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赤色的回憶

赤湖的天空藍得深邃，天空上的銀河也比地球來得斑斓，H16的大氣層稀薄，直徑也比地球小了不少，如果往北眺望，能在泰坦山上看到游離的極光，太陽的下山也讓水中的真菌進入了睡眠，赤湖的水看起來更像是地球上的那一般藍。

這裏的夜風也很強，在赤湖的北方，那些韌性十足的劍草也被強風壓倒了半個頭，除了風聲，也很難聽到別的聲音。

柳心走得很慢，不然這小鹿一般的身軀只需要輕輕跳躍就會把身後的莫雲舒甩得遠遠的，即使是這樣，莫雲舒依然離不柳心有一些距離。此時距莫雲舒再次醒來已有一些時候，對于柳心現在這怪異的模樣，莫雲舒已不再驚訝，反而心中充滿了無法言語的悲傷。

“這湖很美。”莫雲舒看着遠方湖面反射的粼粼波光，對柳心說道。

“嗯。”柳心停下腳步，也看着赤湖：“她一直是我們的信仰。”

“在地球，我也生活在這樣的湖邊。”莫雲舒安靜得說道。

赤湖的夜晚确實很像旺姆措，湖面同樣的平靜，月光都是這樣靜靜的灑在上面，湖上的植被映射在湖面中形成一個上下颠倒的世界。

“這幾年，你還好吧？”柳心問道。

“至少沒死。”莫雲舒苦澀的笑了笑，她看着柳心，那樣的身體讓她不由蹙眉：“你們呢？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們怎麽變成了...這樣。”

“這一切還是要從普魯士計劃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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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心的作戰小隊在指揮室裏忙碌的操作着，配合着溫迪沙布陣，可盾級艦艇已經損失了二十八搜，如此嚴峻的損失他們也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不過他們并沒有因此而感到慌亂，更多的是安靜得等待着柳心發出的每一道命令，而柳心也是時刻看着溫迪沙，現在的戰鬥已經不是赤色風暴號戰鬥，而是整個遠征軍艦隊的戰鬥。

溫迪沙經歷了不少生死之戰，無論戰役大小她都能從容面對，唯獨這次，溫迪沙也是一臉凝重，這讓柳心也有些緊張，但這是盾組戰隊，即使緊張，那也不會因為畏懼。

盾級艦艇，它們的最大作用就是以鋼鐵之軀沖在最前線抵擋蟲族的攻擊，為身後的其它戰艦留下迂回的時間，多數時候它們就像是天生的犧牲者，很多自願在盾級艦隊服役的軍人，他們都擁有更好的待遇，因為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再也無法回到家鄉了。

只是現在溫迪沙的狀态确實讓人不安，她的意識都像沒有在這場戰争中，她很少将這樣焦慮表情透露給部下，更別說現在這樣的重要場合了。

“上校，接下來有什麽指示？”柳心不得不主動找到溫迪沙請求指示。

溫迪沙看着柳心，她動了動唇，卻又合住了嘴，仿佛是有什麽事無法開口，這讓柳心更加的不安。

“上校！”柳心壓住自己的聲音，卻又努力發聲：“究竟怎麽了？”

溫迪少揮揮手，屏蔽了指揮臺與外界的聲音，此時她重重的吐了一口氣，擡目看向柳心。這是眼神五味雜陳，有難過，有悲傷，有無奈，最深刻得是深深的內疚，這種內疚讓溫迪沙甚至不敢正眼去看柳心這位老部屬。

“柳心，你怕死嗎？”

柳心一怔，她跟着溫迪沙出生入死近十年，即使是翡翠空間戰一役溫迪沙也沒有問過她這樣的問題。

“踏上了遠征就沒有想過活着回去！”柳心拍按叫道。

“好，那你的士兵怕死嗎？”溫迪沙接着問道。

“上了赤色風暴號，就沒有怕死的兵。”柳心說道，可她也明白這個回答并沒有底氣。

“那如果讓你親手把他們送去死，你送嗎？”溫迪沙終于正視了柳心。

而現在卻換上柳心不敢與溫迪沙對視了，柳心顫抖着回答道：“為了人類的勝利，我...我能。”

“那如果這個數字是二十萬人呢？”溫迪沙的眼神越來越堅定，而柳心的心裏卻越來越沒底。

“我....”柳心無法回答了，這僅僅人是溫迪沙的提問便已經讓柳心倍感壓力，而她也意識到了，現在溫迪沙究竟在思考着什麽。

“狩獵級艦隊的第一縱隊、第二縱隊都相繼犧牲，依然沒能阻止龐大蟲族的進攻。現在我們的第一梯隊也全部犧牲，總共24651人。”溫迪沙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畫面，整遠征軍的下方已經是一片紅色，蟲族的進攻越發的快速，正一層層的突破人類的防線。

