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到達第二個拍攝場地時, 寧錦悅不僅把智能耳機還給了陸億,并且親手幫陸億把耳機塞到了耳朵裏。
陸億受寵若驚,連忙問寧錦悅, “你不嫌棄我消極怠工了?”
寧錦悅微笑搖頭, “不嫌棄。”
經歷過棉花糖事件後,別說耳機了, 就算陸億想要她這條命, 寧錦悅都會毫不猶豫的給她。
沒辦法, 就是這麽仗義。
“行了, 行了, 別自我膨脹了。”黎嶺真希望系統能研發出一個屏蔽功能,可以把宿主那些不知所謂的想法,連帶着層出不窮的負面情緒,統統屏蔽在正常交流之外。
寧錦悅偷偷攥了一下小手,興奮的說:“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正式交到朋友,有些情不自禁。”
陸億撇嘴,“你那引以為傲的原則和底線呢, 喂狗了?”
寧錦悅嘿嘿一笑, “原則和底線那都是做給外人看的, 其實我這個人, 還真沒什麽底線。”
那又怎樣。
早在寧錦悅毫不留情的撕走LuciE和楊舞時,黎嶺便不對寧錦悅的原則和底線抱有希望了。
寧錦悅的原則和底線,就跟買彩票中大獎的可能性一樣, 有,但是概率極低。而且這種極低的概率,拼的還是寧錦悅那虛無缥缈的人品。
寧錦悅剛才都被陸億的行為感動成那個樣子了,心裏卻還堅定的想要撕走陸億。
黎嶺在心裏編排完寧錦悅後,順便為陸億默哀了三分鐘。
與寧錦悅做朋友,心理素質不能太差,要不然絕對接受不了她那随時反轉的人品。
寧錦悅察覺到黎嶺情緒不對,有些擔心的問他,“你今天怎麽這麽消極?”
黎嶺擺擺手,故作嬌羞的說:“沒辦法,系統嘛,一個月總有那麽幾天不舒服。”
寧錦悅被惡心的胃酸直往上湧,“行了,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自我膨脹了。”
黎嶺繼續故作嬌羞,“雖然人家是男人,但是人家也是一朵容易受傷的嬌花,你不要用這種厭惡的口氣跟人家說話,好不好嘛?”
寧錦悅用力點頭,只差給黎嶺跪下了,“行,只要你恢複正常,讓我幹什麽都行。”
小樣兒,本系統可是從無數各種婊中歷練出來的,要是連你都治不了,還怎麽在系統之神面前昂首挺胸。
黎嶺恢複成男性威武雄壯的聲音,警告寧錦悅,“以後有什麽說什麽,別那麽虛僞,行嗎?”
寧錦悅雙手按在胸口,虔誠的發誓,“必須行。”
至此之後,寧錦悅的系統生存法則裏,又多了一條必須時刻謹記的準則——惹什麽,都不要去惹黎嶺這朵威武雄壯的嬌花。
否則,可能會被惡心死。
第二個拍攝場景,是一面藝術牆。
自從這面牆存在以來,無數畫手慕名而來,利用噴漆、漆筆、滾刷、顏料,在古樸的牆面上即興創作。
充滿創意、色彩鮮明的藝術圖像,讓這條古韻悠長的街道,與西方街頭的嘻哈藝術想碰撞,給游客們帶來了一場雖然詭異卻又極具美感的視覺享受。
陸億指着牆壁,興奮的誇贊寧錦悅,“你太會挑地方了,這面塗鴉牆真的非常适合街拍。”
寧錦悅謙虛的說:“我只是想嘗試更多的可能性。”
陸億手扶牆壁,叉開雙腿,擺了一個拍雜志時常用的姿勢,“有了這面牆,街拍比賽的冠軍一定會是我的。”
寧錦悅眉頭微皺,無奈的看着陸億,“嗯?”
