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治傷

這個地方的地上黃白一片,與先前她在寨子裏看到那群人拉進去的白土有些相似。

好在從下面到山洞之間有一條人為開辟出來的斜坡,讓她得以背着陸宴一路爬進了山洞裏。

山洞不大有些低矮,裏面還有一些散亂的工具和生火的草絨。

可能是先前的一些蠻人在此開采白土時留下的山洞,空氣裏除去雨水泥土發出的味道以外,她還能聞到一陣若有若無的酒香。

順着山洞裏的痕跡往深處低頭走了走,唐念錦才發現原來內裏還有一處深坑,扳開坑上的木板,下面放着十幾臺壇味道濃郁的老酒。

她把陸宴放下來,靠在山洞的牆壁上,小心的過去取出一壇酒來。

他受了刀傷,又淋了雨,還從那麽高的地方一路滾下來,渾身都被撞的青青紫紫。

陸宴靠在牆壁上,意識恍惚,身上傷口的疼痛感已經麻木,仿佛什麽也感受不到,只覺得眼皮異常沉重,想閉上眼就這麽好好睡一覺,可又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不斷的叫他。

“陸宴,陸宴,你應我一聲!”

那個聲音帶着焦灼和顫抖,好似怕他這樣睡過去之後就再也醒不過來。

他覺得渾身都沒力氣,在黑色的漩渦裏越陷越深。可忽然間有一雙手,用力抓緊了他,想把他往上拉。

陸宴順着的那雙手往上一望,隐約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那張臉上滿是淚痕。

手的主人雙手緊緊拉着他,一陣一陣,聲音嘶啞,卻不停歇地叫他的名字。

有好幾次他想放開那雙手,但心裏總有一種預感——一旦他掉進那個看不見底的深淵裏,那個拉他的人也會毫不猶豫跟着他一起跳下去。

他努力地睜開眼,在昏暗而扭曲的世界裏,總算出現了一團跳躍着的火焰,那團火焰在這冰冷的雨夜裏顯得是格外的弱小,無助,就好像當初他第一次見到唐念錦時那間老屋裏的那支蠟燭一樣。

火苗一晃一晃的,縱然未給人帶來絲毫的溫暖,但卻給了人一種希望。

先前從寨子裏帶出來的火石受了點潮,唐念錦使了很多法子,雙手都磨破出血,才升起了一堆火。

山洞裏還有一堆柴木,足夠她燒一晚上,扔了幾根木頭進去,唐念錦這才騰出手來查看陸宴的傷勢。

少年好看的臉上沾着血污,薄唇緊抿,眉頭拎在一起,幹裂的嘴唇微微顫抖。

山洞的空間不高,她便跪爬過去,把先前陸宴披在她身上的蓑衣放在他背後,碰到他身上的衣物時,觸手冰冷濕潤,若是讓人就這樣穿着濕衣服睡一晚上,即便那幾處刀傷挨過去了,高燒也會要了他的命。

更何況,她也不懂辨識刀傷或者退燒的草藥,若是陸宴發起燒來,她可就完全沒法子了。

救人要緊,唐念錦也顧不得男女之別,脫下了陸宴的濕衣,晾在火堆上,支着夾子烤。

又脫下自己的外衣,把水繳幹,烤了烤,才搭在陸宴身上。

他的身形高大,平日裏看着瘦弱,實則精瘦有力,腰細肩寬。此刻靠在山壁上,唇幹面白,卷而長的睫毛輕輕顫抖,顯得可憐又痛苦。

他身上有三四處刀傷,所幸都未割到動脈,先前傷口裂開也是因為從山上摔下來,大力撞擊所致。現在已經稍微好了一些,不再大量出血。

唐念錦打開酒壇,撕下自己外衣的袖子,蘸了點酒,輕輕擦拭他身上的傷口,以此來消毒。

酒精刺激到傷口,陸宴嗯了一聲,呼吸急促起來。

她小心輕柔地進行手上的動作,一邊擦拭傷口,一邊柔聲安慰他:“就痛一小下,別怕。”

“我輕輕的,不會很痛。”

