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1)
“飄飄……”阮仙仙用腦袋蹭了蹭他的後背, 眸光略顯迷離:“我好像發燒了……”
上官飄絮繃緊了身子, 原本白皙的耳根剎那間竄上了一抹紅暈。
其實,他感覺自己已經快要自燃了。
他的酒量很好,之前高曦也曾有事沒事便跑過來找他喝酒,便是高曦喝的不省人事, 他也只是面上有些發紅,神智卻從來都是清醒的。
但此刻,上官飄絮卻感覺到自己的理智似乎在一點點的消失, 取而代之的, 則是人的本能。
他将環在腰間的雙臂掰開, 轉身看向阮仙仙。
她定然是喝多了, 那瓷白的面頰布滿了緋紅, 連她呼出來的氣息都是滾燙的。
阮仙仙懵懂的歪着腦袋,滿是不解:“你為什麽要是晃來晃去?晃得我頭好暈啊!”
上官飄絮伸手穩住她左右搖擺的身形, 無奈道:“我沒晃, 是你在晃……”
他話還未說完,阮仙仙小腿肚子一軟, 後仰着栽進了湯池裏,将平靜無瀾的水面濺起了大大的水花。
剛一栽進去,阮仙仙便開始像是落水狗一般撲騰, 她的一雙手臂用力的拍打着水面,掙紮的喊道:“我,我快要淹死了……”
上官飄絮瞥了一眼只到她腰間的湯水:“……”
他用着最後一絲僅存的理智,邁步下了湯池, 猶如撈金魚一般,将阮仙仙從湯水中撈了出來。
阮仙仙的衣袍都濕透了,她的長發也因為被水打濕,變成一縷一縷的黏在她的脖子上。
湯池的水是熱的,上官飄絮立在氤氲的霧氣中,望着她濕漉漉打着微卷的黑發,貼在白嫩如雪的肌膚上,喉結下意識的上下滾了滾。
她額前的碎發緩緩的滴下微涼的水珠,那水珠順着她下颌線,落在了纖細雪白的脖頸上。
阮仙仙雙臂無力的挂在他的脖頸,她擡起如小鹿般水潤清澄的眸光中,隐隐泛起了一層朦胧的水霧。
“哭什麽?”他的聲音低沉嘶啞,帶着一股說不來的莫名滋味。
“你為什麽要用開水煮我?”她抽抽搭搭的啜泣着,神情悲傷:“我又不是豬,你想吃豬肉就花錢買好了……”
“而且清炖的豬肉又不好吃,豬肉那麽貴,放點醬油老抽吃紅燒的才有味道!”阮仙仙義正言辭的指責着他。
望着那張喋喋不休的嘴,上官飄絮眉骨微動,一句話都沒聽進去,他只隐隐約約的聽到了一個“肉”字。
她如櫻桃般殷紅的唇,的确像極了可口的櫻桃果肉,就是不知道嘗起來味道如何。
阮仙仙絮絮叨叨的念叨了好一會兒,他便死死的盯着她張張合合的小嘴,眸光暗沉。
“別說了。”他垂下眸子,聲音微微發顫。
她沒有聽清他的話,怔怔的歪了歪腦袋:“飄飄你說什麽……”
阮仙仙的話沒有說完,便被他堵住了嘴。
恢複了平靜的水面上,像是被輕輕的投入了一顆小石子,缭繞着白茫茫霧氣的湯池中,蕩漾起了層層缱绻的漣漪。
只聽見‘噗通’一聲,清澈透明的湯水瞬時間包裹住了兩人,在溫熱的清水中,她睜不開眼睛,只能被迫承受着他給的溫柔。
燭火在桌子上左右搖曳,橘黃色的一點光芒,照亮着空蕩的寝殿,在雕花紅木的屏風上投下了一雙纏綿的身影。
月光透過窗棂灑進宮殿裏,如緞綢般絲滑的白芒洩了一地,湛藍色的黑夜上,星光溫柔的撒落在酒碗清澈的酒水中,将澄澈的水面點綴上星星點點閃耀的光芒。
最終,酒水和星光融為一體,化為一碗璀璨絢麗的銀河,純粹而又美好。
高曦徹夜難眠,他酒量不算好,可這一夜他喝了整整一壇子的清酒,他反而越喝越清明。
他抱着那只紅絨的小盒子,坐在宮殿外的石階上,望着黑夜上挂着的那一輪彎月,一碗接一碗的喝着辛辣苦澀的酒水。
喝着喝着,高曦像是想起了什麽,他從懷中掏出了那一只螺子黛,用指腹輕輕的摩挲着上面的紋理。
她現在……一定很痛苦吧?
