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是體育課,蘇好剛松過筋骨,跑一趟1500米不算太難

而且一想到徐冽在終點線,她就不可能讓自己丢臉,到最後一圈體力臨近透支,還是鉚足勁從彎道一路沖刺到了終點。

徐冽按停了表,在她慣性前倒時扶了她一把。

“多少……”蘇好臉頰通紅,發絲被熱汗黏在額角,支着腰氣喘籲籲。

“7分27秒。”

“哦,超了……”

“三秒,改天還我。”

“三秒你都計較?”

“跟你學的。”徐冽拍拍她的背,“走一會兒。”

蘇好搖頭,釘在原地不動。

“你們田徑課不教跑步常識?”徐冽抓過她上臂往前拉,逼着她慢走緩沖。

蘇好一臉不情願地跟他走了百來米,舔舔幹燥的唇,有點後悔為了逗徐冽沒做足準備,忘了帶水過來。

這後悔的念頭剛起,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冽哥!”

徐冽回過頭去。

施嘉彥遠遠扔來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水瓶在空中劃出一道抛物線,被徐冽揚手一把接過:“謝了。”

“客氣什麽!”

徐冽擰開瓶蓋,把水遞給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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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好接過來一愣:“什麽時候讓他送來的?”

“你開跑,給他打了個電話。”

“哦。”蘇好語氣冷淡,仰頭喝水時嘴角卻翹起一道彎弧。

施嘉彥趁蘇好喝水,上前勾過徐冽的肩,把他拉到一邊,小聲說:“冽哥,溫安妮剛才找我了。”

“做什麽?”徐冽原本和煦的臉色像結起了一層霜。

施嘉彥大概知道徐冽為什麽會對溫安妮有這種态度。

溫家是北城有頭有臉的經商世家,溫安妮有個堂姐叫溫玥,跟徐冽的姐姐徐翹是名媛圈裏的死對頭。因為瞧不起徐翹的暴發戶出身,溫玥曾和一群名媛拉幫結派地排擠她,害她遭受校園冷暴力。

而且溫玥比其他人還“技高一籌”,從不親自出面針對徐翹,只利用那些給她“提鞋”的跟屁蟲姐妹去挑事,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偏偏溫玥一邊針對徐翹,一邊卻又嫉妒她漂亮,長大後總是模仿她的穿搭。

徐翹跟這些死對頭從小就是不共戴天的關系。

所以即便溫安妮跟徐冽自小學起一直同校,徐冽也始終對溫家這位學妹不鹹不淡,僅僅維持基本的禮儀來往。

但溫家在商圈勢大,不好得罪,徐冽的媽媽一直告誡他跟人好好相處,甚至在看出溫安妮對徐冽的親近以後,借此跟溫家打關系。

徐冽面上沒跟人撕破臉,心裏不免厭惡。他媽媽不在意他姐姐受過的苦,他在意。

施嘉彥答:“也沒什麽,就問我你在哪,我沒說。但我這不是來給你送水嗎?她可能看到我往操場來了。”

徐冽點點頭:“知道了。”

施嘉彥又補充:“這大小姐真是動不動就哭,我剛才慌死了,要是得罪了人,我看我們家生意都別做了。”

徐冽剛要再說什麽,身後傳來窸窣一聲。

他回過頭去,見蘇好背着手,一副領導下鄉視察的樣子,盯着他倆問:“說什麽呢?什麽大小姐,誰哭了?”

施嘉彥緊張地吞咽了一下:“沒啊,蘇姐你聽錯了吧。”

“那你緊張什麽?”

“這不是……”施嘉彥大腦飛速運轉,“這不是明天要出三月份月考成績了嗎?我今天一直很緊張。那什麽,我先走了啊。”

施嘉彥一溜煙跑得沒影。

蘇好觑觑留在原地的徐冽,晃蕩着手裏的半瓶水,盤腿在草坪上坐下來歇力。

剛一坐下,一眼看到一道紅白色的身影出現在操場鐵門邊——

溫安妮正站在那裏望來望去,像在搜尋什麽目标人物。

集訓班課程繁忙,也就中午和傍晚有時間出來透口氣。

就這麽點功夫,還不忘見縫插針地過來找她的徐冽哥哥。

現在的小妹妹,真是太不關心學業了。

注意到蘇好不爽的眼神,徐冽剛要發問,忽然被她一把拉坐下來。

他順着她的力道坐上草坪:“怎麽?”

