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夜之間他變成了窮光蛋
盧寧心中有恨,又恨又崩潰,他坐在地上喘了許久,心裏那股怨怒之氣才慢慢壓下去。
盧寧習慣性往口袋裏摸,摸到一半停了下來——對了,他現在已經用不到阿司匹林了。以前情緒起伏過大時,他就會犯偏頭痛,寧驚鴻這具年輕的身體非常健康,不像他,渾身上下都是職業病,阿司匹林一天不能斷。
盧寧活得很費勁,但是很努力,也正因為此,讓人不明不白地給害死,才更令他生氣!
這些人憑什麽随意剝奪他的生命?
盧寧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開始仔仔細細觀察寧驚鴻,他之前只看清了他的臉,現在得好好将身上各處都看個通透明白,以免出現無法應對的狀況。
鏡子裏顯出一具年輕的身體,屬于纖長的那種類型。不過寧驚鴻并不瘦弱,有些人骨架細,看起來瘦條條的,但是脫了衣服卻很顯塊兒。寧驚鴻就屬于這種類型,他胳膊上肌肉線條非常漂亮,并不如他的臉那樣男女莫辨,感覺像特意練過。
寧驚鴻這個年紀才剛步入青年的角色,身體上還帶着少年特有的青澀,腰身勁瘦,肩寬腰細,肌肉雖然不發達,卻一絲贅肉也無。
盧寧微微嘆口氣,鏡子裏的人也做出一個惆悵的表情。
“好年紀啊……你比我也好不到哪裏去,真是個倒黴鬼。”
盧寧不明不白地死了,至少還能在寧驚鴻身體裏繼續活,但是寧驚鴻又是怎麽個情況呢?他身體裏莫名其妙住進個陌生人的魂魄,現在去哪兒了都不知道,比起盧寧來說确實更慘。
盧寧閉了閉眼,把腰帶解開,褲子直直掉在腳面上,露出一雙筆直的長腿。盧寧注意力卻沒在腿上,他看着鏡子呆了一下,然後突然伸出手,在髋骨的位置輕輕搓兩下,又不敢相信地把內褲拉開。
鏡子裏的人被脫掉最後一塊遮羞布,藏在布料底下的花紋也徹底顯露出來——寧驚鴻這具身體上,從髋骨斜着延伸到小腹,有一大片青紅交錯的花紋,圖案整體細細長長。
像紋身。
盧寧盯着那裏看了半天,沒辦法确認紋得到底是什麽。他遲疑着側過身,一大片紋身露出來。盧寧抽了抽嘴角——怪不得在洗手間的時候那個戴墨鏡的男人說他“挺騷的”,現在很少見到紋這種花背的人,寧驚鴻難不成還混黑?
連虹一真是牛掰了,什麽人都敢用,之前還威脅寧驚鴻要報警……她手裏難道有寧驚鴻的把柄?盧寧在月色酒吧待了這麽長時間,從來不知道連虹一是這麽拽的存在。
盧寧在心裏嘆口氣,走到淋浴噴頭底下擰開水,溫熱的水流沖刷着他的身體,讓他稍微舒服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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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不太樂觀,他現在非但對自己的死無從下手,寧驚鴻這邊仿佛也有一大堆爛攤子等着收拾——一個疑似對他有意思的同性跟蹤狂,還有一個疑似混黑的背景……都是大ma煩。
這個澡盧寧洗得時間有點長,洗完之後出門時,陳徽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盧寧穿着睡衣出來,也沒告訴他輪到他去洗,徑直進了卧室。
寧驚鴻的電腦沒有密碼,盧寧把硬盤cha上去,開始浏覽資料。他跟連虹一要客人的資料當然不是要發憤圖強搞業務,而是想從名單中找到兇手的線索。盧寧不太懂兇手的心理,代入自己的話,作為兇手很難坦然地參加被害人的葬禮吧。
盧寧正認真查看時,房門突然被推開了,陳徽居然連門都沒敲就走進來。盧寧将一個客人名字寫完,頭也不擡地問:“什麽事?”
“你洗完了也不叫我?”
盧寧看他一眼笑了笑:“你在看電視,我不想打擾你嘛。怎麽了?找我有事?”
陳徽沒說話,走到盧寧身邊去看他的電腦,盧寧也沒阻止。
陳徽看了半天也看不懂,不由問:“這都是什麽人啊?”
“老板讓我聯系的客戶,我今晚得整理出來,不然會被扣工資。”
盧寧注意到陳徽看見某個名字時眼睛明顯亮了一下,便若無其事地問道:“怎麽?有你認識的人?”
“我倒是認識他們,他們不認識我。”
陳徽說完打個哈欠:“驚鴻,你平時接觸的都是些有錢人啊……以前我怎麽不知道。”
盧寧把電腦一推,屏幕背着陳徽,臉卻轉向他。盧寧笑得有點假:“來月色酒吧的哪個沒錢,不過都是店裏的客戶,也不是光給我一個人接待,你想幹嘛?”