疼痛令陸宴神智清醒了半分,他半合的眼睜開了些,眼神映着火光,落在正在替自己小心處理傷口的少女身上。

少女衣衫被撕的破爛,外衣搭在他身上。小臉蒼白,卻透着一股堅定。她的身子很小,背後火堆跳躍,将身子投出巨大的影子,籠罩在他身上。

她還未發覺陸宴的目光,手上的動作未有停歇,低頭處理傷口。沒有繃帶,就繼續撕自己的裙擺,扯成一條條的布帶,輕輕拴在消過毒後的傷處。

“不痛的,你別怕。”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嗓子還未好,但卻盡力放低了聲音,帶着一絲哄騙和溫柔。

“你看,馬上就好了,不痛的。”

少女好像安撫小孩的語氣讓陸宴一下笑了起來,聽見頭上傳來好聽的輕笑聲,唐念錦驚喜地擡頭看他:“你醒了?沒事吧?”

陸宴動了動薄唇,聲音嘶啞:“還好,還有,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怕疼。”

唐念錦見他有氣力說話,心裏松了口氣:“就算不是小孩子,也沒人不會怕疼。你別動,手上還有一處傷口,我給你綁上。”

“明天葉家的人應該會進山來找我們,到時候就好了。”她還安慰他。“我們會沒事的。”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格外鎮定,好似篤定明天一早就能獲救,沒有半分絕望和喪氣。陸宴看着她,方才那個慌亂得眼淚都止不住的小姑娘仿佛從未存在過,她又恢複到了當初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的樣子。

哪怕處境多麽險惡,環境多麽惡劣,她也不會露出一絲一毫的害怕。

尋常的姑娘家見到這樣的傷口,早就吓得六神無主,可她非但不怕,還主動幫他包紮。

雨水打濕的頭發緊緊貼在少女蒼白的臉側,盡管替他處理傷口的雙手還在微微顫抖,她卻仍然保持着表面上的鎮定。

“你不怕嗎?”他問她。

他不怕,是因為以前練習的時候受傷次數多了,甚至都有了經驗,知道怎樣出手,才能以最小的代價換回最大的傷害,也知道怎麽才能在避開對方對自己要害的攻勢。

所以即便他身上中了多處刀傷,也并無一處是致命的,哪怕這些傷口看着非常猙獰可怕。

陸宴從小就比一般的少年要瘦弱得多,肌膚也白淨一些,免不了成為被別人欺負的對象。

那時陸家的生意還未做得這麽大,陸興黎為了做生意,總免不了與旁人交好關系。

受了旁人的欺辱推打,他起初忍着,陸興黎問起,也只說是摔了。

可忍讓只換來更加過分的欺辱,陸宴終于明白,想要不被別人欺負,就只能變得比他們更強大。

所以他不斷的練習,哪怕遍體鱗傷,也要不斷的練,練打,練挨打,練力氣……直到有一天,他能把欺負自己的人狠狠的打回去。

那些少年人,欺負他時說的最多的,就是他們家商人的身份。

村子裏不比彭城,人人都喜歡做生意,人人都愛倒賣瓷器。在陸興黎帶他走遍的那些村鎮裏,大部分村民都看不起行商的人,士農工商,商為末。

到了後來,沒人打的過他,也沒人敢欺負他。陸家的生意越來越好,那些原本看不起他們的人,也漸漸因為陸家的錢財而變得谄媚親近。

世人都有兩副面孔,瞧低仰上,截然不同。

他又看了看面前的小姑娘。

唐念錦是是知縣的女兒,即便家中有後母欺負,也極少見到這樣血腥的場面,更不必說能知道處理傷口的正确方法。

相反,她遇事遠比一般人冷靜得多。

以往遇見常邊等惡匪,她不但不怯,反而能演一出戲來。被人綁進蠻人的寨子裏,非但逃了出來,還順帶坑了那些蠻人一把,炸了他們的老窩。

這真的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能做的事?

看着少年眼裏淡淡的疑惑,唐念錦吸了吸鼻子,道:“你覺得奇怪吧,我是不是看上去什麽也不怕?”