陸億拍了拍腦袋,神情懊惱的對寧錦悅說:“不好意思,我又把你給忘記了,不是我會取得冠軍,而是我們一定會取得冠軍。”
寧錦悅滿意的點了點頭,“嗯。”
不過冠軍只有一個,寧錦悅還是希望這次街拍比賽的獲勝者,會是她。
上期節目的預賽中,寧錦悅的名次被楊舞坑成了倒數第二,這次,她一定要一雪前恥,風風光光的當一次正數第一。
可惜,不巧的是,貌似除了林珊以外,所有的模特都跟寧錦悅抱有同一種想法。
當然,這其中也包括陸億,寧錦悅上次只是倒數第二而已,可陸億卻是實打實的倒數第一。
拍照結束後,陸億別有深意的對寧錦悅說:“我一直認為,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勝利,就是反敗為勝。”
陸億的話,激起了寧錦悅心中的小鬥志,她認同的點點頭,對陸億說:“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黎嶺飄在天上,扯着嘴角笑了笑,沒有說話。
一個是上期比賽的倒數第二,另一個是上期的倒數第一,這種堪稱地獄模式的死亡組合,居然還妄想通過努力獲得冠軍,真是傻得可愛。
黎嶺對寧錦悅說:“嘿,小可愛,別忙着勵志了,街拍很快要結束了,趕快想想怎麽提升陸億的厭惡值吧。”
對,正事要緊。
把棉花糖抛之腦後的寧錦悅,趁陸億擺弄相機的空檔,開始籌劃PlanB。
既然搶陸億東西吃這個方法提升不了的厭惡值,那接下來就只能從錢這方面入手了。
寧錦悅對黎嶺說:“我打算從陸億借錢買東西,然後還錢時故意少還她一點,按陸億對硬幣的珍視程度,肯定氣炸。”
黎嶺不相信,“陸億可是富二代,敗起家來眼睛都不眨一下,你這個辦法能行嗎?”
寧錦悅胸有成竹,“陸億因為兩毛錢跟人家據理力争的樣子,你又不是沒看見,陸億這人吧,你要是跟她借個幾十萬,她心情一好,興許連還都不讓你還,只當白送給你了,可你要是欠她兩毛錢,她能不眠不休一天二十四小時跟着你要賬。”
黎嶺非常不理解陸億的思維方式,“這不神經病嘛。”
寧錦悅勸黎嶺諒解,“有錢人,錢多燒得慌,多少都會有些怪癖,像我們這種窮逼,雖然理解不了,但也不要罵人家神經病。”
黎嶺頓了一下,告訴寧錦悅,“我是公職人員,工資獎金豐厚,還有帶薪年假,跟你這種窮逼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麻煩你以後在聊天的時候,不要把我和你歸為一類。”
寧錦悅,“呃……”
怎麽辦,她好想報複社會。
去第三個拍攝地點的路上,寧錦悅看到街邊有人在賣梨。
攤主是個中年男人,皮膚曬得黝黑,穿衣打扮非常淳樸,胸前挂着的大布袋上,還打了幾個顯眼的補丁,一看就是個生活困苦的可憐人。
既能幫助到別人,又能提升陸億的厭惡值,這樣兩全其美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寧錦悅停在攤位面前,指了指竹筐裏的梨,問陸億,“我想買點梨帶回別墅,可是我忘記帶錢包了,你能借我點錢嗎?”
還沒等陸億回答,攤主便好心的告訴寧錦悅,“姑娘,我這裏可以手機支付,不用非得付現金。”
說完,攤主從那個破破爛爛的口袋裏,拿出一個最新款的手機,熟練的打開屏幕,調出二維碼,遞到寧錦悅面前,“來吧,姑娘,可以付錢了。”
攤主手機的價格,是寧錦悅手機的五倍。
寧錦悅驚訝的看着攤主,“賣梨這麽賺錢嗎?”
