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麽？”罵了人後, 郁淼暢快異常，恨不能當場唱一首《今天是個好日子》。就在她興致高昂在車上東張西望的時候, 猝不及防對上陸時黑漆漆的一雙眼。長睫卷而翹, 眼神平靜深沉。

若無其事收回緊盯的視線，陸時正視前方搖搖頭，正襟危坐回了句：“沒什麽。”

“……”奇奇怪怪的，弄得好像自己臉上有髒東西。郁淼貼近玻璃車窗仔細瞧了瞧映在上面的人影, 又發現沒有。

小聲嘀咕了兩句，車子就已經開到學校附近那條街道了。卸下東西後，出租車噴着尾氣揚長而去。

因着東西其實也不算多，陸時主動拎走了最沉的一個箱子和兩個大包，剩下有幾個裝着雜物的袋子就讓郁淼提着, 兩個人竟然一趟就将所有東西搬上了樓。

推開房門，陽光透過陽臺的玻璃門照射進來，将客廳照得亮堂堂的。寬敞明亮的視野, 讓人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來。

放下東西，郁淼飛快鑽進了其中一間卧室, 出來後滿臉喜意, 眉飛色舞對陸時講：“我要這間卧室！”

兩間卧室是對門，郁淼想要的這間正對着學校附近的小吃一條街。平時嘈雜得很, 也就淩晨過後才會稍微安靜一點。并且窗子一打開, 燒烤的氣味、火鍋的香氣瞬間就湧了進來，屋子裏都萦繞着食物的味道，久久不會散去。

而對門那間卧室的窗口對着另一條街, 清幽雅靜，沒有汽車鳴笛的聲音，也不會有什麽奇怪的氣味。正是陸時喜歡的環境。

“你确定要這間？”看房的時候，陸時就細細查看過整個屋子。室內陳設、地理位置、租金價格這些因素陸時都很滿意，唯一覺得有些缺憾的就是郁淼手指的這間卧室。

夏天的時候太陽直曬，冬天不避風，又涼得很。還成天喧嚣不斷，汽車喇叭聲、人的吆喝聲擋無可擋。還開不得窗，否則外面燒烤之類的氣味飄進來，衣服、被褥都會沾染上那種味道，讓人忍無可忍。

本來陸時是想自己睡這間房，讓郁淼睡那間環境好的。沒想到小姑娘為了不讓他有任何心理負擔，裝作很喜歡的樣子先選走了這間差的。這讓陸時的心裏又多添了幾分動容。

他軟了聲音，彎起嘴角道：“你睡對門那間，我睡這兒。”

“？？”她選的房子，陸時居然跟她搶卧室，太過分了！郁淼死魚眼瞪着陸時，語氣堅決：“我就要這間。”

說完，噠噠噠上前一把拎起裝着自己衣服的箱子。兩只手沒拎動，就改成了一只手拖着，咬着牙将笨重的箱子拽到了那間卧室。完成這件高難度的事情後，她還撐着腰沖陸時露出得意又挑釁的笑。

這股子堅決的做派看在陸時眼裏，更讓他心頭湧上幾許酸澀。暗暗握起了拳頭，想要變得有錢的念頭愈發強烈。

自認為搶到了最好的小房間的郁淼嘿嘿傻笑。鼻尖滿是誘人的香氣，她托着腮望着窗外小吃一條街，不争氣地流下了向往的口水。

這間房真好啊，相信晚上枕着這樣濃郁的香氣入睡，她做的夢都一定是燒烤味的。

搬過來沒兩天，整日聞着味道又吃不到嘴裏，郁淼還是忍不住了。趁陸時上學不在家的功夫，悄悄溜到小吃街上買了幾根炸串過了過嘴瘾。

燒烤、大排檔大多晚上才開門，白天吃不到。且自己一個人吃獨食，也讓郁淼有種負罪感，便想着等陸時回來央着他一塊兒去。

果然陸時擋不住她的請求。瞧着天色黑下來，燒烤出來擺攤、大排檔也開始營業，便被拉着跑到了一家大排檔位置上坐着。

這家大排檔生意最好，味道肯定錯不了。郁淼扒着窗口眼巴巴觀察了幾天，得出這個結論。

三斤小龍蝦、一鍋水煮魚，郁淼還覺得不夠，又點了個麻辣兔子肉。在等着大排檔後廚上菜的期間，她跑到就近的燒烤攤前，買了五十塊錢的燒烤。

一把裹着孜然、辣椒面的燒烤被擺上桌，郁淼趁熱拿了一串烤五花肉塞進嘴裏，腮幫子鼓鼓的，眼裏都透着滿足與愉悅。

“快吃呀，涼了不好吃。”她把烤盤往陸時跟前一推，示意他不要客氣。

十幾年都吃得很清淡，更沒怎麽吃過辣。猛地吃了幾串沾滿辣椒面的烤牛肉，陸時頓時被辣得嘶聲，淚花控制不住地湧上眼眶。

至于大排檔上來的小龍蝦、水煮魚與麻辣兔，上面或浮了一層紅油，或堆滿了辣椒。陸時只嘗了一口，便不再動筷子。

不是不好吃，實在是無福消受。他隔着衣服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胃部，嘆口氣，不合時宜地點了一份清湯素面，而後專心看着吃得認真的郁淼。