“我也是人,我當然也會害怕,我看見你身上的傷口止不住的流血,我怕你疼,我怕傷口好不了,要了人的命。我被搶進寨子的時候,也怕自己沒辦法反抗,我不知曉你能不能來,也不知曉自己的下場是死是活。”她苦笑道:“可是我越怕,就越告訴自己,不能慌,不能亂,因為哭是沒有用的。”

“我沒經歷過什麽大風大浪,從小成長的也很順利。”她抛棄這具身體的背景,想起自己從小的經歷來:“我打小就一個人生活,可我不怨我的父母。人生在世,本就不該把自己的命指望在別人身上。想要什麽,全憑自己去争取,怨不得旁人不給。”

“旁人非是一定要對你好的,也并非一定要管你,愛護你,關心你。都說我就比一般的孩子早懂事,”她處理完最後一處傷口,感受到洞口吹進來的冷風,搓了搓手臂:“我有時候也喜歡一個人在外面的感覺,走在外邊兒,看着山看着雲,看着周圍的一切。”

“那時候也覺得,走着走着,連我自己也不見了,只剩下這廣闊的天地。”說到這些的時候,她有些出神,眼裏全是向往:“所以等我攢夠了銀子,我一定要出去到處看一看,死過一次的人了,才知道生命有多麽可貴。”

才知道一生未沒做的事有多少,未經歷的風景有多麽遺憾,未好好愛過一個人,有多麽對不起這世間走的一遭。

陸宴認真看着她,忽然伸手把旁邊的酒壇拉了過來。

唐念錦按住他的手,阻止道:“你身上有刀傷,不能喝酒。”

“有些冷。”他的聲音低了低。

“我只喝一口。”

他的确不輕易喝酒,他的酒量着實不好,一口就能醉。但他受傷的時候,都是一口酒過去的,酒能麻痹人,只要一口下去,第二天醒來身上的傷就已熬過去了。

她盯着他,搖搖頭。

半晌,他的手也沒放開酒壇。反而身子晃了一晃,喉嚨裏悶哼了一聲。

她才知道,他是真的有些難受。

不然不會要酒喝。

酒的确能麻痹人的神經,帶來灼熱感,但也能活血通脈,不利于刀傷愈合。此刻,他的确不适合喝酒。

可看着他越來越白的臉色,她還是退了一步:“就一口,一小口。”

陸宴嘴角扯了扯,提起酒壇,輕輕抿了一口。

唐念錦把他身上蓋着的自己的外衣取下來,搭在簡陋的木架上,又把上面他的衣服取下來。

在回頭看他的時候,發現少年蒼白的臉上有了些血色,臉頰浮現隐約的酡紅。

他的唇不再幹裂泛白,伸出舌頭舔了舔唇邊的酒,眼中一片暗湧。原本就是輕佻上揚的鳳眼,此刻看來更有一番風流。

他擡手又要喝酒。

唐念錦連忙按住他,伸手把酒壇搶了過去。轉頭看着少年暈沉的眸子,聞了聞酒香,自語道:“什麽酒,勁兒這麽大?”

又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陸宴,你沒事吧?”

少年猛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進,嘴裏嘟囔地說了幾句。

她沒聽清,感受到少年灼熱的氣息包圍着自己,心跳快了一些,伸手推他:“我替你把外衣穿上,免得着涼。”

