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從小到大,從模糊的感情到相愛相守再到後來的分離。
阮悠然從來沒有聽楚念這樣說過愛她。
曾經的很多時候,阮悠然會逗着楚念笑着對她說:“我愛你。”然後,她在看楚念紅着臉依偎在她的肩膀,她也會問:“你呢?”楚念抿唇微笑:“我也是。”
也是什麽?
再逗弄,她也不會說。
甚至在床上,楚念失控的時候,她也問過她這樣的話,她就是再難受也不好意思将愛說出口。
如今,她說出來了,卻彌漫在眼淚的味道之下。
阮悠然抱住她,不停的吻着她的額頭:“好了,好了……”
過去的就過去了。
往事不可追。
未來的時光有是如此的短暫。
她也想要狠心,可終究是狠不下心。
楚念縮在阮悠然懷裏,哭的渾身顫抖,她緊緊的揪着阮悠然的衣服。
從小到大。
很多人在她的生命中出現。
她以為會是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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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後來又匆匆的離開了……
如今,她只有阮悠然了,唯有她,在自己做了很多錯事,在自己傷了她一次又一次後,還能給她這樣溫暖的懷抱,輕輕的吻。
楚念哭的太倦了,她的身心也累得太久了,後半夜,她沉沉的睡了過去。
阮悠然守着她,開了一盞小夜燈,她盯着楚念看了許久,又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這才把視線轉移到了旁邊的醫藥櫃上。
大大小小的藥盒,上面都是英文與各種阮悠然看不懂的語言,她卻一個個看的認真。
她聽楚青說了。
就算是手術成功之後,楚念也需要終身服藥了。
她想起倆人剛見面時,楚念還是那樣的小,她的臉白皙肉嘟嘟的一個人躲在櫃子裏,默默的哭泣。
一眨眼間,那個小女孩變成了成熟的女人。
只是,她依然在哭泣。
夜晚。
阮悠然自己點着煙,她喝了一罐啤酒,想過去的種種,想那三年,想她們第一次擁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上床,第一次吵架,第一次鬧分手……許許多多的第一次。
她的人生早就被楚念塞的滿滿的。
所以,她不能接受第一次這樣的分別。
一夜未眠。
第二天,阮悠然還是奔波于各大醫院,這一次,她的目标明确,找心源。
三個月在倒計時之下,還剩不到兩個半月的時間。
她不想要這每一天都像是大石頭一樣壓在自己的身上,她要楚念活下去。
心源可不是一件好找的事兒,心髒移植最基礎是要血型配對的,其實在正直一歲的時候,楚念有過一次移植的可能,但是那時候她的身體還有正直都處于極度微弱的時候,并不适合,這一耽擱就是兩年。
現在的她,已經不能再耽擱兩年了。
必須要快一些。
有時候阮悠然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來給她按上。
只要有愛在,就一定會看到奇跡。
再忙碌,阮悠然也不會像是之前一樣冷漠的對待楚念了,她每天出去的時候,會告訴她行程,自己要去哪兒,楚念勸過她幾次,一切順其自然,可是阮悠然偏偏不聽,以至于到後來,幾個大醫院的門衛保安一看見阮悠然來就笑了:“您又來了?”
除了跑醫院,阮悠然眼睛都要看瞎了,在網上看了許多滋補心髒的偏方,她甚至有些有病亂投醫,找了些邪門的偏方。
一大早。
楚念尴尬的看着阮悠然,“這是什麽?”
阮悠然手裏端着一碗水,她認真的看着楚念:“我去找大師念過咒,你喝了能好一些。”
楚念:……
這樣的行為,以前是阮悠然最不屑的,可如今為了愛人,她明知道蠢也做了。
哪怕是一絲絲希望,一絲絲幻想,她也不想要落空。
楚念知道她的心,她接了過去,仰頭一飲而盡。
大人的事兒都要忙。
楚念那邊還是用了自己的一切人脈,想要去找媽媽,可是她真的像是自己說的那樣,告別後就消失的幹淨利落,蛛絲馬跡都查不到。
除了大人,孩子的事兒也是。
正直快三歲了,眼看着要上幼兒園的年齡,雖然有了阮悠然之後,她性格開朗了很多,但是對于外人還是不願意接觸。
楚念有些猶豫,她想着要不要讓正直去那種特殊的幼兒園,阮悠然一口否決了,“不行,正直好好地,為什麽要去特殊性質的幼兒園,越是這樣,她會越不合群。”
阮悠然這三年變得強勢極了。
楚念也沒說什麽,她低頭看了看拿着玩具的正直,摸了摸她的頭發。
正直真的挺害怕的,她不希望離開兩個媽媽,也不想上什麽幼兒園,就想在家,以至于當天晚上,她直接失眠了。
幼兒園是需要面試的。
第二天一大早,阮悠然和楚念帶着正直去面試,倆人胸有成足,以正直的智商,別說是問那些簡單的問題了,就是問成人的問題,她也懂。
可問題就出現在這兒。
面試老師是一個上了歲數的老太太,她面容慈和笑眯眯的拿着卡片問正直:“小朋友,你看上面是什麽?”
