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承包第十天

“你們在吃什麽？”一直很不合群的水澤在原地磨叽了半天蹭了過來。

尤利西斯優雅吃飯，李二出吃得呼啦呼啦，坐在搖籃裏的面面“啊啊”兩聲，有心想要說話，但奈何大人聽不懂啊。左右看了看沒人說話，容奕吞下口中的魚肉說“煎魚肉和小土豆，謝謝你的魚，只有新鮮的食材采用最簡單原始的做法，才好吃。”

水澤，“……”

不，你們一點也不原始。

他拉不下臉去讨食，問了一聲就不打算在這兒讨人嫌了，悶着頭打算躺到床上睡覺，睡着就好了。

“要不要一起吃些，還有。”容奕邀請。

水澤立刻走過來坐下，飛快地說“好。”

過了會兒，他腼腆地說“謝謝。”

容奕給水澤端上了簡單的煎魚肉和土豆，水澤有些生疏地拿起了筷子夾了一塊魚肉送入口中，不是他不會用筷子，而是他來貝蘭德快兩年了，已經很長很長時間沒有用餐具吃飯，都快忘記盤子、筷子、碗長什麽樣子了。魚肉入口輕輕一抿，富含脂肪的肉仿佛入口即化，這是貼近魚皮的部分，而另外的地方肉質緊實、彈嫩，牙齒咀嚼能夠嘗到明顯的肉感，鮮甜滋味就在口腔內爆炸開。

有別于生吃的不良口感，經過油煎加熱的土豆粉糯，飽腹一流。

吃着吃着，水澤眼角滑落淚水，無聲哭泣。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笑話他，因為大家都經歷過很長一段時間壓抑的食物，或者說，自出生以來他們就吃着工廠統一出品的食物——質量嚴格把關、味道始終如一的食物，直到容奕出現，才讓其他人知道，原來還可以這麽吃啊。

通過一餐食物，水澤和大家的關系緩和了許多，還主動問起了食堂事兒，容奕高興地邀請他到食堂來吃飯，很快就有紅燒肉哦，吃一塊開懷、吃兩塊難忘的紅燒肉。

水澤點頭，說自己一定去。

入夜後的貝蘭德危險，大家幾乎沒有什麽夜間娛樂活動，天色暗了就躲藏起來星網沖浪或者就是睡大覺。容奕他們帶了睡袋，各自簡單洗漱後鑽了進去，面面就委屈他睡不夠寬敞的懸浮式搖籃裏了，不睡睡袋，免得沾了地氣，感冒了咋辦。

睡覺前，水澤在距離洞口三米多的地方堆了一排枯枝，整個山洞都安靜了下來。

半夜半睡半醒間，容奕睜開眼往洞口看了一眼，好像看到枯枝縫隙間有兩個緊挨着的紅點閃爍，他沒有在意，翻了個身就繼續睡着了。

天明要醒，容奕的生物鐘催使他在老時間醒來，整個山洞靜悄悄的，有水澤磨牙的聲音、有李二出的嘟囔、有面面的小呼呼，還是尤利西斯好，睡覺都是美人。

容奕輕手輕腳地從睡袋裏出來，沒有打擾到任何人的推開枯枝走了出去，走到山洞外，他做了個深呼吸，充滿水汽的空氣進入肺腑，有些涼爽，微微刺激。

他扔了一塊薄荷味的口香糖進了嘴裏，咀嚼的過程就是清理口腔，這是未來人出行在外洗漱的方式。

早晨的沼澤霧氣随着太陽的升起破開，東邊有萬道光芒揮灑而來，水邊有飲水的小獸，深處有厚重的黑影走遠，還有白色的鷗鷺振翅而飛，早在人類醒來前，大自然就熱鬧了起來。

容奕微笑着看着這一幕，無聲地說，“真好啊。”

過了五六分鐘，欣賞了一會兒自然風光的容奕輕點植入手臂的個人終端，打開了音樂播放。不需要耳機，沒有選擇外放的音樂會以身體作為媒介播放，整個身體就成了天然的音箱，耳朵裏會聽到非常好的音樂效果。形式很神奇，容奕一直很好奇它的實現方式，只可惜在網上找了一堆書看的他暫時還沒有就看到這一塊。

挑選了一個方向，容奕開始晨練。

昨晚他已經詢問過水澤，知道了一條安全的路線，非常适合晨練。

走了走着，容奕爬上了一個山坡，準備按照水澤說的路線繼續走時，他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完全不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我的老天爺啊，感謝皇天後土玉皇大帝如來佛齊天大聖。”容奕要把滿天神佛感謝一遍，他發現了什麽啊，他看到了稻子啊！！！

山谷內，成片成片的低矮金光稻子沐浴着陽光，葉片、稻穗上凝着晶瑩的水珠，容奕猶如看到了仙境，見到了天庭禦花園裏的瓊花玉葉，他腦子裏已經自動浮現出一碗碗暖香軟糯的米飯，一根根白皙晶瑩的米線，一個個手握的飯團、一塊塊瓷實的年糕……南方人的眼淚在他的眼眶裏打轉，輕易不會哭的男人在見到了豐收的稻谷時喜極而泣，實在是太久太久沒有見到這樣一幕了，也太久太久沒有吃到一碗好吃的米飯了。

末世裏就不要說了，缺衣少食是常态，大家都是勒緊褲腰帶過來的，為了給孩子們省下更多的口糧，許多大人自願一天一餐。

穿越到未來，容奕好不容易進超市買到一碗速食飯，刨進嘴裏第一口，他沉默了。

容奕喜不自勝、喜形于色，他恨不得朝天大喊，“米啊，終于見到米了。”