原來那一夜她來照顧他的時候,臉色難看又欲言又止,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懷了身孕。
她太傻了。
有了身孕卻不告訴他,這明明就是他該負起的責任啊!
或許是因為他和尊主演的這場戲太逼真,她怕懷孕的事情暴露了,會牽連到他,便自己偷偷的跑去了人界。
她默默的承擔下了一切,在人界提心吊膽的逃了三個月,最終還是被天帝抓了回去。
天帝那個人性子陰戾,何香香被天帝抓住的這兩日,只怕不知道要受多少折磨。
即便天帝不喜歡何香香,但在天帝眼中,何香香也是屬于自己的人,她**于他,還有了他的孩子,天帝怎麽可能會忍得下這口氣?
本來天帝就對魔界恨之入骨,現在更是恨不得将魔界踏平,可如今的他非同往日,他絲毫沒有一點信心,認為自己能将何香香救出來。
他只能成為天帝的提線木偶,去做違背良知的事情,以換取何香香短時間的平安。
彎彎的月牙越來越淡,黑漆漆的夜空也逐漸放亮,高曦倒在了冰涼的石階上,癡癡的望着天空。
就在他失神之時,一支箭頭劃破天空,朝着他的方向飛快射來。
高曦沒有躲避,若是能死了一了百了,倒比這般茍且狼狽的活着有滋味。
那箭頭堪堪的劃過他的面頰,伴随着一陣火辣的刺痛感,擦破了他的臉側,落在了石階上。
他閉着眼深吸了一口氣,坐起身來拔出了箭頭,又是一張白紙。
紙上只寫了潦草幾個字,大概意思是讓他現在立刻前往盛華閣。
高曦将白紙揉成一團,将紙團撕成碎片扔了出去,天帝還想做什麽?
他到底怎樣做才能讓天帝滿意?!
高曦的手掌攥成拳頭,狠狠的砸在了酒壇上,陶瓷的酒壇子應聲而碎,四分五裂的陶瓷碎片紮進了他的掌心中,鮮紅粘稠的血液争先恐後的從掌心湧了出來。
他面無表情的将陶瓷片從手掌心拔了出來,站起身走出了院子。
這一次他只用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盛華閣。
菱花見他來,便告訴他還去老地方。
高曦走上了三樓,怒氣沖沖的踹開了房門:“你還要我幹什麽?你還想要什麽?!”
他話音一落,才發現屋子裏安靜的像是一片墳地,天帝也根本不在屋子裏。
高曦吸了口氣,往裏頭走去,他真的太厭惡天界的做派了!
私底下個個心懷鬼胎,表面上又全是正人君子,虛僞又做作,淨是幹些暗地裏見不得人的事情,從來沒說過像魔界似的,殺人也要光明磊落。
走近了裏屋,他便在矮幾前,看到了那張朝思暮想的臉蛋。
何香香穿着一身白衣,面色慘白的倚靠着紅漆的柱子上,她看起來有些神情恍惚,眼底是凹陷下去的青紫。
高曦想象過許多種再與她重逢的場景,他想若是見到她,他一定會朝她奔跑過去,将她擁入懷中。
只是沒想到當這幻境變為現實,他的身子卻僵硬的像是石頭,怎麽也挪不開步子了。
何香香擡起眸子,輕輕的看向他,虛弱的一笑:“對不起……”
高曦一個眼淚不輕彈的九尺硬漢,聽到她這句話,瞬時間紅了眼眶。
是他該對她說對不起才對,是他對不起她……
“香香,你……還好嗎?”高曦邁着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的朝她走去。
何香香扯了扯嘴角,像是想向他展現一個笑容,可她卻不小心扯動了臉上的青紫,疼的她面色變得有些扭曲。
“是我錯了,高曦。”她苦笑一聲,眼底一片晦澀:“你說的對,他愛的人不是我。”
是她錯的太離譜了,竟然會認為天帝愛她。
從始至今,不管天帝說什麽,她都會按他的話,像是執行任務一般好好完成。
她想得到他的誇贊,想得到他多一點的關注,如同一個翹首盼望長輩給糖的孩子。
但不管她怎麽做,天帝永遠都對她疏離又冷淡,哪怕在他親吻她時,眸中也不帶一絲感情。
她一直以為自己雖然看不透天帝,但天帝是喜歡她的,可直到她被他抓回天界,她才知道,他愛的人從來都不是她。
