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祭塔

溫向景實話實說道:“的确出了不少事,不過你且放心休養,有大哥在,任何問題都會處理好的。”

溫玹又問:“可是與堯國有關嗎?”

溫向景微怔,似乎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他,還是點頭道:“是。”

“他們近來……可是對邊境發戰了?”

溫向景眸中不禁微變,問:“這你怎麽會知道?可是蕭成簡告訴你的?”

“不是的。”溫玹搖頭否認了,卻也沒多說。

溫向景掩去那抹異樣,并未對此隐瞞,回答道:“堯國尚未對東靖開戰,但也已經戰事在即,朝中近來對此事略有争執,孤意已經在着人準備了。”

溫玹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凝重,道:“大哥,我想請求你一件事。”

“何事,你說。”

溫玹道:“堯國向來陰險毒辣,從來不會毫無計劃的行事。他們既然有意與東靖撕破臉皮,那所圖之事絕不會只是蠅頭小利,此次必定是做好了周密的打算。所以,我想請求帶兵迎戰,親自前往邊境……”

“不可!”溫向景立刻皺眉打斷他。

“你的情況,孤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之前險些被毒藤吸幹了血,右肩上那處傷又差點就廢了你整只手臂。這才過去一個多月,你身體至多只是表面上看起來無礙了,怎麽可能徹底恢複的這麽快?”溫向景嚴肅道,“謹央,大哥知道你憂國心切,但也不準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況且邊境那邊,孤已經打算派齊将軍前往了,你無需擔心,盡管好好休養便是。此事關乎重大,孤也明白,絕不會掉以輕心。”

“大哥。”溫玹驀地站起身,面色帶着幾分堅決,沉聲懇求道,“此事我雖無确鑿實證,但心中已有預感,堯國自百年以來,行事無常,卑劣手段頻出,絕不可能輕易來犯。臣弟雖無能,但至少憑這一身修為,尚可替東靖出一份力,還望大哥信我一次。”

溫向景略微蹙眉,“大哥不是不信你,只是……”

“我知大哥憂心我的身體,但我心中有數,絕非無故逞能。若是無法發揮己用,我也不會賭上自己性命和東靖的臉面,前來自請出戰了。”

溫向景也起了身,嘆息道:“大哥自然知道,你不是沖動莽撞之人,可戰場之上瞬息萬變,若非萬不得已,大哥絕不想将你派去那種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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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既然堯國手段卑劣,行事無常,那一切便都只是未知數,你又如何保證自己能破呢?到時萬一出什麽意外,不能全身而退,你又叫大哥如何是好。”

溫玹無話可說,他總不能告訴溫向景,他早就知道堯國在戰場上預備了什麽,且即便是他知道,也不敢向溫向景信誓旦旦的保證,自己能從堯國的異靈軍中全身而退……

但即便如此,有他在,便一定能守住東靖的國土,讓堯國知難不前。

于是溫玹頓了頓,只沉聲道:“還請大哥信我。”

“……”

屋內寂靜了半晌,虛白的熱氣從茶盞裏逸散出來。

溫向景靜默許久,最後只得嘆了聲:“唉……”他露出些許無可奈何,“孤知道,你的脾氣倔強,一旦認定了,就是八匹馬也拉不回來。況且別看你與大哥親近,可有些事大哥若真的問起來,你也是決計不會說的。”

溫玹微頓,動了動唇正要說什麽,便聽溫向景又道:“也罷。不過,要你就這樣冒險,孤仍是不能放心……不如這樣,孤将鄭洪瑞與李轅奇二人派至你身側,這兩人都乃朝中能臣武将,智謀過人,有他們跟随,孤也能安心些。”

溫玹眸中亮了亮,忙答應道:“好。”

溫向景又拉着他坐下了,面上仍是憂思難安,溫玹知道他到底是放心不了的,又忙多說些了勸慰話,這才使溫向景面色稍稍緩和了些。

兩人又聊了會兒閑話,溫向景忽然又提起了長輩們總是避免不了的話題,說道:“對了,再過半年,你與悉靈侯嫡女的婚期便要到了。孤前些日子聽聞,那女子對你可甚是關切,還曾在你病中托人送了補氣養身的靈藥給你,可是真的?”