她不當模特了,她要跟着大叔一起挑着扁擔賣梨。
攤主笑着跟寧錦悅解釋,“我是景區的工作人員,不是專職賣梨的,這條街上所有的商販,都是景區的工作人員扮演的,目的是讓過往的游客,體驗一下淳樸簡單的鄉村生活。”
寧錦悅啞然,還帶這麽玩的?
陸億見寧錦悅沒有付錢的意思,提醒她,“趕快付錢啊,大叔等着呢。”
寧錦悅沒辦法,嘆了口氣,掃碼支付了梨錢。
借錢計劃失敗。
啃了一口梨之後,寧錦悅感慨的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黎嶺也跟着感慨,“很多事情,都是人算不如天算。”
寧錦悅又啃了一口梨,“不過……”
黎嶺豎起耳朵,準備聆聽寧錦悅的勵志宣言。
寧錦悅繼續往下說:“……這梨真的好甜,你吃不到真是可惜了。”
黎嶺翻了個白眼,“有多遠滾多遠。”
第三個街拍地點,是古街的招牌旅游項目——民國體驗之旅。
進入指定的小巷以後,眼前的場景,立馬轉換成民國風格,街邊穿旗袍假扮民國小姐的演員,一颦一笑顧盼生輝,完全可以以假亂真。
黎嶺問寧錦悅,“PlanB失敗了,你接下來要怎麽做?”
寧錦悅反問黎嶺,“誰說PlanB失敗了?”
黎嶺楞了一下,“剛才那個樣子,難道不是失敗了嗎?”
寧錦悅搖搖頭,“那只是PlanB-1失敗了,我還有PlanB-2呢。”
第三個拍攝地點,群衆演員比較多,寧錦悅給陸億拍照時,還要時刻提防着亂入的游客和工作人員。
街拍,當然得走着拍。
陸億踩着高跟鞋從街頭走到街尾,一路下來,表情冷豔,眼神睥睨,飛揚的裙擺輕撩過小腿,既妩媚又淩厲。
給陸億看照片時,寧錦悅誇陸億,“你的臺風真不錯,不管再大牌的秀,都能撐得起場子。”
陸億笑了一下,對寧錦悅說:“我的經紀人教我,走秀的時候,一定要拿出約架的氣勢來,千萬不要拿正眼看人,表情怎麽欠揍怎麽擺,媒體和時尚雜志就吃這一套。”
典型的抖M。
整個民國體驗之旅,仿佛一個巨大的舞臺劇,每個演員都嚴格遵照劇本,進行着精湛的表演。
路過一個小乞丐時,寧錦悅停住腳步,對陸億說:“你看,這裏還有兒童演員,真好玩。”
小乞丐衣衫褴褛,捧着個破碗,坐在一家米行門口,目光渙散的看着路過的行人,一副餓了很久走不動路的感覺。
陸億蹲到小乞丐面前,戳了戳他瘦弱的肩膀,笑着說:“孩子,演技不錯,以後可以考慮往演藝圈發展。”
寧錦悅跟着點頭,這麽小的孩子,就能把乞丐的氣質表現的這麽淋漓盡致,以後肯定不簡單。
聽了陸億的誇贊,小乞丐非但不開心,反而冷冷的掃了陸億一眼,“你演技才好呢,你全家演技都好。”
陸億雙眉一立,“你這孩子,怎麽聽不出好賴話呢。”
寧錦悅拍了拍陸億的肩膀,安慰她,“別在意,演員嘛,心氣高,耍下大牌實屬正常。”
陸億可不是什麽尊老愛幼的善茬,她擡手,用手指狠狠的戳了戳小乞丐的額頭,厲聲說:“來,今天你億姐給你立規矩,小孩子不能太狂妄自大,不管什麽時候,都要尊重別人,否則等你長大了,一定會有人拿錢砸死你的。”
被錢砸死,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寧錦悅自我反省了一下,明明她小時候也上街乞讨過,怎麽長大以後卻沒人拿錢來砸她呢。
肯定是她乞讨的時候态度太過和善,沒惹到過像陸億這樣記仇的富二代。
小乞丐沒吱聲,看陸億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個智障。
陸億不解氣,又用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小乞丐的額頭。
小乞丐來情緒了,他瞪大眼睛,把破碗一摔,沖陸億吼了起來,“麻煩你不要戳我。”
陸億冷哼一聲,繼續戳,“我就戳,我就戳,我就戳,有能耐你拿錢砸我啊。”
小乞丐怒了,“我要是有錢砸你,就不偷溜進來乞讨了。”
陸億難得反應快一次,她收回手指,驚訝的看着小乞丐,“你不是演員?”