從頭到尾她都沉浸在自我勾畫出的幻境中,哪怕高曦早就警告過她,可她卻從來也沒有放在過心上。
五天前,她發現自己有些嗜睡,而且吃飯總是沒有胃口,一聞到油腥的味道便反胃嘔吐。
起初她還沒将此事放在心上,可那反應越來越嚴重,她便去找了魔界的大夫診脈。
她本來以為是最近太忙了,沒有按時吃飯睡覺,才會出現這些反應。
可大夫診過脈後,神色古怪的告訴她,說她懷孕了。
看見大夫欲言又止的神情,她想都沒想,脫口便說孩子是上官飄絮的,希望大夫先不要把此事告訴上官飄絮,她想給他一個驚喜。
除了有點驚訝之外,大夫聽到這個消息,并沒有太大的反應。
從脈象來看,胎心羸弱,也就是剛剛懷孕沒多久,最多也就十幾天的樣子。
這種奇怪的脈象,乃是只有異界結合後,導致懷孕才會出現的。
也就是說,她的孩子肯定不是和天界之人在一起懷上的,而剛好上官飄絮喜歡她,又是魔宮衆人皆知的事情。
因此大夫理所當然的認定,她的孩子是上官飄絮的。
上官飄絮性子暴虐又古怪,大夫不太想多管閑事,再加上她出口祈求,大夫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當自己不知道此事。
何香香将自己關在屋子裏,從起先的慌亂,到漸漸平息了心情。
此事萬萬不可讓上官飄絮和天帝知道,不管他們兩個人誰知曉了此事,都可能會殺了高曦洩憤。
而對于高曦,她也不敢将此事說出口。
這個孩子留不得,若是他知道了孩子的存在,按照他的心性,定然是不會讓她堕胎的。
她将此事存放在了心中,她最後去看了高曦一眼,按照往常一般,給他煮了粥和湯藥。
每每看着高曦喝藥時愁眉苦臉的樣子,都會讓她哭笑不得許久。
說出去誰敢相信,他堂堂魔界左護法,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喝藥。
看着他喝完藥後,她便将親手做的蜜餞,拿出來一顆塞到他的嘴裏。
每次他都貪心的想要多吃一顆,但她就是不想給他。
他說她小氣,可他卻不知道,她只是怕給他的蜜餞多了,他吃膩了,便再也不吃她做的蜜餞了。
高曦嫌她煮的粥難喝,她下意識的回他,若是他給她煮粥喝,她一定不嫌棄粥難喝。
他笑眯眯的跟她說,她若是想喝粥,他明日便煮給她喝。
就在那一瞬間,她險些沒忍住,将孩子的存在說出來。
她到底是強迫自己忍住了,離開高曦的寝殿後,她本想再照顧高曦兩日,就去人界堕胎。
可在她回到自己的院子裏,天帝的細作轉達,讓她立刻前往天界。
她怎麽敢回去?
之前還可以用朱砂糊弄一下天帝,可現在不一樣了,她有了身孕,定然是騙不過天帝的眼睛。
她改變了主意,連包袱都來得及收拾,随意的拿了些金銀細軟,連夜跑到了人界去。
魔宮中有無數天帝的眼線,她前腳剛跑,天帝後腳便命人追去了人界。
她本想堕胎了事,屆時就算天帝知道了,也死無對證,不能将高曦如何。
可當她煎好了堕胎的湯藥後,望着那一碗棕褐色泛着苦意的湯藥,她鬼使神差的拿出了香囊,從香囊中取出來了一顆蜜餞。
蜜餞化開在舌尖上,一絲濃郁的甜意,順着喉間滑進了心口。
原來蜜餞這麽甜。
她打翻了那一碗堕胎的湯藥,收拾了東西,開始四處逃竄。
只需要一天,哪怕天帝晚一天去找她,她都可以在人界生下這個孩子。
終究是沒有躲過天帝的天羅地網,她在人界逃竄了三個月,可還是被天帝的人抓回了天界。
她被天帝的人抓回去後,天帝下命将她關在暗室中,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她自知自己犯下了滔天大錯,天帝與魔界勢不兩立,可她卻跟魔界中人暗結珠胎,不光失了清白,還懷了高曦的孩子。
可她在心底仍抱有一絲希望和幻想,萬一天帝并不知道她懷孕的事情呢?