溫玹頓了頓,道:“嗯,确有此事。”

“這是好事,你們二人情意相投,日後生活也會合意美滿。”溫向景淡笑,轉而又提醒道,“你既已決定了要前往邊境,那便趁這些日還在城中,前往悉靈侯府拜訪一趟吧,也好叫悉靈侯知道,你心中有所惦念,順便也叫人家姑娘安心。”

溫玹點點頭,乖順應下,“知道了。”

……

浮荒之巅的祭塔大典,每隔十年一次,祭的便是那座長久封禁的鎖靈塔。

每到這一日,浮荒之巅便會邀請修仙界各地的名門大宗、簪纓貴胄前來,于玉鈎峰腳下張辦宴席,萬人同飲,實則即是浮荒之巅向世人彰示正心,祭塔立誓,以除魔衛道為任的一場大宴。

祭塔大典與飲鹿宴不同,對賓客來者沒有什麽限制,只要是正道人士,無論身份高低貴賤、與浮荒之巅是否有交情,都可前來參加。

而且,這場大典意義非凡。

修真界五州十六國,但凡身份崇貴者,皆會受浮荒之巅所邀,登入昭心殿,親證掌門宣誓,以浮荒之巅千百年的聲望和立誓之人的性命為賭,向各國各宗立下誓言,永鎮魔界裂隙,守其子民後代萬世太平。

直至這一日為止,溫玹已經離開虞陽将近兩月之久了。

就在不久之前,闵韶接到消息,說堯國已對東靖發戰,所戰之地就在東靖之西。

堯國這次聲勢不大,但心懷叵測,東靖明顯對此有所察覺,所以并未掉以輕心。

但令闵韶沒有想到的是,東靖這次竟會任溫玹為帥,派他前往邊境應敵。

此事與前世發展不同,甚至是完全出乎了闵韶的意料。

他怎麽也沒想到,溫玹重傷初愈,溫向景竟會讓他冒這種風險去帶兵征戰,應對堯國。

這根本不似溫向景往日的所作所為。

所以說到底,此事要麽是溫向景意圖不軌,另有所圖,要麽就是溫玹自己的決定。

如若是溫向景的話,他在這時做下這樣的決定,難保不是對溫玹已有謀害之意,東靖又非朝中無人,應敵之事再輪也不該輪到溫玹頭上。

但如若是溫玹自己的話……

闵韶蹙了蹙眉。

他想不出任何理由。

溫玹在東靖一無争風之心,二無勢力刺探敵情,他能有什麽理由、有什麽信心,拖着一副病軀前往沙場呢?

思來想去,闵韶覺得此事無外乎是溫向景的打算。

雖不知他其意為何,但也難保不是想借刀殺人。

他眉間積起一絲燥郁,正思忖着,馬車忽然停了,付偲的聲音從外面傳過來:

“君上,二殿下,到地方啦。”

祭塔大典每逢十年一次,意義不同尋常,若非有要事在身,任何有權貴傍身的人物都要來參加。

原本這次的賓客裏,也該有溫玹一份位置的,但他受命出征,便不得不錯過了。

闵韶帶着闵琰一同下了車,直接便由浮荒之巅的弟子接引着,進入山門,路過玉鈎峰腳下的萬人宴席,入了昭心殿。

能入昭心殿的,闵韶大都眼熟,多半都是如同十六國國君及其宗室子弟,以及大宗大派掌門長老一類的人物。

昭心殿內輝明敞闊,莊嚴清肅,整座大殿以青玉為地,銀石為柱,鎏金刻紋盤旋而上,繪繁複古咒于頂,正前方的白玉階層層高上,托起一座矚目的玉石臺。

臺上陣光瑩瑩湛亮,如泛寒星。

這次與以往不同,浮荒之巅乃是以謙恭之姿,邀世人前來共鑒其心,宗門中任何一人,皆不可對來客高擺姿态。就連一向疏冷清貴的明微真人,也是早早就來了昭心殿,與賓客挨個問好。

這次闵琰很聽話,見出他師尊忙不開身,便沒有湊上前去打攪,只是與殿內熟識的師兄弟們打了個招呼,之後便始終乖乖跟在他哥身側,沒再亂跑。

眼下時間還早,立誓儀式要等午時才開始,衆人便三三兩兩聚在一處,相互寒暄交談着什麽。

外面仍有新的賓客不斷入殿,方無瀾便始終耐心接應着,直到這時,殿外走進一行藍袍青紋的宗門弟子,為首的兩個看起來仙風道骨,鬓髯微白,應是掌門或長老的模樣。

方無瀾見了來人,面不改色的走上前去,聲音清冷平靜,颔首問候道:“陸宗主,韓長老,多日未見,近來可還安好。”

誰知那兩位仙長見了他,臉色卻一個比一個冷。

一個只是面露譏冷的不說話,另一個則直接重重冷哼,甩袖直嘲道:“真人何必對我二人做些虛禮,好與不好,真人自己難道不清楚嗎?”

“還請韓長老慎言。”方無瀾似是不想在此時多做争執,只是神色清冷的看着他。

“呵……”韓長老又冷笑道,“我等今日思忖再三,原本是不想再踏入此地半步的,但左思右想,浮荒之巅坐鎮宗門之首千百餘年,到底不是你一個人的。我等秉節明理,與你不同,權衡之下,也不願為你一人而破了慣例。但你的所作所為,老朽早晚還是要讨回公道的!”

方無瀾聞言眸色更冷了幾分。

今天時日特殊,四周又盡是賓客,方無瀾自知不是處理私怨的時候,再壞的脾氣也壓下了,聲音冷若寒冰,冷漠道:

“好,請韓長老自便。”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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