“你才是演員呢,你全家都是演員。”小乞丐從地上站起來,氣得直跳腳,“我趁着節假日來景區讨點錢花,沒讨到錢就算了,還碰上你這麽一個智障,行,算我倒黴。”
這下尴尬了。
陸億從地上站起來,躲到寧錦悅身後,努力降低存在感。
小乞丐人小個子矮,大腿還沒人家胳膊粗,自知打不過眼前這兩個将近一米八的龐然大物,只能自認倒黴。
他彎腰撿起破碗,想離陸億那個智障遠一點。
陸億拍了拍寧錦悅的肩膀,從錢包裏拿出一沓錢塞到寧錦悅手裏,告訴她,“幫我遞給那個小乞丐,然後替我道歉。”
寧錦悅疑惑,“你怎麽不自己去?”
陸億把頭埋在寧錦悅的脖頸處,死活不肯露正臉,“我丢不起這個人。”
機會,向來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寧錦悅看了小乞丐一眼,決定開始實施PlanB-2計劃。
寧錦悅問陸億,“那你借我一些錢,我也做點善事。”
陸億感覺沒必要,“咱倆是朋友,我的錢就相當于是你的錢,不用再重新給他一份了。”
寧錦悅搖搖頭,“積德行善的事情,還是親力親為比較好。”
陸億竟然有點感動,“自從我成為富二代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明确表示不需要用到我的破錢,寧錦悅,你真是個視金錢如糞土的女人,我崇拜你。”
寧錦悅擺擺手,佯裝謙虛的說:“哪裏哪裏。”
當然,寧錦悅并不是一個視金錢如糞土的女人,她一直把金錢當成親娘,可惜親娘不待見她,鮮少給她驚喜。
把陸億的那沓錢交到小乞丐以後,寧錦悅又單獨給了小乞丐一百零一塊錢。
小乞丐不敢接,要是整的一百塊錢,他接也就接了,可這多出一塊錢來,好像是要搞事情的樣子。
對滴。
寧錦悅就是要搞事情,她推開死活要黏在她身上的陸億,走到小乞丐面前,問他,“你能找給姐姐六毛錢零錢嗎?”
小乞丐一臉懵逼,阿姨,拜托,搞事情也不是這種搞法啊。
寧錦悅幫小乞丐算賬,“我給你一百零一塊錢,你再找我六毛,相當于我給了你一百塊零四毛,你并沒有吃虧,白賺。”
這種簡單的算數,小乞丐還是能算明白的,可算數簡單,人心難猜。
小乞丐轉了轉眼珠,從口袋裏摸出幾個硬幣,塞到寧錦悅手上以後,迅速轉身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一個人智障他還能擺平,兩個人一起智障他還真不是對手。
小乞丐離開以後,陸億終于有臉見人了。
陰霾散盡,陸億興奮的問寧錦悅,“街拍結束,我們可以去吃牛肉面了吧?”
