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透過電話的溫暖

方知遠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摸了摸程遇的額頭，有點濕，還有點涼，是汗水蒸發的原因。

方知遠把手收回來，柔聲問道：“小朋友多大了？”

程遇一下子炸毛，“你是瞎嗎？看好了，老子一米八，哪像……”小朋友三個字還沒說出來，就因為動作太大扯到了傷口，疼得龇牙咧嘴的。

按理說人龇牙咧嘴哪有好看的，方知遠硬是從程遇這瞧出了美感，怎麽看都很可愛的樣子。

不過他也不忍心看着程遇疼下去，只好轉移他的注意力，“怎麽受傷的？”

“打籃球摔的。”

忍過了這陣疼痛，程遇語氣又開始變得冷淡，方知遠也不在意，還是繼續說話，“能在球場上把腿摔折了，那你摔的姿勢夠漂亮的呀。”

在球場上除非受到撞擊性傷害，否則像程遇這樣的年輕人是不會随随便便就骨折的，而且他身上的青紫一看就知道是被打的，方知遠看破了也不拆穿，想聽程遇接下來怎麽說。

“是啊，摔的可漂亮了，腿直接挂籃筐上了，帥着呢。”程遇看見方知遠挪瑜的笑就知道騙不過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方知遠被他氣呼呼的樣子逗笑了，也不再揪着這個問題不放，還沒等問下一個問題，買早飯的小護士就回來了。

“方醫生，我買了粥和小籠包，止痛藥也帶來了。”

“好，謝謝你，回頭我把錢轉給你。”

“不用了不用了，也沒多少錢。”小護士連忙擺手拒絕。

方知遠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也沒多說，心裏想着過兩天送點其他東西補上。

打發走了小護士，方知遠把小桌子擺到程遇床上，方便他吃東西。

“那個護士喜歡你。”程遇肯定地說。

“整個醫院的人都喜歡我。”

“真自戀，長得帥也不用這麽自信吧。”程遇明顯不信他的話。

“首先謝謝你對我外貌的肯定，其次我不是自戀，整個醫院你可以問問，不管是年輕的醫生護士，還是資歷老的大姐，都很喜歡我，連一部分男人我也有信心。”

方知遠的語氣很平淡，就像是在論述一個觀點一樣，但程遇就是覺得他在炫耀，臉上每一個細胞都在嘚瑟地叫嚣。

說話間方知遠已經把一切準備好了，程遇不用他招呼就自己撐着起來吃了，從昨天做完手術到現在什麽東西都沒吃，早就餓了，實在不想在為了面子虧待自己了，至于這個有點讨厭的醫生，就自生自滅吧。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方知遠猜測可能是護工來了，說了“請進”，随後從門外進來一個中年婦女，穿着白衣黑褲，黑色的頭發低低地挽着，打扮的很樸實，進門就開始道歉。

“實在對不起，早上家裏孩子出了點狀況，沒能及時趕過來，真是抱歉，接下來我會好好做的。”

“沒事兒，以後注意就行了。”

程遇沒有發脾氣，這有點出乎方知遠的意料，畢竟一個孩子受了苦，總是容易朝人發脾氣的，尤其程遇連早飯都沒吃上，還硬生生地疼了一夜。

後來兩人在一起後，方知遠問起這件事，程遇只說了一句話：我尊重每一個為孩子付出的母親。

方知遠和護工一起把程遇床單換了，交代了護工一些注意事項，又叮囑程遇，“你剛做完手術，還是不要吃包子了，先把粥喝了，然後等着吃中午飯吧。”

程遇沒回答，只顧着跟眼前的粥奮鬥。

一整天方知遠除了查房都沒再去看程遇，晚上下班卻在停車場遇上了程遇的媽媽。

李韻正在打電話，方知遠也沒想上前打擾，沒想到李韻自己放下手機就走了過來。

“方醫生，今天實在太忙了，也沒能過來看小遇，他今天情況怎麽樣？”

方知遠不冷不熱地回答，“您是挺忙的，程遇疼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吃止痛藥，早上我過去的時候發現床都被冷汗打濕了，護工臨時出了點狀況沒及時趕過來，程遇連早飯都沒吃。”

“怎麽會這樣？昨晚小遇睡着我才走的，想着止痛藥吃多了對身體也不好，就沒給他吃，我沒想到他會這麽疼，至于護工回去我就換一個。真是不好意思方醫生，讓您費心了。”

