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林野一出來便注意到衆人将目光齊刷刷地射向了自己，不由得有些疑惑，顧丞炎則幹脆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林野的手腕，林野心道顧丞炎這動作真是做順手了，擡手要躲開，自己卻也愣住了。

他手腕上赫然戴着一條銀灰色的手環，手環上刻着條威風凜凜的孤狼，配上林野偏白的皮膚，竟顯出幾分矜貴來，顧丞炎的目光落在林野略清瘦卻不失力量的手腕上：“很配你。”

林野竟不知這手環是什麽時候套上的，他擡起胳膊仔細觀看，只見狼腳下有一排不甚起眼的小字母，正是科龍智能的logo。

沒等林野發出疑問，帕特裏奇經理一個健步湊上來：“不可能不可能……這不可能！”語氣倒是喜大過驚，一旁時刻準備着将那大機甲收回去的員工們不明所以地湊上前去詢問：“經理，機甲怎麽不見了，這可怎麽收？”

帕特裏奇不耐煩地一揮手，像是在質疑員工的職業素養：“這都沒看出來？收什麽，去開單子吧。”

那員工穿着科龍公司特質的湖藍色制服，這是中級技師的标志，他滿腹疑惑地答應一聲，眼睛瞟過林野的手腕，才恍然大悟地“唔”了一聲，幹淨利落地轉身走了，不知嘟囔了一句什麽，附近的員工中立時掀起一片嘩然，林野只覺所有人的視線都灼灼地落在他身上，看得他莫名其妙。

哈裏斯店長跟帕特裏對視一眼之後，都笑吟吟地跟林野道恭喜，又道：“難怪耽擱那麽長時間，我們都急得想進去救人了。”

帕特裏奇接下來沒看林野，而是直接轉向顧丞炎：“那給您開單子了？”顧丞炎十分受用似的吐出一個字：“開！”

聽到這裏，林野終于繃不住了：“開什麽單子？”又把自己的手舉高些：“這是怎麽回事？”

此言一出，空氣凝固了幾秒鐘，好像林野說了句非常違背常理的冷笑話，帕特裏奇經理哈哈笑道：“您真會開玩笑。”

倒是顧丞炎心知自家媳婦雖然精神力天賦異禀，卻真的沒上過軍校，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便低聲解釋：“這就是機甲認主了。”

林野：“？”

顧丞炎在帕特裏奇經理的帶領下，一路跟着向VIP接待室走，一邊對林野繼續解釋：“A級以上的機甲和其他等級不同，AI采用了‘極限類人’模式，是唯一能忠誠于主人的人工智能。”

林野點頭，卻也沒覺得有多難，A級精神力者比例小，可聯邦人口基數已經達到了兆級，這裏又是精英彙聚的首都星，作為最大機甲品牌旗艦店的店員早該身經百戰了，怎麽會如此大驚小怪？

至少剛剛在帕特裏奇經理的介紹下，他便已經知道‘二十八星宿’系列的A級機甲，就在問世的短短一年時間，賣出了一大半。

見林野仍是疑惑，顧丞炎繼續道：“到了A級以上，除了人去購買機甲，機甲也在尋找主人。而精神匹配度達到百分之八十以上，只是機甲認主的必要不充分條件。”林野反應了一會兒，虛心道：“說人話。”

Advertisement

顧丞炎：“……意思就是即使你的精神連接匹配度已經達到了百分之八十，機甲也未必會認主，還要符合某些額外條件，比如精神力遠遠高于其等級等等，所以機甲認主的概率其實非常小，絕大部分機甲，直到過了服役期，也沒認過主。”

說話間，一行人就到了VIP接待室門口，西裝革履的工作人員們開門的一刻就齊刷刷站了起來，見到親自陪着客人的經理和店長，臉上的笑容又真誠了幾分：“購機合同已經準備完畢，付款之後就可以簽約了。”

林野此時終于反應過來：“付什麽款？我沒說要買！”一屋子的工作人員都齊刷刷看向林野，林野在他們看神經病的目光中，硬生生挺住了沒有當場發作，保持了起碼的紳士風度：“沒人規定試了就要買吧？這是強買強賣。”

“可是機甲認主了……”

顧丞炎打斷了店長的話，一臉認真：“所以不買不行了。”

——

從科龍智能機甲旗艦店走出來，林野仍有些不可置信，這價值七百萬星幣的A級機甲竟認了他這窮光蛋做主人，林野拿指腹摩挲着那光滑瑩潤的銀灰色“奎木狼”，喃喃道：“你跟別的機甲比，智力是不是有點缺陷？”

奎木狼：……

顧丞炎：……

顧丞炎輕咳一聲：“小野，東西買完了，咱們吃個飯，然後看電影去吧。”林野對那句親親熱熱的“小野”沒什麽反應，顧丞炎忽然有點緊張，此地無銀地解釋：“是老太太讓咱們去看電影的。”