“累了,躺會兒。”蘇好語氣硬邦邦的,身體也硬邦邦的,扔掉礦泉水瓶,帶着一不做二不休的架勢,躺下來一腦袋紮上徐冽的腿。

徐冽微微一滞,低下頭去看她,從她氣哼哼的神情裏明白過來什麽,轉頭就要往鐵門那邊望。

“喂,”蘇好卻打斷了他的動作,皺皺眉頭,“看什麽?看我!”

徐冽眼底浮起笑意,不回頭大概也知道發生了什麽,垂下眼去看她。

蘇好的目光卻落在別處,盯着鐵門邊的溫安妮。

溫安妮吃驚地望着這一幕,看蘇好恣意地枕上徐冽的腿,而徐冽非但不躲,還低下頭注視着她。

操場上三五成群的學生紛紛看向他們。

可他們旁若無人。

溫安妮看了一會兒,掉頭跑出了操場。

大功告成,蘇好手一撐就要坐起來,結束這個肉麻的姿勢,卻被徐冽輕輕按住了肩膀。

她擡起眼看他:“幹,幹嗎……”

“你在游泳?”徐冽皺眉看着她。

“……”他是說,她那簡單粗暴,鋼鐵般的一拱,很像人家游泳時候用腦袋紮了個猛子?

徐冽把她腦袋掰平,讓她在他腿上枕舒坦,順手把她黏在臉頰的,亂糟糟的頭發捋開:“這麽躺。”

蘇好望着徐冽,心髒後知後覺地一陣狂跳,只覺得他的目光比天邊金紅的夕陽還刺眼。

她眼神一晃,匆忙撇開視線。

徐冽以為她被落日餘晖刺了眼,擡起手掌,懸空擱在她頭頂,在她臉上鋪下一道陰影。

蘇好的心卻撞得更快。

晚風拂過操場,滿地細草沙沙晃動,像一道溫柔的提醒響在她的耳邊——

她在這個草長莺飛的時節,喜歡上了一個少年。

蘇好緩緩眨動眼睫,偏頭重新去看徐冽。

“嗯?”徐冽疑問。

她搖搖頭,示意沒什麽,目光卻一直望着他的雙眼。

遠處鐵門邊,走進操場的杜康一腳滞在原地。

跑過一趟1500米,體力耗費巨大,回到教室蘇好就起了困意。

她讓苗妙替她跟畫室老師請個假,說自己第二節 晚自修再過去,然後趴在課桌上睡起了覺。

教室裏留校的同學都在寫作業,蘇好這麽趴着格外突兀。窗外時不時有紀檢部的人經過,每次有人想靠近過來提醒扣分,徐冽就擡起頭“刷臉”。

對方一看是他,睜只眼閉只眼地就放水過去了。

徐冽一邊注意着窗外一邊寫作業,效率創歷史新低,一節課快過去了,才剛做完一門課的卷子。

臨近下課,窗邊又有一道陰影落下,徐冽剛擡起頭準備給蘇好打掩護,卻見這回是杜康來了。

杜康沖他比了個噓聲的手勢,比口型道:來。

徐冽看了眼旁邊睡得正熟的蘇好,起身跟杜康去了語文組辦公室旁邊的談話室。

杜康把談話室的門關上,指指辦公桌:“坐吧。”

徐冽在他對面坐下。

“還記得老師上次找你來這裏談話是為了什麽嗎?”杜康問。

徐冽眯了眯眼:“記得。”

“那知道老師這次叫你來是為了什麽嗎?”杜康平常一向樂呵呵,今天的表情卻分外嚴肅。

記起上一次杜康提起過關于男女生交往過密的話題,徐冽點了點頭:“可能知道。”

“老師今天在操場看到了你和蘇好同學……”杜康嘆了口氣,“你上次說,你們不是同學傳的那種關系,老師是相信你的,你今天再說一次,老師還是會相信你。但老師是過來人,有些苗頭怎麽會看不出來呢?現在還沒發生的事,不代表不久後的将來不會發生,是不是?”