寧錦悅點頭,“可以。”
小乞丐衣衫褴褛的樣子,始終映在寧錦悅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寧錦悅問陸億,“我們需不需要找到那個小乞丐,為他提供一些實質性的幫助。”
陸億搖搖頭,“人生際遇主要看命,我要是命不好,現在可能還在菜市場裏起早趟黑的賣菜呢。”
寧錦悅點點頭,也是,人生的路,終歸要憑自身的努力走下去。
到面館門口時,寧錦悅翻了翻口袋,佯裝找到了錢包,“不好意思,我以為早上出門太急,忘記帶錢包了,沒想到其實是帶了的。”
陸億沒在意,擡頭看着面館的招牌,咽了一下口水。
百年老店,古街美食榜排行第一的金牌牛肉面,怎麽也得吃它個三大碗。
寧錦悅從錢包裏拿出一百塊錢,連帶着小乞丐給她的六毛錢,一起還給了陸億。
陸億擺手,“真不用,你要是實在想還我,一會兒面錢你來付。”
寧錦悅微笑,“一碼歸一碼,面我會請你吃,錢我也會還給你。”
陸億掙紮不過,只能收下了錢,把硬幣塞進錢包夾層的時候,陸億突然愣了一下。
她借給寧錦悅一百零一塊錢,寧錦悅還了她一百塊零六毛,裏外裏一算,寧錦悅還欠她四毛錢沒有還。
陸億對寧錦悅說:“你還欠我四毛錢。”
寧錦悅壓抑住內心的興奮,雲淡風輕的說:“四毛錢而已,不算什麽,我就不還你了。”
怎麽就不算什麽了。
四毛錢,能買兩根蔥呢,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陸億抓住寧錦悅的手,把那張一百塊錢還給了寧錦悅,“我用這張一百塊錢,換你欠我的四毛錢,好不好?”
寧錦悅搖頭,僞裝成一個視金錢如糞土的清高婊,把一百塊錢塞回到陸億手裏,死活不接,“不行,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讓你吃虧。”
看這架勢,寧錦悅是真不打算還那四毛錢了。
陸億怒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不還我,信不信用錢砸死你。”
寧錦悅不為所動。
來吧,讓金錢砸得更猛烈些吧。
陸億徹底怒了,搶過寧錦悅的錢包,開始翻找。
寧錦悅早有準備,錢包裏一毛錢零錢都沒放。
硬的不行來軟的,陸億緩和了一下情緒,湊到寧錦悅身邊,可憐兮兮的懇求她,“錦悅,你把錢還給我好不好,你要是不還我,我這一個月都睡不好覺,我們朋友一場,你也不忍心看到我因為失眠而暴斃吧。”
是不忍心。
可在提升厭惡值這條康莊大道上,一切的善良友愛都必須無條件讓路。
寧錦悅嚴肅的搖搖頭,“要殺要剮随便,不過這錢,我是絕對不會還給你的。”
陸億怒火攻心,急得心髒差點沒跳出喉嚨。
按說這種情況,陸億的厭惡值肯定得嗖嗖往上漲,可這都五分鐘過去了,陸億的厭惡值依舊紋絲不動,停留在4%。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陸億心髒疼得直不起腰來,她蹲在地上,擡頭盯着寧錦悅看,并保持着每隔五秒鐘一次的頻率,堅定的沖寧錦悅翻白眼。
寧錦悅等不下去了,她問陸億,“你現在還生我的氣嗎?”
陸億冷哼,指了指自己眼睛,“當然生氣了,你看,我都氣哭了。”
确實氣哭了,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
寧錦悅繼續問,“那你現在讨厭我嗎?”
陸億搖頭,“不讨厭。”
生她的氣卻不讨厭她,這是怎麽回事?
寧錦悅表示,這道題太難,她不會做。
許是猜到了寧錦悅的疑惑,陸億站起身,對寧錦悅說:“你欠錢不還,我當然生氣,可你是我的朋友,哪怕再生氣,我都不會讨厭你。”
怕寧錦悅不理解,陸億又補充了一句,“顧小柔也總找茬氣我,可我也不會去讨厭她,因為她是我的室友,出了事情,我肯定是要站在她那邊。”
陸億話鋒一轉,“不過顧小柔要是繼續這麽厚臉皮,那我以後扇她巴掌的時候,也絕對不會手軟。”
寧錦悅總結了一下陸億剛才那番話的中心思想——“既然你是我的朋友,那我就永遠不會背棄你。”
太感人了。
寧錦悅走到陸億面前,一把抱住她,“謝謝你,能做你的朋友,真是我的榮幸。”
陸億把寧錦悅擁到懷裏,用手輕輕地拍了拍寧錦悅的後背,柔聲問:“那你可以把欠我的錢還給我嗎?”