在天帝走進暗室後,她知道自己錯了,她錯的太離譜了。
天帝陰着臉,将魔界那個大夫的頭顱扔在了她的腳下,開口便直接問她,孩子是不是高曦的。
她極力否認,只說孩子是上官飄絮的。
可天帝根本就不相信。
他一步步走向她,她看着那張熟悉的面龐,只覺得無比的陌生。
就在她做好準備,大不了一屍兩命之時,他突然腳步一頓,面色古怪的跑出了暗室。
那是她第一次這般見他失态,往日的天帝,永遠一身白衣,舉手投足間慢裏斯條,一舉一動向來從容不迫。
可眼前風風火火跑出去,連墨發淩亂都毫不自知的男人,是她從未見過的樣子。
她不知道他去做了什麽,直到晚上,來給她送飯的侍女,偷偷的告訴她,天帝要成親了。
侍女望着她的目光中充滿了可憐,她不知道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是好是壞,她以為自己聽見這個消息,會悲痛的死去活來,會抱頭痛哭。
事實上,她的內心一片平靜,若非說有什麽情緒,那大概是她覺得自己有些悲哀。
原來天帝那麽慌亂的跑出去,是為了一個女人。
那是她從未得到過的愛。
她以為天帝是天生性情薄涼,現在才明白,天帝只是不愛罷了。
不愛阮仙仙,也不愛她。
到了晚上,天帝又過來看了她,這次他似乎不生氣了。
他看着她的臉,像是在衡量一個物品的價值。
他笑容寡淡的問道:“你喜歡上了高曦,我說的沒錯吧?”
她沒有說話,他也沒等她回答,在看清楚他手指間夾着的一只螺子黛後,她臉色一白。
那是高曦給她畫眉用的螺子黛,她給偷偷的藏在了魔界寝殿裏,那角落的櫃子中。
天帝連這個都找到了,她還能辯解什麽?
在她決定為高曦生下孩子的那一刻,她便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她喜歡高曦,不像對天帝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樣,她在高曦面前,是最真實的自己。
天帝看見她煞白的面龐,笑着從衣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給我一個信物。”
她不解的看着他。
他蹲下身子,神色淡淡的執起了她的小手:“唔,便砍掉一只手指好了。”
說罷,她還未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他已經将鋒利的匕首抽出了刀鞘,手起刀落的砍掉了她的小拇指。
十指連心,撕心裂肺的疼痛令她癱倒在地上,火辣辣的刺痛感從手掌上傳來,嘩啦啦的鮮血流了她一胳膊,血液迅速的将她的衣袖浸透。
“你說,高曦願意為了你,背叛上官飄絮麽?”天帝站起了身,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猶如看着一只蝼蟻。
這一刻,她才明白,她在天帝的心裏,從始至終只是一個有價值的棋子。
天帝總說上官飄絮是暴虐成性的魔鬼,可在那一瞬間,她恍然大悟,天帝才是真正從地獄來的惡鬼。
一行清淚緩緩的溢出何香香的眼眶,她輕輕的搖着頭,苦澀的笑了笑。
今日她能有這般下場,都是她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高曦蹲下身子,伸出微涼的手指,用指腹擦拭幹淨了她眼角的淚水:“你受苦了,是我不好……”
何香香搖了搖頭:“你不要管我,更不要聽天帝的話,他不會放過我的!”
