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正直跑出來抱着楚念的大腿跟她說:“媽咪親了我”的時候,楚念正在做魚,她的身子一僵,不可思議的看着正直,手被魚刺紮破了都不知道。
阮秋曾經說過正直太老氣橫秋的,高冷到一點都不像是個小孩子。
可現如今,她手舞足蹈的跟媽媽表達着,開心的兩個小揪揪都要炸起來起飛了,臉頰甚至應為興奮像是紅蘋果一樣。
晚飯做的很豐盛,六菜一湯,其實楚念對肉食這些東西本來是不擅長做的,但是為了阮悠然,她也在照着食譜慢慢的改變。
晚上,阮秋和楚青特意過來了,阮秋給正直買了新的玩具,特意弄了一些接地氣的同齡小孩喜歡的敲擊音樂鼓和玩具熊什麽的。
正直看見了嫌棄的扔在一邊,她眼巴巴的往卧室的方向望。
楚青和阮秋疑惑的對視一眼,感覺正直有點不大對勁兒。什麽東西比玩具還讓她喜歡啊?看什麽呢?
楚念也是,她把最後一道糖醋排骨端上來之後就有些心不在焉,吃飯的時候米飯都是一粒一粒的吃。
阮秋看了看正直,又看了看楚念,正要說話,“吱嘎”一聲,關閉許久了的卧室的門被推開了。
幾個人一起擡頭去看,正直的兩眼像是有光。
阮悠然緩緩的走了出來,她有些虧力,但是狀态還好,甚至還洗了臉讓自己精神了一番。
面對幾個人注視的目光。
她沒有說話,而是坐在了正直旁邊,阮悠然拿了筷子,她看了看正直的碗裏楚念挑給她的魚,低聲問:“要吃魚麽?”
正直看着她,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阮悠然這是第一次給孩子挑魚刺,她沒有經驗,一塊魚翻來覆去的被她挑了無數次,那份細心,那份仔細,讓人心酸。
楚念低下頭,掩飾心裏的痛,阮秋和楚青也是欣慰夾雜着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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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步,總算是邁出來了……
她們這幾天沒有強迫賤賤,就是知道誰也沒有辦法去改變,唯有她自己。
阮悠然沒有和別人說話,她只是安靜的給正直夾菜,只是她不知道正直的喜好,每次夾菜給她都會觀察片刻。
正直其實挺挑食的孩子,以前,阮秋給她夾菜,她總是搖頭不吃,只有楚念知道她的口味。
等阮悠然把所有的菜給她夾完,認真的觀察正直喜歡什麽後,她的心酸又難過。
正直喜歡的口味,居然和她都一樣……
她們都喜歡酸甜口的……
都喜歡吃起來不是那麽麻煩的,如果要是吃魚吃蝦的話,就一定要別人給扒皮才肯吃。
都不喜歡太過鹹的東西……
阮悠然仍舊是沉默,她的眼睛甚至不往楚念那邊看一眼。
可即使如此,看着她和正直一大一小就那樣坐着,一起吃她做的飯,楚念的心裏還是各種情緒往上湧,她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間,怕外面的人聽到,她擰開了水龍頭,自己一個人在裏面哭了個痛快。
太久了……
太痛苦了……
沒人能知道她有多想念這一刻。
離開阮悠然,她幾乎痛不欲生,一個人在死亡的邊緣,帶着孩子獨自生活在異國他鄉。
她真的想過很多次,就這樣告訴她吧,讓賤賤來接她們娘倆回家。
可是……
她固執的一次又一次說服了自己。
萬一,她死了呢?
萬一,正直也支撐不住了呢?
……
讓她帶回國兩具屍體白骨麽?
老天爺對她終究是開了眼。
前幾天,她已經拿到了lilo的檢查報告,只要在生活起居上稍微注意一下,正直已經跟正常的孩子沒什麽兩樣了。
她……健健康康的活下來了。
晚上。
楚念放熱水打掃浴缸要給正直洗澡,她的體力不如之前了,就這樣彎着腰清洗浴缸站直身子都需要扶着牆緩和一下。
阮悠然在門口看着了片刻,她沉默的走了過來。
楚念看着她,有些緊張。
沒有溝通,阮悠然直接拿走楚念手裏的刷子,她低着頭使勁的刷浴缸,楚念怔怔的看着她,片刻之後,她輕輕的叫着:“悠然?”
不知是熱氣上來還是怎麽的,阮悠然一邊刷一邊眼淚就落了下來。
楚念看着她,心如刀割。
一直到浴缸刷完,阮悠然都沒有跟她說一句話,她直接走了出去把換了睡衣跟個小饅頭一樣在床上玩玩具的正直給抱了進來。
正直很開心,她不明白大人間的事兒,只是感覺突然多了一個媽媽來疼愛她,笑容明顯的多了。
阮悠然試探性的用手試了試水溫,她對于正直的事兒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哪裏做得不對。
正直被放進了浴缸,阮悠然還給她濃了一些小泡泡,放了小黃鴨進去,随手把手機裏的《我愛洗澡》的兒歌給正直放了。
正直從來沒有這樣“孩子級別”的待遇,她很開心,小腳丫踢着水,手裏捏着鴨子,開心的玩耍。
楚念過去給正直收拾毛巾和奶粉,她知道,阮悠然有心結,現在還不想面對她。
阮悠然看着玩的開心的正直有些心酸,她摸了摸正直柔軟的小臉:“你都沒有這樣玩過麽?”
