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陰差陽錯下來到烏魯克, 對于不屬于這個時代的他們來說, 本來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然而只在這兒待了幾天。本來自稱只是在這兒暫住幾天的王。忽然就很不客氣地不想走了。

“迦勒底不是有那兩個閑着沒事兒做的家夥嗎？反正他們待着也只會給本王搗亂。還不如做點實事兒。嗯, 難道本王還不可以休假麽！”

王如此正義凜然地說道，并将此地一為他幾千年可能才有一回的休假時間。

話裏的那兩個家夥，指的是不同職階的他自己。讓反正不是自己的自己加班，王沒有任何心裏負擔。

“您們真是團結友愛啊。”

三日月宗近說道。

請相信，他說這話絕對沒有半點諷刺的意思——就當做是這樣吧。

他其實還有一個小小的疑問, 那日他被魔神柱困在獨立空間中, 王是憑借天之鎖找到他的。

按理來說，那邊的三個王都可以用這種方式過來，然而, 最終出現在三日月宗近面前的，卻是賢王。

——哦……真是辛苦您了。

藍發青年用‘您不用解釋了我都明白’的眼神看過來, 仿佛默認了年齡上屬于老胳膊老腿兒的賢王是把另外兩個自己揍了一頓才硬擠過來的。

王：“……”

王大概想說, 他過來才是理所應當的——但仔細一想，硬擠過來好像真的是事實，他面上不嫌顯, 心裏卻是噎了一下。

于是，也就繼續面不改色地換了個話題。

如今三日月宗近傷已經好了, 沒喊頭暈也沒喊胸口疼，王就雙手環胸，鄭重其事地問他：“你對你現在的身份, 應該有确切的認識吧。”

Advertisement

雖然說是在問, 但其實是确定的語氣。或者說, 這更像是一個通知，只要三日月宗近這邊點頭，王就可以徹底地放下心來。

三日月宗近：“有的。”

王(居然有些驚訝他的爽快，但總體來說還是非常滿意)：“嗯，那麽今晚……”

三日月宗近：“請放心，在再次折斷之前，我會一直是您最忠實的仆人喲。”

王：“…………”

又來了。

這家夥，又來了！

王已經有好幾次光明正大地宣告了主權，把王妃這一身份死死地扣在了這個美麗的藍發青年身上，而且，似乎沒有再把它揭下來的想法。

可是，刀一直笑呵呵的，沒有當着面反駁已經算是給王面子了——他通常都是拐着彎兒表示自己的不滿，還不予以妥協。

王生氣了。

這一次，屬于非常生氣的範疇。

雖說被刀頂撞對他來說已經算是日常了，但身為王的面子很難下的來，而且被頂撞回來的事情，還是王以為已經十拿九穩的。

王被氣走了。

難為他忍住了脾氣，居然沒有當場發怒。

三日月宗近也不着急，慢悠悠地休息了一陣兒，才晃了出去。

他們現在就是住在烏魯克皇宮，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除了突兀地多出了不屬于這個時代的英靈和刀靈，這裏的一切都在照常運轉，其中當然包括了過去的他們自己。

除非天塌了，這個時代的吉爾伽美什絕對在雷打不動地處理政務。

據說王心血來潮選擇在這個地方休假，原因之一就是可以看到過去的自己被石板埋沒到吐血，而他卻可以在旁邊抱着肚子笑得哈哈哈哈哈哈。

這個時代的吉爾伽美什：“哪怕是未來的本王你也趕緊滾！！！”

結果很遺憾，王任性起來，連自己都可以揍，更別說看自己的笑話。

三日月宗近說是要去找王，但轉了一圈，最後找到的卻不是被自己氣跑的那一個。

他走近時，王座上的金發男人用手托着頭，眼睑卻是不自禁地向下滑落。

王座邊，并沒有看到和他一模一樣的那道聲身影，很是稀奇。

而三月宗近走近之後，并沒有來得及說話，那個看上去似乎昏昏欲睡的男人就已經及時睜眼。

透着冷意的赤眸望來，看到是他，先浮現出了一抹若有所思。再然後，男人就開口：“來得正好，給本王——揉一揉肩。”