陳徽對他的表情渾然不在意,揉一把他的頭頂:“我好奇而已,對我還這麽戒備。”
“人家客戶的資料不能随便給外人看嘛,我這叫職業操守。好了,你快去洗澡吧,我看你也困了,洗完澡趕緊休息。”
陳徽笑着搖搖頭:“好好好,我聽你的。”
他起身要走,盧寧狀似不經意地說:“給我你手機用一下。”
“要我的手機做什麽?”
“我點外賣啊,餓死了。找不到我的手機,打個電話。”
陳徽把電話遞過去,然後站在旁邊等盧寧打,他通訊錄裏倒是有寧驚鴻的名字,盧寧在按下撥通鍵的同時,手指迅速在鍵盤上敲了一串數字,沒一會兒,抽屜裏傳來一陣歌聲,竟然是陳徽的聲音。
“在抽屜裏……看我這記性。”
陳徽倒沒理會盧寧說了什麽,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表現得很高興:“你還用這首歌做鈴聲,我新歌都發出來了。”
盧寧含糊地應了一句,再次催他去洗澡:“我念舊。”
他看着陳徽的背影有些出神,總覺得,自己在某些事情上猜得好像并不是很正确。
第一,陳徽這個人對寧驚鴻并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那樣親昵,剛剛盧寧借他電話他很警惕地站在旁邊,這至少能看出他對寧驚鴻并不信任。
第二,他們兩個的關系似乎也并非他最初猜測的那樣,如果是陳徽死纏爛打,寧驚鴻不會把他唱的歌當成手機鈴聲,且陳徽在他說要去洗澡時未表現出暧昧。他們倆難道只是單純的好朋友?
但是手機鈴聲又怎麽解釋?
這是第三點,手機鈴聲裏有混響和剪輯,陳徽可能是個混得不太好的“歌手”。
盧寧深深嘆口氣,把剛剛敲下來的那串數字背熟——寧驚鴻的手機號碼,他現在必須查一查他的財産狀況。
寧驚鴻的錢包裏只有幾塊錢,但是盧寧對寧驚鴻的財産狀況也不怎麽抱希望,想到連虹一說寧驚鴻借着店裏的錢這一點,盧寧就有種汗毛倒立的感覺。
他現在是不但沒繼承到寧驚鴻的財産,反而很可能背上了一屁股債。
盧寧很難過,用這個手機號修改了手機上所有的支付軟件密碼,查過之後發現現實比想象還要令人絕望,寧驚鴻的所有財産加起來可能不到兩百塊,綁定的銀hang卡連一百都轉不出來,加上餘額寶裏面的錢也只有一百多。
剛好夠他跟陳徽點一頓外賣。
盧寧突然陷入一種久違的恐慌,他嘗過手裏沒錢的滋味,但是也很久沒嘗過這種滋味了。
一想到手裏沒錢,盧寧連客戶的資料都不想查,他暫時想不出辦法解決目前的經濟危機——“盧寧”倒是有很多錢,但是都碰不了,那些東西只屬于“盧寧”,而他現在是“寧驚鴻”。
他的金!他的鑽!他的存款和不動産!也不知道“盧寧”死後便宜了哪個王八蛋,操……最好捐給慈善機構,一分錢都別留下。
……但是現在怎麽辦,他連一萬塊都沒有。
盧寧點了外賣,然後死氣沉沉地癱在椅子上——說錯了,他現在連一百塊都沒有。
洗手間的水在嘩啦啦地響,盧寧越發心煩意亂,他閉着眼睛下意識用手指在桌面輕輕敲打,腦子裏飛速計算着自己可以投機取巧轉移出來的財産,敲了沒幾下盧寧突然睜開眼——有了!
盧寧打開電腦,迅速登陸自己直播網站的賬號,他記得自己所有密碼,電子交易的好處就在于此,他在網站上的收入可以随時提出來,只需要将綁定銀hang卡改成寧驚鴻的手機支付軟件。
盧寧除了是月色酒吧的金牌公關,還是是某家直播平臺的高級簽約vip用戶,在那個平臺粉絲有幾十萬。至于為什麽去做這一行……有條件靠這個賺錢,不做的話豈不白瞎造物主的偏愛?
盧寧沒指望靠做直播發家致富,但是他屬貔貅,任何賺錢的機會都不會放過。
盧寧登陸了自己的賬號,瞬間彈出來一堆消息,他失蹤一年,積壓這麽久的私信評論差點把電腦卡死機。
盧寧大致浏覽了一下,選擇性回複了網站編輯的幾條,順手回複了某個眼熟的粉絲一條,關閉其他,然後直奔後臺去查自己的收益。
好在“盧寧”死前沒顧得上取錢,去掉大頭,後臺仍舊積攢了一些收益,雜七雜八加起來也有兩三萬。
雖然不多,但是好歹他有錢了。
把錢提到新銀hang卡,盧寧郁悶的心情總算明朗了一些,看來近期還得靠這玩意兒賺外快,就是聲音變了,不知道粉絲們還買不買賬。
“叮——”
電腦裏傳出私信提示音,閃動的光标上顯示對方的名字。
“想要睡前故事?”
這id有點眼生……
盧寧抱着類似于“近期都得靠這些金主爸爸打賞活”的想法,謙遜地點開光标,彈出來的對話框上赫然寫着一句令人糟心的話——
你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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