徐冽沒有說話。

“老師知道,你可能覺得這沒什麽大不了。你高一就在物理和數學競賽裏拿了沉甸甸的獎項,争取到國內名校的預錄取名額,英語成績也很好,如果想出國發展,考個托福雅思一樣不成問題。老師聽說你媽媽從前對你要求很嚴格,給你鋪了很多路,你有很多選擇,确實不用擔心前途,談個戀愛也輕輕松松。但蘇好不一樣啊。”

“這孩子就只有美術一條路,她的美術成績,老師是不擔心,但她的文化課呢?他們美術生下學期還要去外地集訓,能有多少時間花在文化課上?現在不抓緊,等最後一學期再沖刺,以她目前的水平那是非常冒險的。老師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真為她捏把汗,想想她在美術上這麽優秀,要是之後高考失利,沒考上心儀的院校,那多可惜啊……”

杜康又嘆息一聲:“徐冽啊,你知不知道老師當初為什麽安排你和蘇好坐同桌?難道只是因為教室裏只剩她旁邊有個空位?”

徐冽默了默答:“性格。”

“性格互補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老師第一天見到你,發現你的狀态很游離,老師擔心你心理上有一些同齡孩子沒有的壓力和負面情緒,所以希望蘇好能帶動帶動你。現在這麽一陣子過去,雖然你話還是不多,但老師看得出來,你的情緒已經開朗了不少。你自己覺得呢?”

徐冽點點頭。

“所以啊,不到萬不得已,老師真的不想把你們這對同桌拆開。”杜康皺了皺眉,“老師今天找你談話,不是想責怪你,你們都還年輕,碰上這種事确實很難冷靜理性,但老師身為班主任,這些醜話不得不說在前頭……”

“就說今天這事吧,還好看見的是我,不是你們政教處崔老師,要是改天被他看到,你們怕是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了!老師覺得,男孩子還是要擔當多一些,所以暫時就不找蘇好說這事了,給你這邊敲個警鐘,希望你把握好跟她相處的分寸,別去觸碰那些禁忌的事,要是有多餘的精力,不如照顧照顧她的文化課成績。如果你覺得做不到,那到時候老師只能把你們拆開坐,明白嗎?”

徐冽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晚自修第一節 課下課鈴打響,蘇好被吵醒,從課桌上爬起來,揉了揉眼,茫然地發了會兒呆,看看旁邊空蕩蕩的座位,拿筆帽戳了戳前邊郭照:“我同桌去哪了?”

“啊,沒注意,蘇姐,我為了趕緊做完作業給你抄,一直專心致志地埋着頭。”郭照一臉的眼冒金星,“今晚數學卷題量太大了。”

“哦,有做完的沒?”

“物理搞定了!”郭照殷切地朝她雙手奉上物理卷子,“都是選擇填空,剛好可以趁課間抄完!”

蘇好打了個呵欠,接過卷子,拔掉筆帽正要開動,看徐冽走進了教室,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她瞥他一眼:“幹什麽去了,找你的安妮妹妹?”

徐冽沒說話,看了眼她奮筆疾書的樣子,靠過來打量她筆下的兩張物理試卷。

“怎麽?”蘇好停下筆。

徐冽擡擡下巴:“這在做什麽?”

“顯而易見,”她理直氣壯地聳聳肩,“抄作業啊。”

徐冽直起身,坐回自己的座位,揉了揉脖子,沉出一口氣。

感覺到他的低氣壓,蘇好有點不明所以,愣了愣,繼續低下頭去抄ABCD,剛要把卷子翻個面,忽然被徐冽一把抽走了筆。

“幹嗎?”她一頭霧水地看着他。

“自己不會做?”他的眼睛危險地眯起來。

“會做我還抄什麽,你第一天認識我?”蘇好翻個白眼,小聲嘀咕,“我又不是人家物理競賽班的。”

徐冽拿起她桌上的卷子,看了一眼姓名欄,朝前道:“郭照。”

“啊?”郭照第一次聽大佬叫她名字,還是這種零下幾十度的語氣,人都抖了一抖,緊張地轉過頭來,“什,什麽事啊徐同學。”

徐冽把卷子還給郭照:“讓她自己做。”

“幹嗎呀你?”蘇好無語地瞥瞥徐冽,戳了戳郭照的背脊,“卷子拿來。”

郭照膽戰心驚地看了眼徐冽:“蘇姐,徐同學說讓你自己做……”

“你聽他的還聽我的?”

“那還是聽蘇……”郭照剛要把卷子還回去,又感覺到了徐冽的死亡凝視,手僵在半空一動不敢動,斜着眼望向旁邊的白牆。

這牆能不能過來撞一下她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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