三日月宗近道：“我嗎？”

男人哼了一聲：“哪一個不都一樣，有什麽區別麽。”

這話非常有道理，三日月宗近無法反駁，于是便過去，依言給王揉肩膀。

事實證明，他雖然很少幹照顧人的事，但揉肩膀還是沒有問題的。

力氣開始有些輕，男人皺着眉提醒過後，就十分容易地糾正過來了。

“您今天好像格外繁忙呢。”

三日月宗近掃了一眼堆放在案上的石板，竟然憑借經驗斷定出了，王今日的重任還要比往日多一些。

“明天就是祭典。”王的眉頭又有皺起的趨勢，随口道：“不然本王怎麽會讓你……那家夥帶着小鬼去神廟幫忙。”

“原來是這樣。”

三日月宗近明白了。

如今他再回想，倒是沒能想得起來，自己當初在烏魯克參加了多少次祭典，記憶早已經淡化了。

給男人揉肩，其實也沒有揉幾下，很快，吉爾伽美什就示意他松手。

不過，三日月宗近一開始的确松了，但他卻是轉手，十分自然地讓指尖觸摸到了王的額頭，再往兩旁滑了一滑。

對于頭疼的人來說，按揉太陽穴，就算起到的只是心理作用，也會感覺舒服的多。

吉爾伽美什本來想制止，可話到嘴邊，他又停了下來，沒有說什麽，權當做是默許。

“這樣可以麽？”

整個過程下來，比方才揉肩時還要沉默，三日月宗近就說了這一句話。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不管是他還是男人，似乎都沒有交流的意思。

沉寂一直持續到最後。

在三日月宗近覺得可以了，自己打算松手的時候。

不知何時再将眼閉上的王，忽然淡淡地來了一句：

“本王沒有去看。”

“什麽？”

三日月宗近沒懂。

而此時，話音方落。他再聽到的，就是一聲更有深意的輕笑。

“本王說，沒有特意去看與你相關的未來，因為覺得沒有意義，得與不得，也覺得無所謂。”

“不過，現在再看。”

“愉快的結果，已經自己把自己送到本王面前了。你，難道，還不打算承認麽？”

“——已經愛上了本王，這個事實。”

他莫名就陷入了沉思，心中在想，王是出于什麽想法才會這麽自信滿滿地認為……唔，不對。

他竟是在思索，“愛”這種常出現在人類身上的情感。

自己，真的擁有麽？

如果有, 那就能夠算作不可思議了。

“能告訴我依據嗎？”

由于縱使見識豐富，關于這個問題也着實不解, 三日月宗近沉吟片刻後, 居然直接詢問了信心滿滿的這個男人。

至少表面上, 就像涉及到的是別人的事情一般, 刀靈的眸子一如往常般清冷, 只是略多了幾分好奇：“您怎麽會确定，我——‘愛’上了您呢？”

吉爾伽美什也被他這一問驚到了：“什麽？這還要本王告訴你？！”

不過，王面對這類問題絕不可能羞澀, 态度從始至終都非常坦陳。

“很簡單, 直接證明就行了。”

而這個證明的方式, 也是這般直白。

吉爾伽美什把反正也看不完的石板丢到了一邊，騰出空來，就擡起了手——

“嗯？”

三日月宗近還是很疑惑地任由男人抓住自己的手腕，把他拖到身前。

男人擡起眼，眼神似是在說，你還愣着做什麽？

三日月宗近揣摩了一下他的意圖。

哦，這是要……

他微微一笑，很不客氣地往王的腿上坐：“這樣嗎。”

“很好。”吉爾伽美什道：“這就是一個證明，記下了麽？”

三日月宗近：“……哎？”