“我會救你出去。”高曦将她纖細削瘦的身子擁入懷中。
“我不值得!”她低吼道。
何香香緊緊的蹙起眉頭,面容煞白:“在人界的那一夜,我在上官飄絮的酒裏下了媚藥……”
“我本想趁他情迷意亂之時殺了他,卻沒料到你喝下了那酒。若非是因為那酒,你也不會失去理智……”
所以,這一切都是她活該,是她應得的懲罰。
高曦垂下眸子,長而微卷的睫毛,在鼻翼一側投下了淡淡的陰影。
“我知道。”他的聲音像是羽毛掉落在地上,輕的幾乎聽不到聲響。
在跟随了尊主後,他便認識了翟安和藥王,之前他總喜歡黏着翟安,所以經常會陪着翟安到藥王那裏調理身體。
去了藥王的院子裏,他閑着也沒事幹,就會從藥王屋子裏找幾本書冊看一看,偶爾有興趣還會鼓搗藥王的奇花異草。
藥王看的書并非是治病救人的那種,大多是些如何下毒害人的書,他看的多了,便也耳濡目染學到了不少東西。
何香香在酒壺中下的媚藥,乃是人界青樓中最便宜下賤的一種,藥效極烈且對身體有害。
他當時只覺得奇怪,他的酒量雖然算不得多好,卻也不至于一壺酒,就将他喝的人事不省,酒後亂來。
跟尊主出門前,他本想待到回去再探查一番,後來又被生死戰令之事耽擱了,他便直接将酒壺帶回了魔界。
一直到前幾日何香香失蹤,他才想起來那只酒壺,在他細細檢查過,才發現酒水裏被下了藥。
再一聯想起何香香那些日子的不對勁,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若是他在人界那日,便探查出了酒中有藥,只怕不光不會覺得自己愧對她,還會在心中對她添幾分厭惡。
可今時不同往日,經過那幾日病重時的相處,他的心中早已經有了她的位置,再知道她下藥之事,他反倒感覺到很慶幸。
幸好他陰差陽錯的喝了那壺酒,幸好是他和她度過了那一夜,幸好他那些日子沒時間查看酒壺……
若非是緣分所致,這中間只需要差一環,他們的命運便會就此改變。
何香香原本已經做好了挨罵的準備,她也已經準備好看他一臉失望的轉身離去。
她想過幾百種反應,但她就是沒想到,他會說一聲‘我知道’。
高曦輕輕的握住了她那只受傷的手,她下意識的想要掙開,不想讓他看見她醜陋空蕩的手掌,可他卻牢牢的抓緊了她的手腕。
他将她包裹着白紗布的小手,貼在了自己的心髒上:“我一定會把你救走!”
一定會!
兩人沉默着相擁,何香香紅着鼻尖,将頭埋在他的胸口,他寬厚的手掌放在她的小腹上,像是在感受着孩子的心跳。
房門‘嘎吱’一聲被推開,天帝不緊不慢的緩步走了進來,嘴角的笑容淡淡:“啧,真是感人。”
高曦下意識的将何香香擋在了自己的身後,他皺起眉頭:“你不怕我帶人過來殺了你?”
天帝勾了勾唇角,笑的漫不經心:“你盡管試試。”
盛華閣四周遍布他的心腹,且不說高曦敢不敢帶人來此,只要高曦有一點異常,他都可以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輕而易舉的殺了高曦和何香香。
若非是高曦還有用處,便沖着高曦敢這般不敬的對他說話,他也要讓高曦嘗嘗什麽叫生不如死的滋味。
高曦緊繃着身子,他聽出了天帝話音裏的輕蔑。
若是以往,他還可以試着帶着何香香從此處拼出去,可他現在像是半個殘廢似的,就算是他一個人沖出去,都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天帝從容不迫的坐在了紅絲楠木的椅子上,雙手交叉放在腿間,低聲的輕笑道:“別緊張,我又不會吃人。”
“再幫我做一件事,我就放了她……”他略微擡高了些下颚,眯起細長的眸子:“讓你們雙宿雙飛。”
高曦額前冒出一層冷汗,他攥緊了拳頭:“你想讓我做什麽?”
天帝勾了勾唇角,懶散的笑道:“明日午時前,你親自将阮仙仙帶到盛華閣裏。”
“你想要殺了她?!”高曦緊緊皺着眉頭。
“看來你還不知道。”天帝眸中平靜無瀾,黑漆漆的似是望不見底的深淵:“三日後,我要和上官飄絮他娘成親。”
“我不想他在成親儀式上,給我添亂。”他點到為止,說到這裏,便沒再繼續說下去。
高曦聽得稀裏糊塗的,尊主的娘親,在尊主很小的時候便過世了,天帝怎麽和一個已故之人成親?