“如此突然迅速的攻擊，現在電磁防線根本撐不了多久。”溫迪沙平靜卻沉重的說道。

“……”此時柳心已經慌了，她無法想象結果會是怎麽樣的，如果蟲族再這樣突襲下去，最終盾級艦隊也會消亡，更可怕的是連冥王號也會受到重創，本次遠征将是一個徹底的失敗。

“上校，我相信你，無論是生，是死，我和我的士兵将無條件服從于你。”從溫迪沙的表情，柳心就已知道了他們的命運，一個盾級艦隊士兵的命運。

溫迪沙微微點頭，她也相信着每一個人此刻的選擇應該和她一樣，但欣慰得同時，溫迪沙的心裏，總還有一塊地方不屬于這軍隊，它柔軟而脆弱。

“柳心，我走了，舒怎麽辦啊？”溫迪沙突然問道，這個無所不能的将軍，終于被一個問題困住了。

“我...”柳心無奈的笑笑，她沒有溫迪沙幸運，遇到一個相愛的人，卻又經溫迪沙幸運，至少她的感情還是了無牽挂。

“對不起長官，恕我不知。”

看着柳心認真得回答，溫迪沙突然也覺得有些好笑，自己已經決定要去死亡，為何還在留戀，這種對自己的嘲笑不由的笑出了聲，但這卻又是多麽的可悲，她一心想與莫雲舒攜手到老，退役申請書一早便放在了櫃子裏，只待戰争結束，她們就離開這些紛争。

而現在，卻只能用她的死來換莫雲舒的活。

“柳心，我想靜靜。”溫迪沙第一次在柳心面前流淚。

“是，長官。”

柳心回到自己的位置，又看了看那高高的指揮臺，現在沒有人能聽到裏面的聲音，但她知道，溫迪沙的難過一定撕心裂肺。

也沒過多久，指揮臺上的屏蔽障被撤回，溫迪沙再次出現在她那至高無上的指揮臺，她妝容整潔，一臉肅穆，剛才的對話仿佛都沒有發生，依然是那麽讓人崇敬。

溫迪沙是一個标志，也是一個裏程碑，她代表着人類的希望，代表着人類至高無上的美德——犧牲。

溫迪沙打開與冥王號的通訊，開始與遠征軍的總部開始進行了溝通，這次的溝通也同步到了所有人的畫面，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位将軍的緊張與戰事的焦灼。溫迪沙不斷的嘗試着換戰略，但盾級戰隊依然無法順利阻止蟲族的進攻。

接着溫迪沙再一次打開屏障，接通與司令部的專屬頻道。所有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這秘密商議後的最終結果。

等待的時間總是顯得很漫長，其實也就短短的五分鐘，溫迪沙出現在所有的盾級艦艇的主屏幕上，這位人類的希冀一臉肅穆，她整理了一下衣裝開始了她的演講：

“非常感謝所有盾級戰艦士兵們對我的信任，敢于登上盾級艦艇的戰士，都是真正的英雄。可現在，我的英雄們，敵人就在我們的腳底，它們的攻勢兇猛，直逼主陣。我們的戰友已一個個的戰死，很快會是我們，接着便是我們頭頂的冥王號，最後将是我們全部人類。”

屏幕前所有人都屏息看着溫迪沙，等待着她的命令，無論生死。

溫迪沙接着說道：“我們都有着父母，子女，愛人，我們之所以走到一起，離開他們成為戰友，成為姐妹、兄弟，都是為了讓他們可以快樂的活在陽光下，能與自己的愛人一起走在靜靜的河邊。所以，戰士們，現在是體現我們存在價值的時刻。”

溫迪沙從坐位上起身，舉起右手向所有人行了一個标準的軍禮：“我宣布，普魯士計劃，開始。”

柳心回敬一個軍禮，立即轉頭下令道：“所有人，整理軍容！”

“是！”回複給柳心的是一致的高呼。

柳心再一次看了看指揮臺上的溫迪沙，她也開始整頓收拾着自己，同時将主畫面調整給了冥王號，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在向莫雲舒告別。

“最後兩分鐘，大家也給家人告別吧。”柳心放軟了聲音，給自己的部屬說道。

下完命令的柳心自己也拿起了電話，她家裏只剩下一個母親，她拔下了遠在地球的家中的電話，卻沒有勇氣按下确認鍵，最後柳心選擇了放棄。

“長官，你也不知道說什麽嗎？”柳心身邊的一個下士也看着電話，始終不敢再進一步：“我也不知道怎麽把這個事情告訴我的姐姐，我是她最後的親人了。”

“那發郵件吧。”柳心說着也打開了郵箱。

那下士點點頭，一邊哭着一邊開始打字。柳心不知道他寫了什麽，但她自己一個字也沒有寫。

作者有話要說：

想起了《烏蘭巴托的夜》：你走了那麽多年，你還在我的身邊，那一天你微笑的臉，如今閉上眼，我還能看得見。穿過狂野的風，你慢些走，我用沉默告訴你，我醉了酒，烏蘭巴托的夜，那麽靜那麽靜，連風都聽不到，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