看李韻态度還不錯，方知遠心裏也平靜下來了，“您不應該和我道歉，而是欠您兒子一句對不起，人在生病時最脆弱，最需要的就是家人陪在身邊，這是多少個專業護工也給不了的，還是多陪陪孩子吧！”

程遇在病房裏默默地聽着，方知遠和母親的對話一字一句地通過電話傳了過來，剛才和李韻打完電話，李韻讓他挂斷，聽見她喊方醫生，程遇鬼使神差地把手指從挂斷鍵上移開，沒想到卻聽到了這麽一番話。

今天他從護士那了解到，方醫生對所有人都很溫和，不論是患者，家屬還是同事，從不發脾氣，沒想到他會對自己的母親說出這樣近乎責備還有點刻薄的話來，也沒想到一向強勢的母親會跟一個醫生道歉，不可否認，那一刻他竟然有點感動。

程遇沒再繼續聽下去，雖然還有點不想挂斷電話，但他不想讓李韻發現他沒及時挂電話，按下挂斷鍵後，他還把手機放在耳邊好久，直到護工提醒才放下。

總算送走了李韻，方知遠坐在車裏揉了揉額頭，最近兩天他真的有點不受控制，看見李韻過來就想起了早上程遇臉色蒼白躺在床上的樣子，嘴巴比腦子的速度還快，控制不住地就發了脾氣，他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可能是憋得太久，憋出火氣來了，還是去找個新伴吧。

方知遠這樣想着，發動車子“涼夜”開去。

“涼夜”是B市最大的gay吧，方知遠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同性戀，他有過男人，也有過女人，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到底是異性戀，同性戀還是雙性戀。他似乎沒有對哪個性別有偏愛，對他來說男女都一樣，感覺對了誰都可以。以前找伴的時候都是随緣，可能在街上撞到了，可能在旅途的車上坐一起了，可能附近的人一不小心就搜到了……總之，遇見随緣，男女也随緣。但這次，他想找個男人，白白淨淨的，高高瘦瘦的。

方知遠雙腿交疊，慵懶地坐在吧臺前，點了一杯威士忌，沒有喝，只是拿在手裏随意地晃着，眼睛時不時地向四周掃去。

“帥哥以前沒來過吧？”調酒師笑着問。

gay吧裏的工作人員大多數也是gay，方知遠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打扮得太風騷了，沒興趣，只淡淡地“嗯”了一聲。

調酒師也算是閱人無數，從一個字上就能判斷這個人是性格冷還是對他沒興趣，也不再想着發生點什麽，而是簡單地交談兩句。

“帥哥來的有點早了，金貴的都沒來呢。”

金貴的就是好的，帥的。

“那金貴的什麽時候來？”

“最近有一個小帥哥，眼光高着呢，每天九點左右都來，連着來了有一個星期了，愣是沒一個看上的，今天啊，估計總是能找着主了。”

調酒師說完還輕笑兩聲，方知遠瞬間就想起了電視上演的古代大太監，不自覺地也笑了。

“有多帥？像你這樣的？”最後一句也不知是褒是貶。

“我可比不上，人家呀細皮嫩肉的，長得精致着呢，腰細的跟模特似的，腿也又長又直，每天一進來就跟進了狼窩似的。”

方知遠也來了點興趣，“進了狼窩就沒被狼啃了？”

“別看小帥哥白白淨淨的，厲害着呢，第一天就有人想硬來呢，結果小帥哥一個人全給揍了。”調酒師說着眼神裏就帶着點崇拜。

“你沒出手嗎？”

“小帥哥雖然挺厲害，但怎麽看怎麽是受，我們屬性一樣，下不了手啊。”調酒師兩手一攤，很是無奈。

被調酒師一摻和，方知遠還真對這個沒見過的小帥哥産生了興趣，考慮到自己還沒吃晚飯，先要了點吃的，靜候小帥哥的到來。

九點一刻，方知遠已經在嘈雜的音樂和晃眼的燈光中逐漸失去了耐心，打定注意再等十五分鐘還見不到人就走。

又是十五分鐘過去，方知遠耐心告罄，打算回家，剛要站起來就發現酒吧裏有一瞬間的安靜，人來了。

方知遠往門口看去，一個一米八左右的男人走了進來，确實就像調酒師說的，白白淨淨，長腿細腰，看起來也很年輕。

随着人越走越近，方知遠也看得越來越清楚，但心裏也越來越失望。等了這麽久，等來的卻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人，方知遠不得不承認，他來之前想找的，白白淨淨，高高瘦瘦後面，還有一個條件，像程遇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