正直看了看,上面是她最愛的汪汪隊,她想了想,問:“是貓嗎?”
阮悠然:……
楚念:……
老師愣了愣,其實正直剛進來的時候,她還挺看好的,這小家夥跟別人不一樣,一進屋都知道迅速用眼睛把整個房間掃一遍,觀察房間裏的人,她甚至會在看到牆上的攝像頭時,抿一抿櫻桃小嘴。
面試老師沉默了一會兒,她問:“你媽媽叫什麽啊?”
正直笑了笑:“賤賤。”
阮悠然:……
再是沉默,面試老師又問:“你每天起來都要做什麽啊?”
正直歪着頭,思考的認真:“我要讓媽媽抱我。”
………………
透明的窗戶外,圍觀這一切的兩個老母親斯巴達了,她們沒想到自己的女兒這麽小就有當影後的天賦,她說這一切的時候一點看不出是撒謊,而且她歪着頭想事兒扮白癡的樣子簡直是惟妙惟肖。
過了許久。
面試老師從屋裏走出來,她看着阮秋笑了笑:“孩子媽啊,我看你們家孩子可能還沒有做好準備,要不您再看看其他家的?”
靠。
什麽狗屁孩子媽。
看看其他家?
這是她們憶風開的幼兒園,阮秋挑眉:“宋姨,別來這套了,您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宋姨微笑的看着她:“不收。”
阮秋:……
這孩子有很大的反叛心理。
她當了這麽多年老師又不是看不出來。
正僵持着,旁邊,一對家長拉着一個梳着馬尾辮眼睛黑漆漆皮膚雪白的小姑娘走了過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人家小姑娘一進去就口齒清晰的回答:“各位老師好,我叫蘇潇雨,在潇潇雨天生的,我很聰明,門外那個長的不是很英俊的人是我爸爸,旁邊那個笑得跟喇叭花似的是我媽媽,我想要上憶風幼兒園,因為我好看人漂亮嘴利落還聰明。”
說完,小姑娘還扭頭看了看正直。
正直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看她。
小姑娘從小就性格挺嚣張,“你長得挺好看啊,你叫什麽?”
正直搖了搖頭,往外走。
她真的感覺跟這些小破孩沒有共同語言,跟她們溝通,不如去看書本的好。
阮悠然看到這一幕,她的臉色不好,她拉住正直:“站住。”
她很害怕,正直這樣成長下去,長大後會像是楚念那樣,默默的一個人把所有辛酸苦辣都咽進肚子裏,不讓任何人知道。
正直立馬不動了。
阮悠然走過來,目光嚴肅的看着她:“昨天你答應媽咪什麽了?為什麽不好好回答面試老師的話。”
正直從來沒有被阮悠然這樣兇過,她愣了愣,低下頭眼圈紅了。
楚念走過去,嘆了口氣。
阮悠然有些心軟,她又深吸一口氣:“明天還要過來面試!”
慈母多敗兒。
她不能讓正直就這麽縮進自己的殼裏,不面對社會。
母女就這麽不歡而散的回家了。
甚至回到家裏,正直記仇一樣,吃飯時不理阮悠然,搭玩具的時候也不理,睡覺都不要她親親。
阮悠然覺得好笑又好氣,一個小小的孩子,這麽有主心骨?
誰也沒想到,後半夜,正直突然就發燒了。
而且燒到39度,抱到醫院去的時候,楚青也跟着,她都急了:“怎麽回事兒,怎麽突然發燒了?早上不還好好地跟我視頻呢麽?”
楚念然不說話,她緊張地看着裏面,阮悠然有點後悔,“可能壓力有點大。”
壓力大……
楚青無語,多大點的孩子,有什麽壓力?
醫生開了退燒藥,看幾個大人緊張的樣子笑了:“沒事兒啊,就是普通的風寒感冒發燒,最近是不是吹風了?”
