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番外一(影四影五傳記)

積恨成淵,惡戾生焉(上)

有個少年在巷子裏獨自走着。

十五歲上下,一身粗布麻衣,提着個油紙包。他腰上挂着兩把柴刀,手腕上纏着髒繃帶,一副市井小混混打扮,一看就是那種整日不務正業,一天到晚只知道喝酒打架,家裏不管的髒孩子。

還未出巷口,就被幾個拿着棍棒的老混混攔住。

“祁淵,你爹欠的賭債啥時候還啊。”黑臉墩胖那人敲着手裏小孩胳膊粗的木棍,冷笑着威脅祁淵。

回頭看了眼身後,也有兩人尾随,把退路給堵上了。

祁淵頗不耐煩地往牆上一靠,嘴裏叼着根酸枝,“老子說幾遍了,他的債讓他自己還,別幾把天天找我。”

黑胖男人怒了,“父債子還天經地義,他那老流氓敗家,你不替他還我們的銀子咋辦?”

“誰他媽管你咋辦啊,找他要錢呗。”祁淵吐了叼着的酸枝,撞開攔路的兩人要走,“滾一邊去。”

黑胖男人氣得牙根癢癢,手裏木棍一揚朝祁淵的後腦狠狠掄過來,前後攔着幫腔作勢的幾個人一擁而上,企圖壓住這混不吝的小子讓老大好好揍一頓解氣。

木棍掄過來,祁淵忽然蹲下身,那木棍掄了個空,哐當一聲砸在窄巷牆上,震得黑胖男人手臂頓時麻了,祁淵轉身一擡腳,狠狠踹在那黑胖子裆下。

“啊啊啊啊!!!!小兔崽子敢踹……啊啊……”黑胖男人慘叫着躺在地上蜷成蝦子,捂着腿間嗷嗷叫喚汗如雨下。

祁淵抽出後腰兩把柴刀,在手裏掂量着,指着剩下那三哥撐場子的小弟,揚起下颏怒道,“誰再不長眼找麻煩,老子讓你吃不了兜着走。滾。”

那幾個男人也有點犯怵,扶着老大拖拖拽拽帶走了,黑胖子還罵罵咧咧,“祁淵!有膽你等着!”

祁淵單眼皮薄嘴唇,淩厲起來格外有氣勢,長得比鎮子上幾家富公子還俊些,可惜出身卑賤,他爹是十裏八村有名的流氓賭徒,長得高大,一臉麻子,人稱祁麻臉兒。

他娘是個繡娘,長得挺秀氣,家裏就靠着繡娘繡些緞子糊口,祁淵每日辛苦打柴換米,給他娘減些活兒。

家裏還有個小的,膀子細弱也不會幹活,家裏窮沒書可念,也沒什麽東西玩,挖夠了螞蟻窩就坐在門檻上等他哥回來。

從前倆人還有倆姐姐,都被他爹賣了換錢,終于生出倆兒子,繡娘疼孩子,花錢找鎮上先生給取個好名,被他爹知道了,拖着頭發就是一頓打,說敗家娘們,有銀子幹點啥不好。

祁淵自小耳濡目染,也就是一粗俗不入流的混混,稍有些臉面的姑娘家都看不上眼。

憋着一肚子火回了那小破家,那小孩兒正坐門檻上望着,見祁淵回來,張開手撲過來,抱着他哥的腰,頂高興地蹭他,“哥哥,你回來這麽晚呢。”

“走得慢了。”祁淵心裏的火頓時消了,蹭了蹭手上的土,把祁煊摟懷裏揉揉,從懷裏拿出本鎮上淘換的舊詩書,塞給祁煊。

“沒事就背背書,別瞎玩了,以後沒出息。”祁淵道。

“好。”祁煊最聽他哥的話,小心地捧着書本,恐怕撕壞了哪頁。

祁淵把油紙包也塞給小孩兒,“這個你跟娘一塊吃。”

祁煊看見點心眼睛都亮了,這是過年才能吃着的東西,一手拿着紙包,一邊像抱着神一樣抱着他哥,開心得不得了,“哥哥真好。”

“嗯。”祁淵給弟弟攏了攏頭發,弟弟長得水靈清秀,跟娘像,招人喜歡。祁淵的手指細長,骨節分明。

“哥哥,什麽時候可以吃肉,我想吃肉了。”祁煊覺得他哥哥無所不能,想要什麽都能給他帶回來,他想要什麽都跟哥哥說。

“那你在家等我。”祁淵對弟弟的要求也從不拒絕,能滿足的盡量都去做。

祁淵在家歇了會兒,又背上家夥上山,趁着天還亮,說不定能打到只山雞野兔。

直到第二天黎明,祁淵打着呵欠拎着兩只野兔回來。

幾裏開外就聽見裏面小孩嚎啕哭聲,還有鍋碗瓢盆砸碎的喧鬧聲,走近了隐隐聽見繡娘哭着哀求,“別打了……”

祁淵眉頭緊皺,幾步跑進破院子裏,祁煊正坐在地上哭,滿地是撕碎的書本上的紙,他爹鼻青臉腫正扯着繡娘的頭發,狠狠一腳踹在她身上,罵罵咧咧地問,“那兔崽子哪去了?把債主打了給老子惹一身騷還跑了?”

