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少年與玫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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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鐘刍來到班裏就看見每次踩點進教室的金然，已經在背英文了。

金然也挺意外的，她沒想到第二個進教室的人是鐘刍。“早啊。”

“你今天怎麽那麽早？”他許久未見她加上家裏的事情讓他煩躁不已，晚上沒睡好就幹脆白天早點來了。

“一想到開學能見到你，就不自覺起得很早啦。誰讓你暑假都不發消息給我。”她說語氣稀松平常，根本不知道這句話在鐘刍耳裏不亞于平地一聲雷。

鐘刍黑白透徹深邃的眼眸問道，“你很希望我給你發消息嗎？”

“那是當然的啊。”金然把英語書放到一邊去，“我一和你說話我就感覺滿屏幕粉色泡泡。”

“所以鐘刍同學請多發消息給我呀。”她托着腮，笑得傻乎乎看上去和之前為情所困的人根本不是一個人。

鐘刍握着拳的手，青筋繃得有多緊，為什麽明明不記得他，卻還要一次次來說這些令人心動的話。是重新喜歡他嗎？

不是的，她只是喜歡好看的東西，她只是喜歡她看上的人也喜歡她，然後毫不留情的把人給抛棄了。

他家裏人都知道他被沖昏頭跑回國追個女孩子，他家裏人什麽都罵出來了，他只是想奮不顧身一次，争取一下。

他不想在按部就班的按照父親要求的那樣活着。

結果呢，人家根本不記得他。

還不僅僅是他，他覺得荒唐又可笑，他只是她喜歡的其中一個“娃娃”罷了。有了新的玩具，當然會忘記之前的了。

他不是沒想過完成學業再來找她，他怕她和別人跑了。

他問過自己現在做這些的意義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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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發現她把他忘了，是想讓她再次喜歡上自己。

看過金然滿眼都是自己的時候，他很難再讓她眼裏有別的，讓她眼裏的光全都停留在自己身上。

最後他聽到她在意他的時候，是想讓她繼續追逐自己，又不完全滿足她。

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她不會珍惜的。

他就像丁辻一說的那樣，他在努力維持着她對他的新鮮感。

他居然也學着別人要用吊着的方法，就像在驢子面前綁了一根胡蘿蔔。

驢子，哦，不是。

是金然看着面色越來越沉的鐘刍，不知道哪句話得罪他了，“鐘刍？”

“抱歉我有點心煩”，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金然轉過身，“哪有什麽辦法能讓你不要心煩的？”

鐘刍捏着書包帶，他好像快沒耐心了。“金然，你還記得初中的夏令營的事情嗎？”

“大概記得吧。”金然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充滿了不解，“你怎麽知道啊？”

“在Y國，初二的時候。”

在班裏陸續有人開始早自習的時候，他們對話停止了。

金然摸不着頭腦，是夏令營啥事啊，他會不高興？

非要說的話，那次去Y國她認識了一個超級漂亮的小哥哥，又溫柔又體貼。她還偷偷想念人家好一段時間呢。

呃，難道是這個事情被鐘刍發現了？

可是她當初的事情，鐘刍也沒必要生氣吧。而且也是陳年往事啊。算了，随便哄哄他開心好了。

J：I did not know what to say to him.i felt awkward and blundering.i did not know how i could reach him，where i could overtake him and go on hand in hand with him once more.[ 《小王子》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我感到自己的嘴很笨。我也不知道怎麽揣摩他的心思，怎麽跟他交流思想……

金然發完，嘆了口氣。

小孩子的喜歡誰會當回事啊。

年少的喜歡不是風一吹，呼的一下就散了嗎？

金然想當然覺得，拿着杯子打算去接水。

路過鐘刍位置的時候反問自己，既然風一吹就散了，那她對鐘刍呢？

她現在沒有辦法回答，沒有得到的喜歡，就不能确認自己是不是一時新鮮。

喝着水，她看着鐘刍的背影。所以還是要得到了，才确切是不是圖新鮮？

金然不知道的是有很多年少的歡喜，能維持很久。

是長大以後，想到某個人還能會心一笑。

等到中飯的時候，她難得跑去她們班上喊她們吃飯。

她們四個在小超市買了一堆零食去天臺上當中飯了。

“完了。我好像真的喜歡上鐘刍，愛上鐘刍了。”