裏衣太厚,還未曬幹。

他卻不肯放手,把頭埋得低低的,鼻子蹭在唐念錦耳側,像個半大的孩子。開口說話的氣息弄的她癢癢的,不僅是耳朵癢,心裏也癢癢的。

他的外衣搭在腿上,身上只纏着幾塊布料,腰身精瘦,溫度灼熱。

貼在她耳邊,又不知在嘟囔着說什麽。

唐念錦縮了縮脖子,覺得有些癢,想推開他,又怕弄到傷口。

陸宴的聲音大了些,但還是說不清話。

這回她聽清了,陸宴要他的衣服。

她把落在他身上的外衣舉起來,放在他面前,陸宴偏頭看着衣服,慢慢伸手拿了過去。

可他也不穿,在裏面翻來覆去找了一會,啪嗒一聲,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

陸宴一手仍然抓着她,半眯着眼睛,好像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不見了一樣。

另一只手撿起地上的東西,遞到她面前,也不說話,就這麽看着她。

唐念錦只覺得他和往常不太一樣,有些異常,但還是伸手打開他手裏那個小小的木盒。

她看了一眼,忽然說不出話來。

是一支銀珠雕花的石榴釵。

她還記得它的價格,兩貫錢。

現在的她已經有了太多比這只釵子更精美寶貴的飾品,光是柳二娘送她的那一盒,每一件挑出來都是頂好的。

上次和沈盛在首飾閣見到這個釵子,她的确很喜歡,可因為撞見陸宴,兩人賭氣沒買就走了,後來發生了那麽多事,她早就不生氣了,自己也沒放在心上。

她擡頭看着眼前的少年,輕聲問他:“你什麽時候回去買的?”

陸宴眨眨眼,疑惑地看着她,眼底湧上一片倦色,好似下一刻就會睡過去。

白皙的皮膚微微泛紅,他輕輕嗯了一聲,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将釵子拿出來,擡手想插在她的發上。

她發頭發還未幹,發尖低着水,又散着發,插了幾次也不穩當。反而牽動少年身上的傷口,惹得他連連皺眉。

唐念錦見他着急的樣子,噗嗤笑了起來,伸手攔下他的手,拿起簪子,随便挽了濕發,簡單插了上去。

濕發盤起雖然有些不舒服,可她卻一點都不在意。

陸宴滿意了,漸漸合上眼。嘴角輕輕彎起,又低頭靠在她肩上,伸手輕輕抱着她。

“好看。”他嗫嚅着說。

唐念錦感受到他的氣息,少年原本僵硬的身體逐漸放松下來,偶爾在她脖頸處輕輕蹭着,他的頭發也沾着雨水,貼在肌膚處冷冷的,可他的臉頰卻異常灼熱。

她無奈地等他靠着,聞着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推他道:“你等等……”

陸宴:“……嗯?”

他的聲音很輕,帶着疲憊和松懈,尾音上翹,仿佛在夢裏睡的正好。

她停了停,聲音像蚊子一樣:“你先把衣服穿上。”

見他沒有動靜,忍不住道:“一會着涼。”

陸宴還是這樣靠着她,一只手環着她的腰,聽見他呼吸淺淺,沒了動靜,她才嘆了口氣,伸手扶起他的頭,想讓他靠起來,方便替他他穿衣。

誰知手才碰到他的額頭,便感覺到一陣灼熱。

少年的臉紅的異常,體溫也很高。

果然是發燒了。

外面還在下着小雨,夜間很難視物。即便是看得見,她也分不清哪些藥草,對于傷寒有用。

目光落在旁邊的酒壇上,想起酒精擦拭過身體後可以降溫,唐念錦便一手撐着陸宴,一手将酒壇拿了過來,用先前的衣料蘸了蘸酒精,輕輕的擦過他的臉頰。

陸宴的五官生得好看,如今隔的近,他灼熱的呼吸近在眼前,輕顫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透出少年的堅毅和俊逸來。

擦掉臉上的血污,又避開傷口,在手臂上輕輕滑下,扶起少年修長白皙的手指,在掌心輕輕擦拭。

他睫毛動了動,雙手無意識地抓住她的雙手。

唐念錦輕輕板開手指,又被他抓了回去。只能任由他抓着一只手,另一只騰出來,慢慢擦過他的腹部和腿部。

最後,才将外衣給他穿上。

她只穿着裏衣,衣衫單薄,夜深風寒,洞口灌進來的風有些涼,但靠在陸宴身邊,支撐着他的身子,感受着少年灼熱的體溫,反倒不覺得冷了。

擦完身子,見他額頭的溫度降了一些下來,臉上異色的紅暈消散幾分,唐念錦才松懈下來。

一瞬間,疲憊帶着困意湧上心頭。她想就這麽睡了,可火堆不能滅,只能睡一時,醒一時,好幾次火差點滅了。

加了柴,聽柴火噼啪的響聲,将剩下的衣物取下來蓋着自己和陸宴,她才蜷縮成一團,靠着陸宴沉沉睡過去了。

她原本想看着火,又怕蠻人回到這地方來采白土,一夜睡的都不踏實。

俗話說的好,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蠻人們現在手忙腳亂,必然顧不上白土的采集,就算派人來找他們,也不會想到他們就躲在蠻人自己開辟的山洞裏。