寧錦悅雖然十分感動,然而還是拒絕了她,“這個不行。”
陸億深吸一口氣,“寧錦悅,你大爺的。”
寧錦悅有些沮喪,她這次撕陸億,牟足了勁費了十二分的力氣,可惜收效甚微。
不對,應該說是一點效果也沒有。
黎嶺低聲寬慰寧錦悅,“不要沮喪,今天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再繼續努力。”
“陸億家庭富裕,生長環境良好,她不像LuciE那樣有閱歷,也不像楊舞那樣懂人情世故。”寧錦悅面色凝重,對黎嶺說:“陸億雖然飛揚跋扈,可她本質上還是個單純的小姑娘,沒別人那麽多陰暗的心思,而且她是個典型的牆頭草,容易人雲亦雲,想讓她對一個人或一件事情産生極度厭惡的心裏,真的是太難了。”
雖然陸億仗着家裏有錢,每天變着花樣找人作對,可仔細想想,她只是表面上不饒人,實際上并沒有故意傷害過誰。
黎嶺想了一下,對寧錦悅說:“想撕走陸億,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你看,當你選擇陸億當撕逼對手時,她的初始厭惡值不是0%,而是4/%。”
寧錦悅似乎有些懂了,“你繼續說。”
黎嶺清了清嗓子,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這說明,陸億的厭惡值肯定能提升,只是到目前為止,提升陸億厭惡值的那個關鍵點,我們還沒有找到。”
這個切入點好。
寧錦悅的心情瞬間明朗了起來,她從來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努力一定會成功,如果沒成功,那一定是她不夠努力。
總之,這個世界上,除了萬惡的金錢以外,沒有什麽挫折和困難能把她打敗。
對于寧錦悅這種既要當小婊砸又要立貞節牌坊的不要臉行為,黎嶺表示,他竟然可恥的習慣了。
自動屏蔽了寧錦悅那段勵志的毒雞湯以後,黎嶺提醒她,“你一定要仔細觀察,不要忽略任何細節,今天是周三,還有三天就要進行硬照拍攝了,你絕對不能像上次撕楊舞那樣,到最後一刻才搞定。”
寧錦悅點頭。
陸億這顆炸彈,早引爆完早利索,要真拖到最後一秒,那寧錦悅這個拆彈人,也得跟着歇菜。
面館不愧是百年老店,排隊等待就餐的游客,直接從街頭排到了街尾,遇到十字路口,還拐了一個彎。
寧錦悅和陸億正好排在街角拐彎處,不踮腳遠眺,根本看不到面館的招牌。
隊伍前進緩慢,按照現在這個速度計算,至少得四個半小時才能排到她們。
陸億搖搖頭,“不行,要真等四個半小時,我非得饞暈過去不可。”
寧錦悅問陸億,“那怎麽辦?”
陸億想了想,回答寧錦悅,“插隊。”
陸億沒說話,拿出錢包,在寧錦悅眼前晃了晃。
寧錦悅了然,對,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在她們陸大地主眼裏,那都不算事。
陸億拍了拍前面那個游客的肩膀。
游客回頭,神情疑惑的問陸億,“你有什麽事情嗎?”
陸億笑了一下,“兄弟,我能插個隊嗎?”
游客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行,我女朋友說,晚上五點之前要是吃不到這家面館的牛肉面,就要和我分手。”
寧拆十座廟,不悔一樁婚。
寧錦悅勸陸億,“算了,今天先不吃牛肉面了,我們去隔壁街吃小籠包,好不好?”