被人盯着吃東西，郁淼半點不自在都沒有。還擡頭瞧了一眼不能吃辣的陸時，暗自為他錯過了若幹美食而感到可惜。

在她想要移開眼睛的時候，陸時忽然沖着她笑了笑。不是平常那種帶着枷鎖與克制的笑，而是放松肆意的、當屬于這個年紀的少年該有的笑。

這還是郁淼第一次看到陸時露出這樣的笑容，像是掙脫了某種束縛，迎來了新生一般。

陸時生得好看，不笑時自帶一股清冷的氣質，笑起來真真就是個陽光小少年。郁淼覺得青春電視劇裏的男主角，都及不上他好看。尤其是那張薄唇，沾了辣椒後變得紅潤飽滿起來，臉色也仿若染上了胭脂紅，眼睛水汪汪的。

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

想着想着，郁淼眼神開始飄忽。在陸時疑惑的眸光中，埋頭猛吃起來。除了麻辣兔子肉剩了一點渣滓，其餘點的東西竟被消滅得幹幹淨淨。

滿足地喟嘆一聲，郁淼擦了擦嘴，毫無障礙地站起了身。陸時還在一旁虛扶着，生怕她因吃得太多而站不穩。

隔着厚重的大衣悄咪咪瞥了一眼小姑娘的肚子，陸時真的被她巨大的食量驚到了。這些東西要讓他吃，一頓他是鐵定吃不完的。可郁淼不僅吃完了，看起來還游刃有餘的模樣。

驚訝過後，陸時開始反思自己平常一日三餐是不是準備的少了些。他懷疑郁淼到了他家後從來沒吃飽過飯。

吃的當時不覺得，吃完就覺得有些撐。郁淼可憐巴巴望着陸時，又想在外面溜達幾圈再回去。陸時自然是同意的，于是兩人繞着學校周圍的街道逛了逛。

高中有走讀生，也有住校生。而學校附近這幾條街道都是住校的學生常來的，其中不乏好些穿着校服、牽着手的小情侶，說說笑笑從他們身旁走過。

瞄見好幾對之後，郁淼認真地在思考，如果此刻她問陸時可不可以牽他的手，得到肯定回答的幾率有幾分。想了良久，她還是覺得沒底氣，只好用手指偷偷勾住了少年外衣的袖口。

感受到袖口處傳來的拉力，陸時低頭瞧了瞧，目光往上便瞥見郁淼強裝鎮定的側臉。耳畔是喧嚣聲，而陸時的唇角微微揚了起來。

由于繞的遠了一點，回來的路上有經過一兩條人少冷清的小道。就在道路拐角的地方，一雙手捂住郁淼的嘴将她強拖進了巷子。陸時着急之下，也連忙跟着追了進去。

是原先在中小學校門口收取學生保護費的那群混混。

被捂住了嘴，郁淼掙紮間咬傷了鉗制住自己的那雙手，掙脫跑開後被陸時護在了身後。攥緊身邊人的袖子，借着外頭路燈微弱的光，她蹙着眉打量将他們圍堵在巷子裏的這群來者不善的人。

“陸時，老子都暗中觀察你挺長一段時間了。怎麽的，悶聲發財後便忘了我們這些老相識？”為首的仍舊是幾月前攔着陸時要保護費的殺馬特。

那殺馬特眼尖地瞧見了被護在身後的郁淼，笑得不懷好意，說話的調子拖得長長的：“喲，這身邊的小美人是誰呀？幾個月沒見，你小子倒是出息了，都學會了泡妞？”

這調侃的話讓陸時的眉頭狠狠擰起，不動聲色挪動身子，将郁淼完全遮擋在了後面。

“瞧瞧，還護得緊。”一群混混哈哈大笑，笑夠了方才開口：“我們呢，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最近手頭有些緊，想要點錢花花。你都有錢搬家了，可別說現在沒錢。”

陸時沉吟片刻，如實告知：“我确實沒錢。”

搬家花的錢都是郁淼掙的，家裏添的物件也是小姑娘掏自己的錢買的，與他沒有半分幹系。

“沒錢？”為首的殺馬特提高了聲音質問，招呼自己的兄弟逐漸圍攏逼近，直至将陸時兩人擠到了牆角：“沒錢今天就別想離開！”

将陸時的衣角往下拉了拉，郁淼從他的身後冒出半個頭，幽幽道：“有錢也不會給你們啊。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怎麽就走上了乞食的路？”

“你他媽說什麽？”小姑娘長得乖乖巧巧，不成想竟是個牙尖嘴利的。幾個殺馬特擰着臉威脅：“你果真是找死吧？”

被言語警告的郁淼滿臉無辜，揚了揚不知何時拿到手的手機，上面通話還未挂斷，號碼是110。

“你的所有發言都被警察同志聽到了哦，還有實時錄音記錄，所以需要謹言慎行的是你們。”郁淼笑着露出幾顆小白牙，有恃無恐道：“敲詐勒索達到一定數額是會被判刑的，不曉得你們之前幹過多少樁這樣的事情嘞？”

“想必警察要是介入調查，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