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阮秋和楚青坐在客廳裏,倆人保持着端坐的狀态沉默了許久。
鐘表在“嘀嗒”、“嘀嗒”的擺動,不知道過了多久,阮秋輕輕的吐出一口氣來,她打了個電話,很快的,客廳的門被推開,安年穿着制服走了進來,她畢恭畢敬的站在茶幾前:“阮總。”
阮秋點了點頭,她的表情有些嚴肅:“你去給我查一件事兒。”
安年點頭。
又是短暫的沉默,阮秋看着安年:“這次不要找sue了,直接去找高部,讓她幫忙查一下楚念這些年的活動軌跡,還要機票、住店、購房、租房、納稅的一切信息。如果她的身份信息查不到,就去查她媽,如果還查不到,就從身邊人一點點查下去。”
安年吃了一驚,她看着阮秋:“高部???夫……楚念那……不是說在國外拍戲進修麽?”
阮秋眼眸變了變:“那是賤賤說的。”她的手摩挲着茶杯,若有所思。
安年平時執行命令是非常迅速的,此時,她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又不敢開口。
阮秋擡頭,對上她的眼睛:“去吧。”
……
安年走後,空曠的客廳又是一陣死一樣的安靜,許久,楚青擡頭緩緩的說:“我明天要去一趟美國。”
阮秋看着她的眼睛:“因為工作?”
這麽突然?雖然這些年阮秋也知道楚青也是忙着和sophia醫生研究什麽高大上的治療方法,世界各地到處飛,有時候連重要的節日都得她飛過去才能團聚,但是每一次都會提前好幾天告訴她。
楚青偏了偏頭,沒有回答。
這是倆人約定過的。
再親的人之間也不可能百分百沒有空隙,她們年輕的時候也因為這個吵過架,所以後來約定過,如果彼此問道了對方一時半會沒有辦法回答的問題,就算是沉默也不要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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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就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楚青沒有回應,就在這時候,“吱嘎”一聲,門被推開了,阮悠然和索亞一前一後的走了出來,倆人的眼睛都有些紅,可是看着表情,比剛進屋的時候要放開多了。
索亞對着兩個媽笑着說:“二位阿姨,謝謝你們今天的款待,我先告辭啦。山不轉水轉,我們——”
阮悠然手一揮:“唉唉唉,行了,那詞不是這麽用的,拜拜呗。”
賤賤對着索亞笑了,索亞也笑了,她爽快揮了揮手走人了。
阮悠然把索亞送出門,她扭頭看着兩個媽:“離下一次拍攝差不多還有半個月,我想散散心,去鄉下找我姐去。”她的表情放松,眼裏都是開心,就好像馬上要去度假了一樣。
阮秋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行。”
阮悠然還是老樣子,她沒心沒肺的跟兩個媽笑了笑,甚至還跑到沙發前,在楚青腦門上親了一口跑回房間了。
阮秋看着被關上的門,她整理了一下手腕處的扣子:“我這邊也有點事兒,幾個分公司這幾年好不容易縷清楚了,那幫老頑固才安分一點,這時候抽身不是很容易,我去找老太太出山,換別人我不放心。”
……
楚青第二天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的時候,阮悠然還在睡覺,她回家這兩天不知道怎麽了,似乎很不願意出門。
楚青去看了看她,幫她把被子蓋上,吻了吻額頭就關門出去了。
關上門那一刻,阮悠然睜開了眼睛,她有些迷瞪一樣盯着天花板看了好半天,伸手把旁邊呼嚕連天的小騷給抱了過來。
小騷這會兒睡得正想,它半眯着眼睛看了看阮悠然。
阮悠然戳了戳它的肚皮,小聲說:“真羨慕你,明明很困,我怎麽就睡不着呢?”
……
楚念和楚青是在飛機上碰的頭。
一直到上了飛機,楚念才把墨鏡和口罩摘下,她從包裏拿出提前做好的飯團:“媽,你吃點吧。”
以前楚青最愛吃她做的飯團了。
暖糯清香又熟悉的味道入口,楚青長長的睫毛眨動,她看着楚念。
念念化了妝,看起來氣色還不錯,但是當醫生的眼睛總是很犀利,楚青盯着她了片刻,問:“第三次手術在什麽時候?”