陸億有些猶豫,為了吃這家面館的金牌牛肉面,她心心念念了一整個上午,現在都到面館門口了,她真的不舍得離開。
陸億想了想,問前面那個游客,“你很愛你的女朋友嗎?”
游客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告訴陸億,“那當然,她不僅是我的女朋友,還是我未來的老婆,以及我未來孩子的母親,我這輩子,非她莫屬。”
陸億點點頭,開了一個極具誠意的價格,“五十萬。”
游客張大嘴巴,驚訝的望着陸億,在确認完陸億不是神經病以後,游客果斷往旁邊讓了一步,伸手對陸億做了一個您請的姿勢。
陸億成功插隊,興奮的大呼小叫,“寧錦悅,我們離牛肉面又近了一步,噢耶。”
寧錦悅現在不關心牛肉面,她比較關心游客的女朋友。
寧錦悅問游客,“那你女朋友要是和你鬧分手,你怎麽辦?”
游客無所謂的笑了笑,“這位小姐,請注意你的措辭,她現在已經是我前女友了。”
寧錦悅,“呃……”
異性戀都這麽脆弱嗎?
面館裏面裝修簡陋,偌大的廳堂裏,放着無數個木質方桌,一個方桌還給配了四個冷冰冰的長條板凳。
說實話,夜市的大排檔都比這裏裝修好,不過這家面館是百年老店,主打複古懷舊風格,哪怕內部簡陋成這個樣子,食客依舊源源不斷的往裏湧。
陸億入座以後,豪邁的點了三大碗牛肉面。
寧錦悅看了半天菜單,最後點了個熱量最低的拍黃瓜,然後反複囑咐店小二,什麽調料都不要放,一定要原汁原味的端上來。
等餐的時候,寧錦悅想起剛才陸億砸錢開路的場景,苦口婆心的勸她,“有錢也不能這麽敗家,雖然你家有六十億,可像你這種砸法,六十億很快就花完了。”
“哦,我知道了。”陸億叼着筷子,淡然的對寧錦悅說:“不過我爸昨天告訴我,他之前開發的那個項目賺翻了,讓我盡快把名字改成陸佰億。”
寧錦悅沒搭話,低下頭,仔細研究木質桌面上的紋路,假裝剛才的對話并沒有發生過。
她一淨資産八百塊錢的窮逼,居然敢勸身家幾百億的大小姐省着點花錢,确實挺有勇氣的。
客人多,上菜慢。
店小二每次從廚房裏出來,陸億都神情焦急的抻着脖子,死死的盯着店小二手裏的托盤,給店小二吓的,每次給客人上菜時,都會主動繞開陸億。
寧錦悅被陸億逗笑了,“你現在是不是很餓?”
陸億搖頭,用舌頭舔了舔嘴唇,誠實的說:“不餓,就是饞的。”
陸億的三大碗牛肉面,歷經萬千磨難,終于被擺到了桌子上,陸億一手一只筷子,表情兇狠的擺出了戰鬥姿勢,“寧錦悅,不要攔着我,我今天要和這三大碗牛肉面決一死戰。”
寧錦悅用手遮住臉,試圖擋住周圍那些食客嘲諷的眼神。
陸億倒不覺得丢人,她舉着筷子,前後左右轉頭,與周圍的食客相互對視,挨個嘲諷了回去。
緊随着牛肉面,寧錦悅點的那盤拍黃瓜,也被店小二端了上來。
店小二用搭在肩頭的白毛巾擦了擦桌子,禮貌的招呼寧錦悅和陸億,“菜齊了,兩位慢用,我先去忙了,有什麽事,您随時叫我。”
“等等。”寧錦悅看着擺在白瓷盤上的兩根黃瓜,叫住店小二,“我點的拍黃瓜呢。”
店小二指了指白瓷盤,“這呢。”
寧錦悅皺了一下眉頭,“我點的是拍黃瓜,你給我端上來兩根完整的黃瓜,是怎麽回事?”
