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故友
莫雲舒慢慢的起床,牆壁的挂鐘顯示的時間是9:46,而她并不在意時間,因為這挂鐘上的9:46已不知道持續了幾年,莫雲舒拉開窗簾朝外看了看,甲央村的陽光灑在旺姆措上映起金光陣陣,莫雲舒服索性将床上的被子抱起,往門前的小院走去,這樣的陽光正是曬被子的好時候。
小院內開滿了格桑花,這樣的花在屋外也到處都是,莫雲舒将它們擺弄成了院中的小景,同時還種了一些蔬菜供自己平日裏食用,這裏的一切都很幹淨,莫雲舒放心的将被子挂在了拉在小院中的麻繩上,她用手輕輕将被子拍軟,似乎想讓它多吸收一點太陽的溫暖。
紮桑多吉老遠就看到了莫雲舒,清晨的陽光灑着她的臉上,在這個八歲的男孩眼中,莫雲舒就是仙女一般的存在,他放開腳朝着莫雲舒的小院跑去,他身後的小狗也緊跟着他的步伐,多吉來到小院門口的木欄邊,小孩子似乎不知道疲倦,他朝着莫雲舒興奮揮手道:“莫老師,莫老師。”
莫雲舒發現了多吉,揮了揮手也朝他走去,她彎下身子靠在木欄上,與多吉的視線同高。
“找老師什麽事,多吉。”
多吉撓撓頭,他不知道找莫雲舒什麽事,小孩子總是喜歡叫着自己喜歡的人,卻不知道為什麽,他紅着臉對着莫雲舒咧嘴笑着,露出了一口漂亮大白牙。
莫雲舒摸摸他的頭,将木門打開放他進來,向多吉問道:“你家爺爺好些了嗎?”
多吉興奮的點點頭:“還是莫老師厲害,爺爺都能下來走路了,喇嘛都說莫老師是仙女。”
莫雲舒笑了笑,多吉的爺爺在找牦牛時腳凍壞了,甲央村實在太偏僻,藏醫們沒辦法為多吉爺爺救治,導致那可憐的老頭子丢了一條腿,而她所做的只是運用了自己專業為他做了一個假肢。
莫雲舒又讓多吉在小院裏等着,自己則進屋去為這男孩找點糖,糖在深山裏并不多見,但是莫雲舒為這的孩子買了很多。
多吉将糖塞進嘴裏,一臉美滋滋的,小孩子的腦袋總是轉得飛快,他似乎想起了些什麽重要的事,在多吉的印象裏那至少是對莫老師是重要的,于是拉着莫雲舒的手往外走,嘴上說着:“莫老師,我們去看看樹林吧。
多吉口中的樹林是一片白桦林,那是莫雲舒來甲央村的那一年親手種下的,整整400株白桦樹排列的方方正正如,如棋盤一樣種在村後的平地上,這四年裏莫雲舒對精心呵護着它們,竟沒有一顆樹受病或死亡,如今它們已長的挺拔而直立,每到秋天葉子黃成一片金色,每到冬天枝丫銀裝素裹,它們在四季裏變化着自己的美麗,陪伴着孤單的莫雲舒。
小孩子心急又走得快,多吉放開莫雲舒的雙手小跑在前,嘴裏哼着放牧的曲子,莫雲舒在後面慢慢的走着,看着遠方的那一片還在蓄勢待發的白桦林,心裏也不知道是憂傷或是安慰。
此時一陣巨大的爆炸聲從天空傳來,這個聲音讓多吉狠狠的堵住了自己的耳朵,這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聲音,這讓她既熟悉又曾為之興奮的聲音——那是超音速飛行而産生的音爆。
莫雲舒本能的看向天際,果然一架軍用飛機出現在這蔚藍的天空之上,遠方的旺姆措因為它的出現也被震起了漣漪,湖面的陽光就此被擊破,如同此時莫雲舒的心情因為它的到來而支離破碎。
這冰冷的不速之客不多想,莫雲舒也知道那是為了自己而來,她讓多吉先回村子裏去,讓他告訴村長們不要着急,也不要過來。多吉點點頭,乖巧的按莫雲舒的吩咐往村子裏小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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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雲舒站在白桦林前的空地上,飛機垂直下降十分平穩,往下的氣浪将塵土掀起,莫雲舒撫着身後的白桦保持平衡,那白桦也輕微彎曲,但是它們依然堅韌着抗衡這那強烈的風力。
飛機落下後機艙打開,一隊士兵魚貫而出,他們列隊完畢後他們的指揮官才慢慢走了下來,那人戴着墨鏡,梳着一個油頭,不過臉上倒是胡子拉雜,他讓士兵就地等候,自己甩着手朝莫雲舒走去。
面對這個不速之客,莫雲舒反倒理了理被吹亂的頭發,既然是見老友還是要保持一下應有的儀态,莫雲舒也朝着那人的方向走去,到快臨近時兩人都張開了手臂,接着他們給了對方一個結實的擁抱。
“莫,好久不見了。”麥克紮下墨鏡,那張臉已不是再當年充滿油漬的那個西部漢子了。
莫雲舒看了看他的肩章,微笑道:“真的是好久不見了,現在應該叫你麥克上校了吧。”
麥克尴尬的笑了笑,在那次對蟲族遠征勝利之後,艦隊上活下來的人都得到了應有的獎勵,然而也有一些人也選擇了離開,比如說他眼前的莫雲舒。
“還是叫我麥克吧,莫。”麥克說道:“我們都知道這軍銜是怎麽來的。”
莫雲舒本能的擡頭往天上看去,百萬遠征軍的英靈盤桓在天空,莫雲舒沒有說話,麥克也安靜下來,這個時候并不适合太多的回憶,因為回憶裏有太多的感傷。兩人并肩走朝白桦林裏走去,太陽光從東方映過來,把他們和白桦的影子都打得很長。
“麥克,你來找我究竟什麽事?”走了一會,莫雲舒問道。
她已經退役四年,這四年裏一直藏在這深山之中,離開遠征軍之前她也曾向彼得中将表明了立場,自己不接受部隊的返聘,也不會再為任何政府效力,所以當麥克這個曾經的戰友出現在自己眼前時,在開心之餘也有一些憂慮。
他知道莫雲舒當初的選擇,若不是有軍令在身,自己也不會冒失的來找她。
麥克取下帽子夾在自己腋下,看向莫雲舒,他眼神有些閃爍,可還是将話說出了口:“莫,有一個任務...“
“麥克!“莫雲舒制止道,她平日溫柔的神情都變得嚴肅起來:“你知道,我不會再為任何軍隊或政府效力了。”
“莫,這個任務與軍隊和政府都沒有關系,是為了全人類。”麥克解釋道。
“全人類?”莫雲舒輕笑一聲,她不會相信誰為了全人類這樣的鬼話了:“當時遠征軍也說為了全人類,可是呢?當我們犧牲了數百萬戰士之後,政府竟然接受了蟲族的議和!”