楚念:“三個月後。”
楚青點了點頭,不再多說,這時候,楚念本不該動的,隐忍了那麽久,為什麽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回國,她之前不明白,現在前後因果一串聯,楚青都明白了。
飛機穿過雲層,劃過優美的弧線。
楚念看着窗外,睫毛逐漸濕潤,她想起了之前很多次和阮悠然一起坐飛機。因為工作原因,倆人聚少離多,楚念這沒有拍戲的時候還好,一旦入組拍戲,少則三四個月,多則一年半載的見不到。
也正是因為在娛樂圈裏,倆人見面都是不見光的,阮悠然那樣驕傲的性格,為了護着她,從來沒有說過一句委屈。
當年,為了什麽所謂的強大,所謂的自尊,楚念有過太多的“她以為”,如今在生死面前,“名利富貴”這一切都變得渺小到不值得一提時,她才知道自己仗着阮悠然的愛做的有多過分。
曾經,她給不了,現在她想給,阮悠然已經不要了。
楚青把吃好的飯盒整理了一下,她看着念念說:“跟你偶爾給我們郵過來的味道一樣。”
念念立即扭頭,她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楚青。
這樣的表情,仿佛驗證了楚青心中的猜測,她幽幽的嘆了口氣:“所以都是假的。”
念念緊張的盯着她看。
楚青知道她要問什麽,緩緩的說:“你離開這三年,我和你媽那能經常收到你從天南海北寄回來的小禮物還有明信片,上面都是你親自寫的祝福語。”
一刀割心。
念念的死死咬住了唇。
楚青看着念念:“這些年,我和她媽工作忙碌,加上三個人的時間不一樣,湊齊了一個月能見一次面已經算是奢侈,可就是這一次見面,賤賤也總是找借口出去,不是跟這個朋友玩,那個朋友見面的,要麽就是談資源,很少留在家裏。我和她媽懷疑過你為什麽這麽久都不回國,就算是吵架就是過年也要回來啊,賤賤總是找借口說你忙,過節過年,她也總是跑過去說是要和你見面,我們不滿要視頻,她就嚷嚷着說忙,但是會給我和你媽發來你們的合影。”
說着,楚青拿出手機,她的手輕輕滑動:“這個是大前年的情人節,自由女神像底下,她發來的你們的合影。”她的手又滑,“大前年的端午節,她發的你們在這是哪裏?好像是一個餐廳端着粽子的合影。”
“這個是大前年春節的時候,在洛杉矶的街頭,發來的……”
“這個是前年的情人節,大峽谷的合影……”
“這是前年的五一,說是你本來都辦好手續要回國看我們的,剛到地方就被導演叫走了……”
“這是前年春節,你們在……”
“這一次,我們倆都坐飛機去美國了,一定要見你,要堵人,賤賤跟我們發了好大的脾氣,說你們倆的事兒自己解決,讓我們不要插手,回家後也跟我們冷戰了半個月。”
“從去年開始,她就不怎麽發了,說你總是不回來,她生氣了……不想理你了,也不想等你了,更不想巴巴的跑過去找你了……我和你媽懷疑過,就找sue去查了,現在想想——”楚青看着窗外,一行清淚順着臉頰滑落:“她早就知道我們會這樣做,提前打點好了一切。”
原來都是假的。
……
一張張,每一張上,阮悠然都笑的開心。
照片上是開心的,誰也不知道,在準備這些作假照片的時候,她每一次哭的多麽的難受。
每發一張,阮悠然都在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張了,發完這張,念念再不回來,她就不會管她了,也不會去管家人和朋友怨不怨恨她了。
直到希望一次次破碎後的撕心裂肺……
楚念的臉上都是淚,她咬着唇,哭的渾身顫抖。
飛機還在飛行,楚念的那顆本就千瘡百孔的心就快要到崩潰的邊緣,她的手緊緊的捂着胸口,任眼淚肆虐。
空氣中全是眼淚酸澀與悲傷的味道。
到了地方。
機場提前有人來接機。
楚念隐忍壓抑着情緒,她帶着楚青上了車。
車上的司機是一個高個子的男生,他很年輕,好奇的盯着楚青看了看。
車子一路奔馳。
念念看着楚青:“媽,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去?”
楚青搖頭,她的眼裏都是急切,“不。”
念念點頭,輾轉奔波了四十多分鐘後,車子在一棟別墅面前停下來了。
念念拉着行下去,她剛拿着鑰匙準備開門,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先打開了門,她是典型的歐洲面孔,藍眼黃發,深邃的眼眸,高鼻梁,她看着楚念笑了:“回來了?這位是——”
她打量着楚青。
念念:“這是我媽,楚青。媽,這是我的主治醫生lilo。”
倆人點了點頭,楚青有點迫不及待的往屋裏看,lilo讓開了門:“這段時間正直還不錯,挺聽話的。”
門,被推開。
楚青一眼就看見坐在客廳的毯子上正在搭樂高的女孩。
她那麽小。
黑發紮成了可愛的小揪揪,她的臉有些蒼白,正專注的看着玩具,手裏拿的樂高非常細小,是大人都不一定能搭好的類型,而她的面前已經放置了一個已經搭好的吉普車,她眼睛專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一直到楚念紅着眼睛叫了一聲:“正直!”
那小孩才擡起頭,她驚喜的看着楚念,一下子站了起來,“媽媽!”
那小臉,除了比賤賤小時候瘦一些,簡直是一模一樣。
楚念身邊的楚青一動不動,仿佛被人點穴了一樣,她呆呆的看着小孩,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滴往下落。
楚念忍着心酸與痛苦,她揮了揮手:“來,正直,過來,叫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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