正直搖了搖頭,她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只要想回答口吃非常清晰:“沒有,以前媽媽不敢給我用這些東西,有時候吃進去了,我會生病,最近好了一些。”
阮悠然心像是被刀子狠狠的剜了一下,她給正直撩着熱水,正直捏着小鴨子,黑漆漆葡萄一樣的眼睛看着她:“媽咪,你不開心麽?”
阮悠然愣了一下,她看着正直,不明所以。
正直笑嘻嘻的:“媽媽說媽咪很愛說話,是一個長長笑的跟太陽花一樣的人,我都沒有見過太陽花,媽媽,你笑一個給我看看好嗎?”
阮悠然鼻子酸,她看着正直想要哭,可最後還是在嘴角間綻放了一絲笑。
真的像是太陽一樣呢。
正直看見很滿意,笑出了跟小鴨子一樣的聲音。
阮悠然雖然還有些悶悶的,但是對着孩子,她也不能時常耷拉着臉,說話也變得輕聲細語。
洗完澡,楚念拿着浴巾過來要包正直,她看着阮悠然的眼睛,阮悠然依舊沒有看她,她把正直遞了過去,淡淡的:“我出去一趟。”
正直原本還在笑,一聽這話立馬不吭聲了。
楚念抿了抿唇,“你……”
阮悠然蹙了蹙眉:“晚上會回來。”
……
這樣的語氣,還是多多少少傷着楚念了,她點了點頭,不再多說,只是有些心疼懷裏的正直。
她很久沒有看見正直這麽開心了,這一刻,她也能夠感覺到女兒的失落。
正直被洗的香噴噴的,她像是小狗一樣縮在被窩裏,楚念吻了吻她的額頭,正直抓着她的衣襟。
“怎麽了?”楚念摸着她柔軟的頭發,正直的身體好起來之後,逐漸長了一些肉,不想以前那麽柴瘦臉色蒼白了,越來越可愛。
正直小小聲的:“媽咪什麽時候回來?”
楚念咬了咬唇:“很快的,正直睡醒了就看見她了,嗯?”
正直濕漉漉的眼睛眨了眨,不再說話,自己卷着被子滾到了床的另一邊。
她不開心難過了。
正直在表達情緒的方面和楚念很像。
很多時候,她都不會用言語說出來,只是到底是孩子,肢體動作騙不了人。
……
阮悠然去了醫院,她提前跟楚青約好了,她坐在椅子上,一張一張翻看着楚念的病例單子。
每一張……每看一眼,仿佛都在她的心上剜一刀。
楚青看着她凝重的臉色,語氣也是小心翼翼:“心髒病跟其他病不一樣,尤其不能生氣,念念前幾年,修複過心髒……現在……”
已經到了換心的地步。
不到三個月後的那場手術,決定了她的生死。
這樣的話,楚青到底還是說不出來。
阮悠然看着看着擡頭望着楚青:“媽,是什麽樣的疼痛?”
楚青抿了抿唇,她感覺賤賤的臉色不是很好,只能簡單的形容:“……有時候會心跳加速不受控制……更多的時候會心疼,嗯……簡單來說,像是一個普通人熬夜熬了許久,突然感覺心口不舒服的感覺,更多的時候會感覺胸悶,喘不上氣來,會連帶着讓人脾氣不好,産生絕望的情緒……”
阮悠然點了點頭,她不再多問,低頭,一張一張的翻看。
楚青沉默的盯着她看了半響,幽幽的嘆了口氣,上前抱住了阮悠然:“好了,難受就說出來,嗯?”
阮悠然一擡頭,有眼淚落下,她咬着牙,縮進了楚青的懷裏:“媽,你說她怎麽就這麽擰?她一個人,生了這樣的大病,懷了我們的孩子,一個人就這麽跑到國外去,她怎麽就不能告訴我?她怎麽就這麽能忍?我……”她的牙齒咬緊嘴唇:“我恨不得掐死她。”
真的是咬牙切齒痛苦流淚也不能表達阮悠然此時此刻的心情了。
從媽媽那看了病例,又跟心髒科的主治醫生交談了幾句。
阮悠然才往家走,車停到樓下,夜已經深了。
阮悠然抽了一根煙,沉默了片刻,她把車窗都緩緩的關上,鼻子與嘴都停止呼吸。
一秒……
兩秒……
三秒……
……
憋氣到面色發紫再不能忍受,阮悠然才猛地吐了一口氣,她按着方向盤,劇烈的呼吸着,一口一口多麽的渴望新鮮的空氣。
她又伸出手,用力的去錘自己的胸口,一下又一下,太過用力,連帶着那顆悲傷的跳躍了許久的心也跟着疼。
淚,大滴的淚順着阮悠然的臉頰落下,落了一方向盤,在這樣封閉只有自己的空間裏,她放聲痛哭。
她心疼。
她難過。
她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楚念。
她怎麽就不明白?
怎麽就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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