恕他沒能跟上王的思路。

結果還未能問清楚，所謂的下一個“證明”，就緊接着開始了。

三日月宗近原本平靜的神色，稍稍地出現了一絲動容。

男人的呼吸毫無避諱地噴灑在他的頸邊。

吉爾伽美什的右手環住他的腰，扣緊之後，也讓自己貼近了他的脖頸。

另一只手挑開了青年胸前的衣襟，并未完全拉開，只是粗略地将衣領扯松。

帶着點點溫度的氣息，就是在這時像是觸碰一般地灑落。并且，還随着一同輕貼上來的唇，似乎有再往下滑落的趨勢。

“哈哈……您這是在做什麽？”

從他的口中，傳出了有些低悶的笑聲。

這舉動，太過明目張膽，顯然已經越過了界。

三日月宗近只是略微偏頭，垂眸看來，還要揣測王這麽做的理由。

“很癢呢，可能會讓我誤以為，您想悄悄地咬我一口。”

“不是悄悄。”這聲輕笑也從壓得很低的地方漏出，“本王想做什麽，都是光明正大地做。”

他還真的咬了上來，牙齒與頸間細膩的皮膚摩擦，留下了标記似的印跡。

“……哎呀，您打算這樣做的話，我就不繼續配合了。”

三日月宗近說。

他所說的配合，自然就是放任這個男人做下去。

然而，吉爾伽美什卻道：“你不是要證明麽？這就是了。被本王觸碰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差不多再試一次，你就能知道了吧。”

三日月宗近看着他：“……好像有些道理。”

吉爾伽美什：“哼，當然了！本王可是非常認真地在幫你啊。”

所以說，最後再試一次，指的就是……

兩人的目光交觸在一起。

吉爾伽美什的赤眸深邃，眸中的神色比此前更加沒有遮攔。

他微微俯身，欲要轉而扣住藍發青年的頭，吻過來。

“……”

結果落空了。

三日月宗近在王的臉變黑之前及時退開，面上卻是若有所思：“我大概明白要怎麽來确定了，非常感謝。不過……”

王的心情不好，他的心情似乎挺好。

“這個時期的您，唔，唔，實話就不太好說出來了。綜上所述，我先告退了，您加油工作。”

說完，把吉爾伽美什一丢，任性倒是什麽時候都沒改的刀飄然而去。

吉爾伽美什：“……”

三日月宗近走遠了，才不管過去的王對着石板怒氣中燒。

緊接着之前的來意，他應該是要去找另一個——就是和他一起來到這裏的那個王，也不知道王還在不在生氣。

嗯。

答案很快就浮出水面了。

——沒有。

王當然還沒有消氣。

站在宮殿外的高臺邊緣，可以放眼俯視整個烏魯克的地方，王的金發和腦後的長巾一同飛揚。

抱手而立的男人神色淡漠，即使眼角餘光中出現了一抹藍影，他也不轉眸。

“哼！”

嗯，就只是重重地哼了一聲而已。

三日月宗近剛好名正言順地從旁邊打量他。

越是打量，他越是發現。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有心想要包容他，聽到各種忽略他想法的霸道自我發言，居然也不再覺得生氣。

王其實挺可愛的。

而且，他似乎……

真的挺喜歡他。

不是作為武器對滿意的主人的喜歡，因為有王這樣的主人只會讓武器頭疼，乖離劍就是受害者之一。

哎呀呀。

這個突然恍然的發現，讓爺爺輩的刀覺得很是驚奇。

他覺得，自己可以把從過去的王那裏學來的驗證方式，在這個氣鼓鼓的王身上試驗一下，可能結果更為可靠。

“王，我能冒犯一下嗎？”

王(秒回答)：“不可以。”

“真的？那我只能先鄭重地向您道歉，然後……”

察覺到有些不對，王剛剛轉頭，張口欲言。

可是，他的話和他的表情，都在下一刻凝固了。

美麗的青年唇角帶着盈盈笑意。

他靠近，與男人驚訝的目光相視之時。

微張的唇，仿若恰巧般擦過了王扣在耳垂裏的耳飾。略有偏移的吻，就落在了王的耳邊。

“您此時的表情呀……實不相瞞，即使是我，現在，也會覺得不好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