後來睡着睡着,她卻覺得背後堅硬的山壁忽然變得柔軟,自己好像回到了溫軟的棉被裏。

又暖和,又柔軟。

這一覺睡下去,就很久都未醒過來。

等她在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有些暗,面面是一堆燃盡了的火堆,山洞裏除了她自己以外空無一人。

她忽然彎腰,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走到山洞口停了停,從這裏可以清晰看到腳下一片雨後山林的景色。

頭頂的烏雲似乎正慢慢離開山谷,遠處從雲間漏下的陽光打在樹梢。

耳邊時不時響起雨後山林裏的鳥鳴聲,顯得整個山谷幽暗又空寂。

她不敢大聲喊陸宴的名字,怕引來蠻人。可心裏還是有抑制不住的慌亂,陸宴昨晚的高燒不知道有沒有完全消退,即便是退了燒,又有傷在身,他能去哪?

她醒來的時候,自己的外衣搭在身上,陸宴的衣服也都不見了。

唐念錦有些着急,心裏不停冒出各種猜測,哪怕他只是提前出去求救,若是在山路上傷口發作,又或者遇上什麽野獸毒蛇……

她低頭看了看洞口外的腳印,順着腳印往下坡走,想去尋他,坡路才走到一半,便瞧見下面林木掩映間一個熟悉的身影。

先前還在遠處的日光不知何時已照到了洞口,她身後是陰冷潮濕的山洞,身前卻是日光明媚,翠葉華枝的山林,樹下的少年松松散散地穿着衣袍,墨發垂肩,幾片細葉藏匿在其間。

他手裏抱着一堆形狀各異的草葉,暖光落在身上,鑲着一層柔軟的金邊。

陸宴擡頭看見她,腳下一頓,蒼白的臉上露出淺笑,眼底不再是暗沉的潭水般的深不可測,反是像含着天上的星辰和雲霧,亮亮的,又很柔軟。

她松了口氣,見陸宴上來後,跟着他進了山洞:“你身上的傷還沒好……”

陸宴坐在地上,把她拉了過來:“這些草藥有活血化瘀的作用,你身上都是瘀傷。”

先前她替他清理身上的傷,原本是趁着他意識不清,又夜深光暗,情急所為。但此時卻是白日裏,陸宴雖然還未完全恢複起來,但到底是清醒的。

她縮了縮手:“我自己來就行。”

他搖搖頭,挽起她的衣袖,一雙黑眸認真看着她的傷處。此處沒有藥酒,只能用山洞裏埋下的酒暫且先揉一揉。

骨節分明手指在青紫的肌膚上輕輕揉搓,酒精的觸感冰冷,她輕輕皺眉。

陸宴的動作頓了頓,在動手時,甚至比她先前替他包紮刀傷還要小心,可想要揉開瘀傷,有些時候必須用力。

他手下用力之前,總要看着她先說一句:“不疼的,過一會就好了。”

唐念錦聽見這似曾相識的話,噗嗤笑了出聲:“你……”

“唐姐姐——!”

山洞外面忽然傳來了葉令荨焦急的呼喊聲,聲音不大,隔的略遠。唐念錦轉頭看着洞口,高興道,“葉家的人來了。”

——

唐念錦下了山,修養幾日便沒了大礙,剩下的每日塗抹些藥酒,逐漸消了腫。

倒是陸宴的刀傷愈合需要的時間久一些。

葉令荨那夜在路上遇到葉家的人,可山上雨太大,又看不清路,衆人一時也不敢進山。

直到後半夜,半山上忽然火光沖天,還有陣陣悶響。葉令荨擔心兩人的安危,強行要進山救人。

葉家的人攔不住她,只好随着她一起進去,一路上好在有陸宴留下的記號,以及山上寨子的火光作指引,雨勢小了一些,行路也就方便許多。

他們順着記號遇到了逃出來的那個小姑娘,又在山林裏找了許久,直到天明,才找到受傷的兩人。

作者有話要說:

小陸不是一口倒,是一口斷片。

喝了酒就變成傻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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