不過雖然他沒聽明白,卻聽懂了一件事,天帝想用阮仙仙脅迫尊主。
“不可能!”他毫不猶豫的拒絕道。
這種受人挾制的感覺,他一個人受就足夠了,他怎麽舍得讓尊主也被人威脅。
天帝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你若是怕我傷害她,你可以一同和她待在盛華閣裏。”
“待到三日一過,我順利成完親,便放了你們。”他挑了挑眉,語氣誠懇。
高曦猶豫了。
聽起來,天帝似乎并不想傷害阮仙仙,要不然也不會說出他可以陪在阮仙仙身邊,一起待在盛華閣這種話。
雖然他搞不懂天帝到底想要做什麽,但只要天帝不傷害尊主,還有尊主身邊最重要的人,又有一線生機可以救出何香香,他想試一試。
“我可以按照你說的,将阮仙仙帶到盛華閣裏,但我有兩個條件。”高曦抿了抿唇,聲音微顫。
天帝忍不住輕笑一聲,高曦還真是自不量力,事到如今,竟還搞不清楚狀況。
跟他提條件,高曦配嗎?
或許是因為即将要和白薇成親,天帝的心情十分愉悅,他揚了揚下巴,示意高曦說來聽聽。
“第一,我必須跟阮仙仙一起在盛華閣裏待着。”高曦垂下眸子,低聲道來。
天帝毫不遲疑,微微颔首,算是應下了他這個條件。
就算高曦不提,他也會把高曦和阮仙仙一起關起來。
當然,這句話他是不會說出來的。
“第二,我把阮仙仙帶來這裏時,務必要看到何香香,接下來的三天,何香香要和我們關在一間屋子裏。”高曦咬了咬牙,将第二個條件一起提了出來。
天帝沉吟片刻,也應了下來。
何香香如今唯一的用處,就是用來脅迫高曦,待到高曦将阮仙仙帶到盛華閣後,高曦便失去了利用價值,何香香亦是如此。
既然到時候兩人已經是廢物,那關在一起也并無大礙。
見天帝答應了兩個條件,高曦稍稍的松了口氣。
高曦像是想起了什麽,他擡起頭看向天帝:“你就這般相信我,萬一我明日帶人圍剿此處呢?”
天帝站起了身子,他高居臨下的瞥了一眼高曦,微微一笑:“你敢嗎?”
是了,高曦不敢。
何香香在他手裏,若是高曦敢帶人圍剿盛華閣,那第一個死的人,便是何香香。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棂,灑在了阮仙仙的臉上。
她輕輕的蹙起了眉頭,被橘色的光芒,曬的緩緩睜開了眸子。
“嘶——”她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吟。
阮仙仙緩了好一會兒,才坐起了身子。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酸疼的猶如散了架似的,她伸手扶住了自己的腰,神色微微一怔。
阮仙仙猛地掀開褥子,只見褥子之下空蕩蕩的,她竟然沒有穿亵衣……
昨晚被封存的記憶,一股腦的往她的腦海中湧去,她崩潰的捂住腦袋,一雙眸子瞪得又圓又大。
上官飄絮這個狗男人,他竟敢趁她喝多了酒,便輕薄了她?!
一直以來,她果然沒有看錯他,他就是個伺機而動,眼睛還會冒綠光的餓狼!
阮仙仙怒氣沖沖的垂下頭,看了一眼滿身青紫的痕跡,她忍無可忍的扯開了嗓門:“上官飄絮!你給我死出來!!!”
宮殿中安安靜靜,根本沒有上官飄絮的身影,她胡亂的給自己套上了一套衣裙,健步如飛的沖到了院子裏。
婢女看到她出來,連忙上前禀告:“尊主去廚房為夫人做午膳了,夫人可要奴婢去尋尊主?”
說話間,婢女的眼神不住的往她的脖子上望去,阮仙仙神色不自然的将衣襟往上扯了扯:“不,不用了……”
他不要臉,她還要呢。
阮仙仙郁悶的轉身跑了回去。
坐在椅子上,她越想越氣,一拳頭錘在了桌子上,直接将桌子捶成了兩半。
阮仙仙:“……?”
她什麽時候成大力士了?竟然一拳頭錘爛了一個桌子?
阮仙仙滿臉狐疑,她撿起摔在地上的茶杯,輕輕一捏,那茶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了齑粉。
她的臉黑了黑,難道和上官飄絮一夜**還附贈特異功能?
這樣說來的話,她倒是想到了一個賺錢的好商機……
就在她滿腦子都是問號時,她突然想起了子蠱的事情。
阮仙仙愣了愣,上官飄絮幫她把子蠱引走了?
那現在他豈不是沒有魔氣護體了?
“仙仙?你在嗎?”殿外傳來高曦的聲音。
阮仙仙站起了身:“我在。”
高曦從宮殿外走了進來,在他看到阮仙仙腳下被劈成兩半的桌子後,他怔了怔:“仙仙,你和尊主吵架了?”