三個拆開包裝袋的手分別一頓。

“你這話說的好像之前的喜歡都是假的。”宋怦怦拆了薯片往嘴裏塞，“你別妄想用認真的語氣把我說服。”

就是太了解金然，她們才覺得金然和鐘刍談戀愛應該很快，分手也差不多了才對。

她們很自動的忽略了愛這個字。

“不是，是産生了很多以前沒有的情緒。”金然沒有拆任何食物。

喝汽水的姚動斯點了點頭，“這個我證明，以前然然不會有吃醋這個行為的，上次表白就是她吃醋之後幹的。”會産生占有欲，但是構不成吃醋行為。她只是怕玩具被搶了。

對玩具不就是喜歡就買了，不喜歡就丢了，玩具能給人多大的起伏。

宋怦怦不認同，人對于不喜歡的也會産生吃醋啊，人都是有占有欲的。“那你覺得鐘刍喜歡你嗎？”

他喜歡自己嗎？她從來沒有問過。

“那我先問一下。”金然似乎沒想過，她直接發消息了。

J：你喜歡我嗎？

“姐妹，你也太勇了。”宋怦怦目瞪口呆，看着她打消息發送一氣呵成。“先表白的可沒有主動權哦。”

金然聳聳肩。“只要不是我去确認關系，我覺得都沒事。”

宋怦怦聽着話，和許心蕊對視了一眼。可能金然真的認真了？她以前對于玩具不會有什麽确認關系會覺得丢臉的想法。

姚動斯沒有在和之前磕CP那樣的情緒，而是用一種真誠的語氣問道：“那如果他說不喜歡你呢？”人大多數在問對方的時候，心裏都會提前有個預設結果。

金然沒有預想過鐘刍的答案，自然也沒有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校服已經濕了。

“對不起！然然。”

“寶，別哭啊。沒事的沒事的。”

一陣兵荒馬亂的哄她，安慰她。

她們一如既往覺得金然不是認真的。

就像金然的母親總是調侃金然早戀，是下意識覺得金然不會去真的喜歡上誰，愛上誰。

就像差生成績變好，第一反應是對方作弊，而不是他們通過自己的努力取得的。在心裏已經預設了這樣的刻板印象。

而金然身邊知道她要去看心理醫生知道她缺乏共情的人，已經預設了金然不可能想象自己置身于對方處境，并不具備體會對方感受的能力。

她不會理解情緒不穩定，不會理解人需要陪伴，甚至連生老病死也無法理解。

那些追過金然的人都是外表喜歡上她，是浮于表面的喜歡。

而，金然沒辦法給伴侶提供情緒價值。

即使醫生已經說她在好轉，他們都默認了金然不會去真的愛上別人和被別人愛上這個事情。

許心蕊看着金然木偶般的掉淚，她的表情還是維持着正常的表情，臉上看不出一絲悲傷的情緒，可是淚眼是一滴接着一滴。

她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

“他回你了。”許心蕊把她放一旁的手機給她。

Z：你覺得呢？

Z：我浪費時間給你整理錯題冊。

Z：給你講題

Z：送你胸針

Z：介意你的AA

Z：你讓我覺得我每次的隐忍和克制都像笑話

Z：金然，你有沒有心？

金然怔怔地看着手機屏幕，“我看不懂。”她吸了吸鼻涕，一臉呆樣求助她的好友們。

宋怦怦瞥了一眼，就兇巴巴地說道：“我現在是她喵信了，每一個不以分手為目的的吵架就是秀恩愛。”

“他在和你表白呢。”姚動斯拿着餐巾紙輕柔的給金然擦眼淚。

J：可是你上次說的她。

Z：你為什麽不覺得是你？

許心蕊直接給鐘刍發了一條，來天臺的消息。“我們先走吧，讓金然靜一靜。”

“就不管了？”宋怦怦嘴上吐槽，可是動作上一點都沒嫌棄，還給她擦鼻涕。

“有人會來管的。”許心蕊瞧了還處于發呆狀态的金然，“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等鐘刍上來的時候，金然眼睛還像兔子一樣紅的。

