排穿墨綠色襯衣的男人勾了勾嘴角，他招了下手，示意侍應生過來。

他不知跟侍應生說了什麽，那人露出有些震驚的表情，恭敬地點了下頭。

一曲Sophia演奏完畢，觀衆席響起雷鳴般的掌聲，路堯低頭鞠了個躬，臉上露出一個有些羞澀的笑容。

“第一次作為主唱上臺，可能唱的不是很好，感謝大家的包涵，請大家再一次把掌聲送給我們的樂隊成員和音響老師，謝謝！”

臺下的掌聲更加熱烈，還有觀衆高呼着‘再來一曲’。

酒吧經理看着電腦裏直線上漲的銷售額喜上眉梢，他讓DJ換了個激昂的音樂，迫不及待地拿起話筒。

“非常感謝大家對七號理發店的支持，想看演出的話大家可以明天同一時間再來。另外，今晚要特別感謝宋先生贈送的價值十萬的花籃！”

他話音剛落，就有兩個侍應生抱着一個粉色的花籃走到了舞臺前。

路堯本來還以為那裏面是真花，直到離得近了，他才發現那籃子裏全部是用一百元的鈔票折成的紙玫瑰。

價值十萬，也就是說花籃裏有一千張百元大鈔折成的玫瑰。

能用十萬現金打賞，這出手可不是一般的闊綽。臺下的觀衆紛紛開始竊竊私語，露出豔羨的表情。

林遠芝看到這一幕，臉色明顯的僵了一下，從座位上站起身。

胖子生怕他沖動，連忙拉住他的手。

“老林，先不慌，說不定就是個財大氣粗的聽衆呢。”

花籃都送到了他手邊，酒吧老板和經理正殷切的看着他，樂隊的幾人也面露激動，路堯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把花籃接了。

下了臺，他抱着花籃，徑直走到正在喝冰威士忌的男人面前。

男人挽起襯衣袖口，似乎早料到他會過來，眉眼中帶了一絲興味。

“宋先生，不好意思，這個禮物太貴重了，我收不了。”

路堯把那個鈔票做成的花籃放在桌上，語氣抱歉。

男人喝了口酒，從上至下的打量着路堯。酒吧迷離的燈光下，他的臉色也十分耐人尋味。

酒吧老板早就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見路堯把花籃還給了宋先生，頓時覺得心在滴血。

他急急忙忙的走過去，攬住路堯的肩膀，笑道，“小路，宋先生這是欣賞你才給你送花籃，你怎麽能這麽不領情呢？你知不知道宋先生他可是——”

男人微一擡手，止住了他的話語。他點了根煙，眼中微微帶笑，看着路堯英俊的眉眼。

“不收花籃，那坐下陪我聊聊天，總可以吧？”

路堯自認今晚他的脾氣已經夠好了，要不是看在酒吧老板的面子上，就沖這男人打量他的眼神，他都要揍人了！

“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恐怕沒空。”

林遠芝微冷的聲音響起。他走到路堯面前，大半個身體擋住他。

宋先生有些失望地啧了一聲。

他看上的小甜心原來有男朋友，這可有些棘手了。

他抽了口煙，吐了個煙圈後，一點點将煙頭掐滅在煙灰缸裏。

“年輕人，你不用這麽激動，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覺得你男朋友唱歌挺有潛力的，我手上有幾個不錯的音樂經紀人，要是你男朋友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帶他見見他們。”

路堯假笑道，“不好意思，我沒有出道的想法。”

宋先生微微一笑，“現在沒有，不代表将來不會有。年輕人的想法總是多變的。”

他示意助理拿了張名片過來。

林遠芝幫他接了，他客客氣氣的朝宋先生一笑。

“勞煩您多心了，不過我男朋友的事用不着別人操心，我會照顧好他。”

宋先生嘲諷的哼了聲，“你們還都是學生吧，他玩樂隊要燒多少錢你心裏恐怕沒概念，現在在學校倒沒什麽，以後出了校門，你怎麽照顧他？要這種蜜罐裏泡大的少爺跟着你擠地鐵還是坐公交？”

他輕蔑的打量了林遠芝一眼，“你配嗎？”

路堯腦子裏那根弦啪的就斷了。

比侮辱他更難受的，是別人侮辱林遠芝。

他撸起袖子就要揍人，還沒走兩步就被胖子和顧柏一左一右的架住，只好跟頭炸毛的小獅子一樣怒吼。

“姓宋的，你再敢說一句試試，信不信我打爆你的頭！”

林遠芝并沒有露出被激怒的神色，他看着手裏的名片，輕飄飄的将它扔進了一旁的煙灰缸裏。

“我配不配，還輪不到一個外人來質疑。宋先生，再會。”

林遠芝帶着路堯出了酒吧。

路堯胸口還憋着股火，不服氣道，“你剛才就應該讓我揍他的，什麽人哪這是，仗着自己有幾個臭錢就橫着走，傻逼。”

“他是天昊傳媒的大股東，這家酒吧也是他的，你要是真揍了他，就不好善後了。”

路堯微微一愣，沒想到林遠芝竟然這麽快就查到了這位宋先生的來歷。

“來頭大又怎麽樣？我可不怕事，誰讓他非要那麽說你。”

林遠芝看着他滿臉氣惱的樣子，想到他是在為自己抱不平，心頭一時柔軟無比。

他握住路堯的手，輕輕捏了捏他的指尖。

“為那種人生氣沒必要。”

他修長的手指跟路堯的手指交握，漆黑明亮的眸子靜靜地看着他，“堯堯，看到你這麽關心我，我心裏很喜歡。”

路堯被他看得臉色一窘。

他不太自在的垂下睫毛，避開那道過于熾熱的目光。

“誰關心你了，我這人就是天生富有正義感。今天換成任何其他人，我也會打抱不平的。”

林遠芝輕笑了聲，路燈昏黃的燈光下，男生的眉眼似乎帶着別樣的羞澀。

他心間好像被毛茸茸的貓爪撓了一下，一股強烈的、難以壓抑的沖動在他的血液裏沸騰起來。

他抓住路堯的手，讓他靠近自己。

“堯堯，我能不能……親親你？”

路堯眼睫顫了顫，眼皮微擡，便撞進了林遠芝格外深邃的目光裏。

所有的遲疑，糾結，瞻前顧後，都在這一刻消失殆盡。

去他的穿書！去他的現實！

他抓住林遠芝的領口，用力親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