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最後的訣別

蘇苒苒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經常坐着坐着就昏睡過去，要麽鼻間就湧出一大股鮮血，她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迅速枯敗下去。

陸文澤看着心裏又氣又心疼。最終卻什麽也說不出口。也只能默默地打理好她，讓她盡可能感到舒服點。

蘇苒苒會和他絮絮叨叨地說很多事，關于朵朵的。關于肚子裏孩子的，但從來沒有提過她自己哪怕一句。

孩子們将來的人生。她注定無法參與了。

顧承郁一如既往地不着家。

蘇苒苒很多時候都會坐在陽臺上往下望。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家裏庭院的門，顧承郁回來她總是第一個看到。

這天。顧承郁破天荒的給蘇苒苒打了個電話。

“晚上做好菜等我。”簡單的一句話，甚至連身為孩子的父親對她這個孕婦最基本的問候都沒有，但還是讓蘇苒苒欣喜若狂。

她拿着手機快步走下樓。在冰箱門口站了很久。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做什麽菜好。

早知道就自己給他做個蛋糕了，不知道現在去買還來不來得及。

這一天，是顧承郁的生日。

車上。顧承郁挂了電話，眼角餘光瞥到自己剛剛買的小孩子的衣服。

今天也不知道他中了什麽邪。和客戶吃飯後看到商場上賣的小孩子衣服就走不動路，最後在客戶揶揄的目光中買了下來。還給蘇苒苒打了個電話說回去吃飯。

想到電話裏那個驚喜的聲音，他的心情才稍微好了點。

嗯。就是吃個飯而已，有什麽不敢的。

她會記得他的生日嗎？

顧承郁垂眸想着。

這時。手機裏又有電話打了過來，是顧承郁的特別助理。

“boss。最近在跟進的項目美國分部那邊出了點問題，他們的負責人認為我們派去的人表達不出對他們的重視，所以一直不肯簽字，您看——”

這個案子是顧承郁未來三年着手狠抓的案子，出不了半分差錯，聽特助這麽一彙報，他張口說道：“你給我買張兩個小時後的機票，兩個小時後我親自飛去美國跟他們的負責人談。”

“好的。”

話音剛落他便一陣後悔，說好了要回去吃飯的。

盯着那串熟悉的號碼，手指在撥出鍵上懸停了許久，最終他把手機往口袋裏一塞，面無表情的往機場方向開去。

特地打過去豈不是顯得他對她很重視？

他顧承郁還沒那麽賤。

黑色的奔馳消失在下個紅綠燈路口，然而，這個時候的顧承郁還不知道——

這一別，竟是永別。

蘇苒苒興高采烈地在廚房忙了很久，給顧承郁煎了他最愛吃的黑椒牛排，又把蛋糕店送來的蛋糕放在桌上，甚至還訂了一束雛菊，被她細心地插在花瓶裏，放在餐桌上，靜靜地等待男主人的到來。

可是直到天黑了，牛排都冷了，顧承郁也沒有回來。

她躊躇不安地抓着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想給他打個電話卻又怕他煩，只能在心裏不斷地告訴自己可能只是路上堵車，顧承郁一定已經在路上了。

他說過回來吃飯的。

眼中的情緒逐漸低迷，但片刻後手機的鈴聲很快令她驚喜，她扶着腰，有些急切地想站起身去拿放在沙發上的耳機。

朵朵說想要出去看聖誕樹，陸文澤就把她帶出去了，至于家裏的女傭，早在陸文澤進來的時候就已經辭退了，此時家裏只剩蘇苒苒一個人。

她挺着大肚子踉跄地往前走了一步，突然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上，頓時不省人事。

距離她一米之遙的手機鈴聲還在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響着。

陸文澤抱着朵朵站在一個做爆米花的店子面前，連撥了好幾個電話都無人接聽，他的眉輕輕地皺了起來。

朵朵抱着陸文澤的脖子，乖巧地問道：“媽咪沒有接電話嗎？那她要不要吃爆米花呢？”

今天帶朵朵出來，一方面是朵朵出來玩，另一方面——陸文澤在心底苦笑了聲，蘇苒苒滿心歡喜要給顧承郁過生日，他杵在家裏湊什麽熱鬧。

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在共進晚餐吧。

陸文澤有些嫉妒地想着，耳朵中再次傳來一陣忙音的時候他挂斷了電話，心想還是不要打擾他們了。

但是過了一會兒，陸文澤心裏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他轉過臉對朵朵說道：“乖，朵朵，我們先不吃爆米花了，回去看看媽咪好不好？”

朵朵瞪大了眼睛，萬分不舍地看了爆米花機一眼，然後忍痛點了點頭。

“嗯嗯，媽咪有小弟弟了一定很辛苦，我們回去看媽咪。”

陸文澤于是抱着朵朵往家裏趕去，誰知一進家門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氣，他放慢了腳步，小心地喊着蘇苒苒地名字。

突然，朵朵“啊”地尖叫了一聲。

陸文澤迅速把朵朵放下來，只見客廳和餐廳的交界處已經被一大片暗紅的血液覆蓋，瓷白的地磚被染得通紅，蘇苒苒暈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

“蘇苒苒！”陸文澤連聲音都變了，抱起渾身是血的蘇苒苒就往門外沖去。

……

顧承郁淩晨四點的時候下了飛機，落地的那一刻，他的心髒也跟着猛地一縮，突然有那麽一瞬間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抓着胸口的襯衫，那陣絞痛過了很久才緩緩平息，但他還是發了好一會的呆，直到空姐過來提醒他，他才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

心想最近可能太累了，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幾天。

随後拎着包下了飛機。

這時他才發現，他把那一套嫩黃色的小孩子的連體褲塞在包裏，一并帶過來了。

他驚訝地翻了翻那套衣服，這才想起來沒有給蘇苒苒打電話。

聯想到兩地的時差，顧承郁苦笑了聲，最終還是放棄了。反正已經過去那麽久了，現在打電話過去還不是沒有意義。

談完這個項目就回去，要不了多少時間。

他已經決定了，這一次回去無論怎樣，都和蘇苒苒開誠布公地聊一聊。

而在這之前，他要先把工作上的事情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