還等什麽啊，容奕朝着稻子沖了過去，雙腳踩進水中絲毫沒有任何停頓。他一氣跑到稻子旁邊，只到小腿中間的低矮稻子稻穗彎彎，他屏着呼吸摘下了一束沉甸甸的稻穗，舉着看不夠，顏色太美了。過了一會兒，容奕小心翼翼地撸下幾顆稻子放在手心裏碾開稻殼，若有若無的稻香讓他深吸了幾口氣，“就是這個味兒。”

碾去稻殼的谷粒短小而胖，容奕直接扔進了口中，用牙齒用力地咀嚼，谷物中澱粉與唾液中的澱粉酶結合，讓口腔內充滿了甜甜的滋味。

“你知道嗎，在過去水稻有這麽高，有一位姓袁的老爺爺培育出來了雜交水稻、海水稻，解決了億萬人吃飯的問題。”容奕回憶着過去，眼神悠遠，他笑着，笑得很開心，“大米飯就肉，越吃越有，等着我給你做。”

容奕太想要傾訴了，曾經的過去、神奇的未來，只是沒有人聽他說，也沒有人能與他的過去産生共鳴，稍微遺憾。

站在水邊的尤利西斯安靜地聽着，腦海中疑惑滿滿，他已經知道容奕不是過去的那個容奕，對此他心中沒有任何起伏，坦然接受了。尤利西斯探究地想眼前的容奕究竟來自于哪裏，但越聽越迷惑、越是了解就越是驚訝……

“咦，稻穗很好弄下來，稻稈卻不好割，怎麽這麽硬？”

容奕拿出折疊匕首彎腰割稻子，卻發現好難，刀子劃拉了半天，稻稈上一個缺口都沒有。

這讓容奕産生了好奇，他個性裏的驢脾氣上腦了，一定想看看未來的稻子長啥樣。他彎腰開始順着一棵稻子的底部開始扒拉泥土，刨坑的速度仿佛二哈上身。

尤利西斯，“……”

想轉身離開，裝作不認識容奕。

哼哼嗤嗤幹了二十來分鐘，容奕終于扒拉開一個挺大的坑，泥土堆在坑外，阻止水滲透進來。容奕站在一米多深的坑裏面才見到了稻子的根須，從深厚的土壤中生長出來，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容奕矮下身感慨地看着粗壯的稻稈，忽然視線被稻稈旁邊的小動靜吸引，泥土嗦嗦掉落，兩三秒後露出一個雞蛋大的洞，從小洞裏探出個黑色的小腦袋，小腦袋上眼睛眯眯、小鼻頭尖尖紅紅，它還沒有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

容奕玩性大起，伸手戳了戳。

小鼹鼠瞬間四腳朝天僵硬裝死。

“哈哈哈。”容奕大笑。

鼹鼠抽抽小腳，依然不動。

容奕有些明白稻子為什麽會從這麽深處長出來了，大概與生活在這兒的鼹鼠有關——搬運糧食、糧食在洞穴裏發芽生長，大概就是這樣吧。

“我感覺自己有些魔怔了，直接摘稻穗就是了。”容奕讓尤利西斯從坑裏拉出來後，站在坑外面有些拍腦袋的困惑。

尤利西斯聳肩，“誰知道你。”

“就當是偶爾玩鬧一回，就當咱倆的小秘密。”

兩人對視，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保守的秘密哪裏是挖個坑這麽簡單。

掌握了唯一一手資料的尤利西斯內心得到了奇異的滿足感，他矜持地點點頭，“嗯，保守秘密。”

“好咧。”容奕谄媚地笑了笑，“謝大哥給我留點兒面子。”

“我不是大哥，我在家排行老三。”

“哦哦。”容奕就開個玩笑嘛。

尤利繼續說“私生子，擁有一半外國血統，不被家族承認，父親沒有給我華夏姓氏，我随從未蒙面的母親姓，尤利西斯·奧古斯都。”

容奕沒想到會涉及到別人傷心事，“抱歉。”

尤利西斯瞥了容奕一眼，“交換秘密。”

容奕愣了愣，笑着說“好。”

“哥，容哥。”

“嗚嗚嗚。”面面的哭聲。

容奕看尤利西斯，尤利西斯驚而窘迫，臉頰漫出紅暈，“我、我把面面忘記了。”

搖籃開啓防禦模式，護罩打開後小嬰兒在裏面非常安全，就是昨天白天遇到的白犀牛都咬不破。

“在這兒。”容奕揚聲喊。

“我看到了，我帶着面面過來。”

李二出推着面面的搖籃變了個方向，解除跟随模式的搖籃要手動矯正方向。

很快坐着搖籃的面面就到了跟前，他委屈地憋着小嘴，眼睛紅紅地看着容奕。

“面面醒來就哭，我就帶他出來找你們。”李二出蹦蹦跳跳到容奕身邊，“哥，前面黃色的東西能吃嗎？”

“能。”容奕打開了搖籃，朝着面面伸手，“乖，不哭。”

面面看了看容奕髒兮兮的手，遲疑地向後縮了縮，他求助地看向尤利西斯。

容奕，“……”

尤利西斯抱起了面面，“對不起面面，不應該放你一個人的在外面的。”

面面靠在尤利西斯的懷裏面舒坦了。

“……”容奕哀怨地看尤利西斯，“他以前醒來了看不到我都不哭的，被你慣壞了。”

尤利西斯抱着面面轉身，當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