麥克不知道如何回答莫雲舒的質問,确實在4年前,日暮遠征軍在太陽系邊緣戰勝了蟲族的艦隊後,還沒有來得急乘勝追擊,正在司令部決定為犧牲的戰士們報仇時,就被政府勒令停止進攻,接下來地球傳來的消息讓所有人都為之失望——人類接受了蟲族的投降。
蟲族割讓了自己星系裏的三顆星球給人類,而那三顆星球之上,有着大量的可開采資源。
“麥克。”莫雲舒接着說道,聲音微弱:“我已經不想和以前有任何關系了,放了我吧。”
“可是莫,你都不知道這個任務是什麽?”麥克争辯道,當他接到這個任務時,能想到的人只有莫雲舒,現在再回到那一片戰場已不再容易。
“我不想知道!”莫雲舒有些惱,她聲音中帶着悲傷,這讓麥克沉默起來。
她又放低了聲音:“我不再是以前的莫雲舒了,溫迪沙死了,我還有什麽可以守護的?人類的未來和我又有什麽關系呢?”莫雲舒發出一陣輕蔑的鼻息:“我只想呆在這裏,在這沒有人記得我的地方。”
麥克看着消沉的莫雲舒,如她所說,她已完全沒有以前的風采,那個22歲就出任中校控制着司令部系統安全的少女,已是枯槁一般,在她眼裏看不到往日的半點激情。
“你難道就不想回去看看嗎?”麥克說着,聲音有些顫抖:“回到我們戰鬥的地方,去看一看,看看....溫迪沙。”
聽到麥克所言,莫雲舒愣了愣,現在要回到之前的那一片戰場并不容易,可她再也不願意相信那些來自軍隊或政府口中的大義凜然。
“你走吧。”莫雲舒轉身背對着麥克,現在就連老友的臉都讓她感傷:“我哪裏也不想去。”
“莫...”麥克輕拍着莫雲舒的背,他能感受到來自她體內的悲傷,因為他曾經也如此的難過:“如果你想回去看看,就給我打電話吧。”麥克拿出一個電話放在了莫雲舒的腳下,便悄然的退了回去。
他往飛機的方向走了兩步,又不放心的回頭,莫雲舒正撫着白桦望向天際,那肅穆的如同一個雕塑。
麥克回到了飛機上,飛機再次升起,他癱坐在坐位上,又讓一個士兵為他倒了一杯紅酒,不得不說現在的自己在軍中如魚得水,但莫雲舒的情緒也讓他的記憶回到了4年前,那一場慘烈的戰争,那些為了人類理想赴死的少年與少女們,他們犧牲所換來的,真的一無所值。
“長官,你的電話。”士兵從飛機裏拿出一個無線通訊設備遞給了麥克。
麥克知道那是來自內部通訊。
“喂,我是麥克。”
“麥克上校你好,我是娜塔莉.恩格爾博士,你向我推薦的那位莫中校同意參與“達爾文”項目了嗎。“
“博士,我想她...“麥克的話語中透露着一絲遺憾。
“她不願意參加嗎?”對方急切的問道。
麥克透過飛機的玻璃窗看向窗外,他似乎意識到了些什麽:“不,不恩格爾博士,她還需要一點時間,我向你保證她一定會來的。”
“那就好。”對方聲音中也透出一絲滿意:“我也希望那位來自東方的英雄可以與我一起開啓新的旅程。”
而飛機之外,麥克所看到的,是那400棵白桦樹。
400棵白桦樹擺放出那年那400艘盾級艦艇的陣列,它們就像當年溫迪沙守護着冥王號一樣,守護着莫雲舒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噩耗聲傳來在那個午後
心上人戰死在遠方沙場
她默默來到那片白桦林
望眼欲穿地每天守在那裏
她說她只是迷失在遠方一定會來
來這片白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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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