祁淵扔下綁着的野兔,抽出後腰的柴刀,走過去一腳踹開在他爹腚上,踹了祁麻臉兒一個跟頭,一手扶着繡娘,一手拿着柴刀指着他爹:“有話說話,沒事別回來。”

“你長本事了?還敢拿刀指你爹?”祁麻臉兒惱羞成怒,爬起來沖過來狠狠抽了祁淵一耳光,抽得祁淵口鼻都是血。

祁煊在一邊兒哭得更兇:“別打哥哥……”

祁淵緩緩舉起柴刀指着他,抹了把臉上血跡,冷冷扯了扯嘴角,幽深眼神望着他:“打我就打了,別打我娘。也別動我弟弟。”

祁麻臉兒還是有點怵那柴刀,色厲內荏地放下手,拎起地上兩只野兔,“這算你孝敬老子的。”大搖大擺地跑了。

“不要臉。”祁淵啐了口。

轉身去扶繡娘,繡娘身上被掐得青一塊紫一塊。

“娘。”

“別管娘了,去看看弟弟。”繡娘深深嘆了口氣,拿開祁淵扶着自己的手,獨自默默回了裏屋。

祁煊坐在地上揉着眼睛,心疼地想把那本書一頁頁拼回去,又拼不上,傷心得哇一聲哭出來。

“不哭了。”祁淵蹲下身把小孩兒摟進懷裏,“哥給你買別的。”

“哥哥給我的……嗚嗚……爹爹說讀書沒用要我去幹活……他給我撕掉了……”祁煊委屈地窩在哥哥臂彎裏抱怨。

“別叫他爹,咱們沒爹。”祁淵冷冷道。

“進屋,外邊冷。”祁淵拖着弟弟咯吱窩抱起來,進了屋,聽見繡娘自己躲在裏屋小聲啜泣。

祁淵什麽也沒說。祁煊端了盆熱水過來,拿着手巾踮着腳給哥哥擦臉上的幹了的血塊,“哥哥疼不疼,都腫了。”

“沒事。”

半個月後,兩排護院站在祁淵的小破家前,繡娘站在他們旁邊的小轎子前,默默回望着站在院子裏的祁淵和祁煊。

聽說是他爹把繡娘賣個外地的一個土財主抵債了。

繡娘漠然上了小轎子,祁煊想跑去追,撕心裂肺地尖叫喊着,“娘!娘你不要我們了嗎?!”

繡娘回頭看了一眼,還是放下了轎簾。随着他們走了。

祁淵攔住祁煊,一手摟着他瘦弱的小肩膀,淡然道,“怕什麽。”

“小煊沒有爹娘了。”祁煊蹲在地上,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你哥不還沒死呢。”祁淵咬牙笑笑,“哥不讓你受委屈。”

兩人真的沒人管了,成了真正的野孩子。

但祁淵從不讓弟弟打架,不論遇見什麽人找麻煩,他都在前邊擋着,不允許任何人靠近祁煊,也不讓他參與進自己的混混生活。

祁煊默默看着哥哥打人、挨打,周而複始。

直到有一天,祁煊忍無可忍,沖上去把圍着祁淵打的一個小混混一腳踢斷了肋骨,拖着他狠狠摔出去。另外一個小混混要去勒他脖頸,祁煊幾乎紅着眼睛轉身,抓着那人胳膊按着他頭死命往牆上磕。

誰也沒教過他,他在打架上的天賦遠超他哥哥。

“祁煊!”祁淵怒吼一聲,把殺紅眼的祁煊拽到自己身邊,快步拖着走了。

拖着走出幾裏地,祁淵怒了,按着祁煊的肩膀推到牆上質問,“你知不知道在做什麽?我教你打架嗎?你想變成我這樣嗎?!”

“變成哥有什麽不好的?!”祁煊擡高聲調頂嘴,“我不用你一直護着,他們打你,我憑什麽不能還手?”

“你……”祁淵咬得牙咯咯直響,“你滾,不聽話就別叫我哥。”

“哥……”祁煊氣勢頓時弱了。

“滾!”

“哥我錯了!”祁煊不敢再頂嘴,扯着祁淵衣角哽咽,“我不滾……我要哥哥……”

祁煊見他不理自己,心裏更害怕,抹着眼淚抱他,“哥……哥哥……你別不要我……”

祁淵皺眉嘆了口氣,把矮自己兩頭的小孩摟過來,揉揉腦袋安慰,“別變成和我一樣的人,別這樣。我很不好。”

“哥哥想要我怎麽樣。”

“開心點,少想點別的,善良。”

“……好……”

破舊的小家裏就只剩了他們倆人。

夜裏窗戶漏風,棉被也不暖和。祁淵把棉被折成兩折,都給祁煊蓋上,自己裹了裹衣裳,縮在角落裏挨着。

祁煊醒來時發現哥哥在角落裏縮着,拖着被爬過去,鑽進他懷裏,拿棉被把兩人一起裹起來暖和着。

祁淵驚醒,發覺那小孩靜靜窩在自己懷裏睡着,心裏安慰,默默抱着他睡了。

半夜,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把祁淵熏醒了。

周圍火光沖天,院外已經被大火吞噬過半,兩人住的小屋被兇猛火舌包圍。

有人縱火蓄意報複。

————

今天兩更,晚上還有一更辣

我沒有去洗白影四,他的性格就是如此,沒有誰是天生就暴躁狠辣的,他本就是一個不讨喜的人,我只是講述了他不讨喜的原因,并不能改變他對小十三态度惡劣無心無情的事實。

他們是陰影和光明,沒有陰影,光明也不會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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