“哭過了？”鐘刍愣住，他講的太過分了嗎？“我不是說你沒心，對不起當時太生氣了。”

“不是因為你發的，姚動斯問我萬一你不喜歡我怎麽辦。”金然撲倒鐘刍身上，又開始掉淚眼。“我就想着你要是不喜歡我怎麽辦，我就好難過。”

鐘刍拍着她的背，“我不喜歡你對你來說那麽難過嗎？”

“是啊，只要一想到你不喜歡我，就感覺大腦缺氧，呼吸不上來。”

“那你就拿小王子裏的話搪塞我。”鐘刍下巴擱在她的腦袋上悶悶地說。一看就不是什麽深思熟慮想着哄他開心的話。

在他懷裏的金然臉一紅，被他發現了。

她确實當時想着随便哄哄。“那不是不确定你怎麽想的。”

“那你現在确定了？”

“确定了，我一定會好好哄的！”

鐘刍笑了一下，“那你現在哄吧。”

金然從他懷裏出來，親了他一下。“這算哄嗎？”她經常看見爸爸不高興地時候，任霓女士就是這樣哄爸爸的。

鐘刍沒想到得到一個輕吻，蜻蜓點水，如同吃了蜜一樣甜。早上的煩躁，沒耐心，全都消失了。

“鐘刍，我很遲鈍的。”她低着頭說，她知道好幾個以前親戚家的小孩罵她有病，有病才要經常看醫生，這個事她不想讓鐘刍知道，也不敢讓他知道，害怕被嫌棄。

“所以你不說出來，我可能真的不知道。”她揪着校服，不安道：“而且我們不是應該互相了解嗎？你說的越多，我才對你不了解的地方越少。”

“好。”鐘刍正色道：“你這次不是新鮮感吧？”

“之前我以為是。”金然眨了好幾下眼，“但是剛剛發現不是。”

“剛剛？”鐘刍看着地上還有零食，不自覺皺眉，又吃這種當正餐。“許心蕊她們在的時候嗎？”

“是親你的時候，發現不是。”金然搖了搖頭，“你給了我很多我以前沒有體會過的情緒，那天在你家，你在書房忙，我在客廳看小說。”

她擡頭看着他，“當時覺得好奇怪，要是以前我應該就自己回家了。可是我沒有想着回家，明明在兩個房間，各自幹着不同的事情。互不幹涉，我卻在想如果未來十幾年這樣好像也沒什麽關系。”

“你覺得覺得我這個想法奇怪嗎？”她問着鐘刍。

“不會，我很開心。”很開心，你願意未來都想到的是和我一起。“喜歡，就想要擁有是人之常情。”

“所以金然，你是想要擁有我嗎？”

在天臺空曠的地方，風都和樓下的不一樣。

喜歡就想要擁有，這是人之常情。

她是想要擁有鐘刍的吧。

“是啊。”金然無辜的看着鐘刍。“想要擁有。”

“等你想起你夏令營到底做了什麽，我們就在一起。”

金然：？

“那你這不是渣男行為嗎？”金然不可思議地盯着鐘刍。

鐘刍嘆了口氣，“相信我，你想起夏令營的事情，就不覺得我是渣男了。”

金然沉默了一會，“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沒睡好，都有黑眼圈了。”金然摘掉了他的眼鏡。“午休時間，我們這裏休息吧？”

他們在天臺的雨棚下，本來這裏是綠植社團一塊養多肉的地方，後來被社團荒廢了，就被她們幾個打理了一下。

鐘刍點了點頭。

正要找個地方躺下來，金然紅着臉。“你要不要躺我腿上？”

鐘刍看着她，好半天。木着表情，耳尖滴血躺在她的大腿上。

金然并不明白，她領悟到了愛其實是長久的陪伴。

愛不是一時的新鮮，新鮮期一過就不是她理想中的人，金然以前總覺得換的夠多一定能找到理想中的愛，愛情就是平平淡淡的，愛情是責任。

最後，他們兩個人在高中生涯的第一次翹課。

起初是金然看他睡得太香了，不好意思喊他起來，結果自己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