楚念想起來,應該是上次放風筝的時候被風吹着了,當時她還特意給正直穿的多了一些,沒想到還是着涼了。
楚青上歲數了,對這些事兒不放心,說什麽也要正直在醫院睡一覺,觀察觀察看燒退了再走。
看着躺在病床上小小的閉着眼睛很痛苦的正直,阮悠然內疚極了,她坐在床邊,抓着她的小手放在嘴邊輕輕的吻着,眼圈紅了。
楚念看到這一幕,她走過去,“沒事的。”
阮悠然的聲音有些哽咽:“這些年,她經常這樣麽?”
楚念怔了怔,她想要沉默的,可是看着阮悠然的眼淚,她點了點頭:“嗯。”
現在已經好了。
前兩年的時候,她一旦發燒可不是鬧着玩的,那可是有生命危險的。
很多時候,楚念焦慮焦灼,她抱着正直燒的發燙的身體,一宿一宿的就那麽熬着。
而且孩子一感冒發燒就特別黏媽媽,lilo醫生和保姆想要替換着抱她,她說什麽也不同意,就哭唧唧的賴着楚念。
今天這樣的小感冒,對于楚念來說,已經稀疏平常了。
阮悠然卻不是,她第一次經歷,看着正直難受的樣子,她恨不得感冒發燒的是自己。
她好後悔。
孩子還小,不願意去就不去吧,她為什麽那麽堅持。
正直是半夜醒過來的,她是被渴醒的,“媽咪,喝水……”
阮悠然趕緊把水地給她,正直“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口,她燒的有些無精打采的小眼睛轉了轉:“媽媽呢?”
她還是習慣醒過來就能看見楚念。
阮悠然熬的眼睛通紅,她摸了摸正直的額頭,燒是退下去了一些,“媽媽身體不好,媽咪讓她回去睡覺了。”
“恩……”
正直軟綿綿的應了一聲,阮悠然看的心酸,她親了親正直的臉蛋:“好了,不難受了,媽咪以後不逼着你去做不愛做的事兒了。”
正直縮成一小團,她隐忍的時候那模樣簡直是跟楚念一模一樣。
過了很半天。
阮悠然都以為她睡着的時候,正直小小聲的說:“媽咪。”
“嗯?”
阮悠然看着她,正直可憐兮兮的:“我不是不想去幼兒園。”
那是什麽?
阮悠然耐心的盯着她的眼睛。
正直猶豫了一下,她小小聲的:“我要看着媽媽,她身體不好,我怕……”
她怕……
她怕她去幼兒園回來後,就再也看不見媽媽了。
阮悠然看着正直,感覺頭像是被什麽東西重重的擊打,她的眼淚落下,再也忍不住心奔湧的情緒,她用力的抱住正直。
大人們都在忙着彼此的事兒。
沒有誰會去在意正直的心思。
那個小小的孩子,從出生開始,就伴随着媽媽随時可能離開的惶恐。
她不安,她害怕,可是她努力微笑,努力的去愛兩個媽媽。
孩子尚且如此?
大人呢?
人生在世,也許是活的太久了,被各種外因污染了,阮悠然感覺自己的心居然不如一個孩子通透。
阮悠然帶着正直回家的時候,楚念一下子就醒了,她是被攆回來的,也想要去睡覺,但是怎麽能睡得着。
阮悠然看了看楚念:“怎麽不披一件衣服就出來了?”
楚念愣了愣,她沒有想那麽多。
阮悠然給正直洗了臉,又喂了奶粉,她抱着正直往楚念的房間走。
楚念在後面跟着,正直特別興奮,還在低燒都顧不得了,“媽咪,今天正直能跟媽咪睡嗎?”
這段時間,因為顧及着楚念的身子,阮悠然都讓正直跟自己睡,如果她回來晚就單獨睡。
楚念最需要的就是睡眠。
正直夜裏還需要接一次尿,有時候還會要奶喝,她怕吵着她。
阮悠然沒有回答正直的話,她把正直塞進了楚念的被窩裏,楚念也想着孩子不舒服,她晚上陪着睡會放心一些,她便也鑽進了被窩。
一切準備就緒。
她們一大一小擡頭想着阮悠然說晚安的時候,阮悠然卻拿了一套睡衣過來,她洗了臉,脫掉外套,換上睡衣鑽進了被子裏。
楚念驚訝的看着阮悠然,正直則是開心的呲牙咧嘴。
阮悠然胳膊一身,把楚念和正直都摟進了懷裏,“睡吧,我看着你們娘倆。”
一時間,一張床,一家三口。
久違的溫暖将三顆受傷的心緊緊的連在了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真的很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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