林野“唔”了一聲，挺乖巧地點了點頭，平日裏跟自己相處的那一點跳脫消失得無影無蹤，倒是也有點像哄老太太時的樣子，乖巧得過了頭。

顧丞炎皺了皺眉：“別用看債主似的眼神看我。”

林野又乖巧地“嗯”了一聲，卻覺得顧丞炎這形容實在太到位，經他這麽一說，這位年輕機甲制造師兼霸道總裁斯文俊秀的面孔霎時間和黃世仁重合了。

“顧世仁”嘆了口氣：“我沒說要你還。”

林野卻認真道：“沒想到試了一下就認主了，讓你破費那麽多，肯定要還的。”

顧丞炎忽然有些心虛，岔開話題：“其實最後只付了一百五十多，只要你帶着‘奎木狼’完成認證，其餘的會以補助的形式由聯邦支付。”林野瞪大眼睛：“真的？”

顧丞炎覺得林野可能被人賣了都不知道，這副模樣哪裏像從小缺錢花的人，分明是不把錢一回事的大少爺，不過想還就讓他還吧，顧丞炎看着林野明顯恢複了些往日神采的眼睛想，他并不想給林野造成什麽負擔，也從沒打過做“債主”逼他就範的主意。

他只是真心想給喜歡的人花點錢而已。

顧丞炎覺得自己真是作得一手好死，林野去比賽之前，還曾有過表露心跡的意思，只是他那個時候想不明白，或許一直以來他都沒有過組建個家庭的覺悟，甚至不覺得每天和林野鬥鬥嘴，就算是戀愛了。

顧丞炎直到現在也想不明白，他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林野的，卻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思念他，見不到就會想念，看到他被人欺負的時候，會不管不顧地沖上去，希望跟這個人長長久久地住在一起。

可惜現在想清楚了，卻不是表白的好時機，反倒像借着一百五十萬星幣的“債務”去趁人之危似的。

林野和顧丞炎吃了頓簡餐，又掰着指頭算了一遍機甲聯賽初賽和決賽的獎金，獎金是幾何倍增長的，決賽獎金足夠還這一筆“巨額”債務，還能富餘不少。

算清楚之後，林野盯着自己盤中食物的眼神終于不那麽苦大仇深了，顧丞炎倒是抓住時機，提出了要求：“不過一百五十萬不是白借的，你得付點利息。”

這要求提得正中下懷，林野都有些懷疑顧丞炎是不是故意給他找臺階下，不過林野沒感動完，顧丞炎便道：“事情有點麻煩，但是你做我才放心。”

林野打起精神：“什麽事？”

顧丞炎道：“我打算近期搬出去，你負責看房子。”沒等林野回答，又鄭重補充：“不許在老太太那兒給我上眼藥。”

林野：“……好。”

兩人最後還是去了電影院，顧丞炎一直不大理解在裸眼4D如此發達的今天，為什麽還有那麽多人願意在黑漆漆的電影院裏浪費時間，可見到一對對的情侶，又看了看身邊的林野，忽然感到這或許是種甜蜜的儀式感。

兀自把看電影這件事神聖化的顧機甲師，一擡頭就看到了同行，臉色立即變得不太好，林野捅了一把顧丞炎的腰：“你要什麽口味的爆米花？”

顧丞炎卻一把攬住了林野，低聲在他耳邊叮囑：“這就是我說的那個胖子。”

這趙胖子不僅跟自己在工作上對着幹，還酷愛秀恩愛，含沙射影地說他戀愛不順婚姻也不幸福，明裏暗裏地跟自己比，顧丞炎現在攬着林野，就有了底氣，再一擡頭就換了副虛情假意的笑臉：“這麽巧，你也跟嫂子來看電影？”

趙錦程見到顧丞炎和林野的親密模樣，“驚訝”兩個字就明晃晃地寫到了臉上，顧丞炎看得心曠神怡，他的妻子是個身形微胖的女人，可在趙錦程的襯托下立時苗條不少，也熱情地跟顧丞炎兩人點了點頭。

時間差不多，顧丞炎跟着進場，趙錦程驚愕地回過頭：“你也看這場？”顧丞炎：“怎麽了？”

趙錦程擺擺手：“沒事兒，挺刺激的。”說罷先一步進了場。

顧丞炎心裏罵了一句神經病，愛情片有什麽刺激的，恰逢林野去拿爆米花，顧丞炎閑得無聊翻看票面，現在都是環保的電子票，檢票之後自動歸還，薄薄的半透明票面輕輕一滑就能看到預告片和簡介，顧丞炎盯着預告片看了半分鐘，心裏忽然一涼：“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