她老臉一紅,搖了搖頭:“沒有……”
“啊,你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麽事?”阮仙仙強行轉移開了話題。
高曦想起了正事,便将目光從那桌子轉移了開:“對,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我喜歡上一個女人,這兩日她跟我吵了架,我怎麽也哄不好她,便想請你幫忙過去勸勸她。”他神色有些不自然,聲音略顯僵硬。
阮仙仙眯起眼睛,細細的打量着他,眸光複雜。
高曦被她看的渾身不舒服,總覺得像是被她看透了一般。
他本來不想用這個爛借口叫她出去,可他一時之間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便只能随口胡扯了一個。
就當他準備放棄這個理由,換個別的借口時,阮仙仙豪爽的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這個好說,沒想到你這個老江湖,也有被水濕鞋的一天。”
高曦被她拍的肩膀生疼,他苦笑起來。
他也沒想到自己風流一世,竟然有一天會栽在一個又傻又癡的女人手裏。
何香香的相貌在他認識的女子中,算不得佼佼者,論起聰明才智,更跟她沾不上邊。
可就是這樣一個各方面沒什麽突出的女人,就是毫無理由的讓他上了心。
阮仙仙正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上官飄絮,雖說他是好心為她引走子蠱,可一想到昨晚上她和他發生了那般親密的關系,她就覺得羞澀難堪的不行。
跟高曦出去走走,權當是出門散心好了。
或許等她冷靜下來想通之後,再見面比較合适。
兩人一先一後的走了出去,阮仙仙本來想和婢女說一聲,但想了想,她也出去不了多久,很快就會回來,便也就沒有多說。
出了魔宮之後,高曦帶着阮仙仙走到了盛華閣的門口。
這一路高曦都沒怎麽說話,看起來心事重重,阮仙仙将他的反應看在眼中,越發的肯定這次高曦應該對那女子是認真的。
她欣慰的笑了笑,高曦有了歸宿,上官飄絮應該會很高興。
一直到她走進了盛華閣裏,阮仙仙才感覺到一絲不對勁:“你喜歡的人,在青樓裏?”
雖然說也不是不可以吧,但好歹高曦是第一次認真的喜歡一個人,在青樓妓院裏找真愛,這怎麽聽都感覺有些奇怪。
高曦垂下眸子,心不在焉的答道:“嗯,在這裏。”
阮仙仙沒再多問,這畢竟是高曦的人生,他開心就好。
她跟着他上了三樓,待到她走進去之後,看到屋子裏的那人,身子一下便僵硬了。
天帝坐在軟墊上,笑容淡淡的望着她:“兩日不見,真是想你想的緊。”
阮仙仙沒有理他,她蹙着眉頭看向高曦:“你這是什麽意思?”
便是因為高曦對上官飄絮亦兄亦友,他說要帶她出魔宮,她毫不猶豫的相信了他,跟他走了出去。
誰知道高曦竟然帶她來見天帝,他說的話都是在騙她。
高曦垂着頭,他甚至不敢擡頭看她,他的聲音中充滿愧疚:“對不起,仙仙……”
阮仙仙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麽名堂,但她下意識的便想要逃跑,她轉身想要離去,卻被門外的黑衣人逼了回來。
“別怪他。”天帝挑了挑眉,笑容漫不經心:“他心愛之人在我手裏。”
這一下,阮仙仙聽明白了。
高曦喜歡的女人,被天帝抓走了,所以高曦被天帝拿捏住了把柄,只能被迫聽命于天帝。
高曦擡頭望了一眼四周,他冷聲道:“何香香呢?你若是言而無信,我今日便是喪命于此,也要護她離去。”
天帝也沒心思和高曦多說,他勾了勾骨節分明的手指,便有人将何香香帶進了屋子裏。
阮仙仙看到何香香的那一瞬間,有些無語:“你喜歡的人是她?”
何香香和天帝分明是一夥的好不好?哪裏用的着高曦去救?
她還想在說些什麽,可當何香香擡起頭的那一剎那,阮仙仙所有想說的話都堵在了嘴邊。
幾日不見,何香香瘦成了一把骨頭,原本圓潤的杏仁臉,削瘦成了巴掌的大小,她的面龐慘白的像是牆皮,臉上滿是青紫的淤痕,眼眶深深的陷了下去。
這簡直就像是翟安的翻版,一樣的不成人形。
高曦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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