店小二彎下腰,小聲對寧錦悅說:“小姐可能是第一次來我們店,不知道店裏的規矩,我們廚師比較大牌,不喜歡客人要求太多,您點的這道菜,一會兒不放調料,一會兒不放蔥姜蒜的,我們廚師一聽就生氣了。”
店小二怕表述不清,特意把廚師的話複述了一遍,“不是要原汁原味嗎,好,給她洗兩根黃瓜端上去,讓她嘗嘗什麽叫真正的原汁原味。”
這絕對是店大欺客。
寧錦悅怒了,她非常讨厭吃黃瓜,可是為了減肥,她愣是點了一整盤的黃瓜。
她已經這麽努力了,廚師為什麽還要敷衍她。
說到底,寧錦悅只是把對黃瓜的厭惡,遷怒到了廚師身上。
寧錦悅拍了一下桌子,問店小二,“你家廚師這麽猖狂,你家老板知道嗎?”
店小二面色為難的撓了撓頭,“我家廚師是我家老板娘的老婆,我家老板娘又是出了名的怕老婆,所以這件事情,你找我們老板娘投訴,估計沒有用。”
老板娘沒用,那就找廚師本人。
寧錦悅問陸億,“我要去找廚師撕逼,你陪我去嗎?”
陸億正在吃面條,聽了寧錦悅的話,鼓着腮幫子搖搖頭,“不去。”
寧錦悅委屈的看着陸億,“你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不幫我,就沒人幫我了。”
陸億咽下面條,認真的對寧錦悅說:“可是我認為,能做出這種金牌面條的廚師,肯定不是壞人。”
廚藝≠人品。
事實證明,大部分的吃貨都不明白這個道理。
當然,跟吃貨,就算費盡口舌,你也講不明白這個道理。
寧錦悅試圖用友情打動陸億,“可我們是朋友,別人欺負我的時候,你必須站在我這邊。”
陸億也确實被打動了,“說的也是。”
寧錦悅又加了一把勁,“朋友之間,就該兩肋插刀,你說對不對?”
陸億點點頭,“對。”
寧錦悅從板凳上站起來,手搭着肩膀,活動了一下筋骨,“起來,陸億,我們去找廚師算賬。”
陸億搖頭,屁股紋絲不動,“我不去。”
寧錦悅的滿腔熱血,被陸億一盆涼水澆了一個透心涼,“不是說好要為彼此兩肋插刀的嗎?”
“你是我的朋友,我當然需要為你兩肋插刀。”陸億說完場面話,突然話鋒一轉,“可你有沒有想過,那個廚師手裏真的有刀,菜刀,可能還不止兩把。”
對哦,那個廚師手裏有刀。
要是真的發生沖突,不小心被砍了兩刀,不死也得落下個重傷。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寧錦悅整理了一下頭發,坐回到凳子上,把白瓷盤拉到面前,拿起一根黃瓜,塞到嘴裏,慫慫噠啃了起來。
店小二站在旁邊,沒敢離開。
寧錦悅擡頭,怯怯的看了店小二一眼:“您去忙吧,我這裏沒有事情了。”
店小二樂了,問寧錦悅,“您不去找我家廚師算賬了?”
寧錦悅搖搖頭,“不去了,我大人有大量,就當剛才那場沖突結束了。”
店小二讪笑,“您單方面結束的吧。”
真是有什麽樣的廚師就有什麽樣的店小二,這怼人的功夫,真是全店上下一脈相承。
店小二離開以後,黎嶺跑出來,假扮記者采訪寧錦悅,“親愛的宿主,《最佳超模》這檔節目,采用了二十四小時跟拍的模式,請問對于節目播出後,觀衆根據你在節目中的表現,集體賜予你‘慫神’這個稱呼,你有什麽感想嗎?”
寧錦悅翻了一個白眼,“我要感謝我的爸爸,我的媽媽,要不是他們從小當機立斷的抛棄了我,我可能會不幸背負上家族恥辱的罵名。”
現在多好,她無親無故的,做了什麽丢人的事情,也不會成為某人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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