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是鄭儀！

恐怕鄭儀和“栗色頭發”兩人根本沒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尋找信號發生器上，因此，周圍一旦出現什麽動靜，他們才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可論反應速度，林野卻不遑多讓，即使後動，也不遜于先發，速度快過鄭儀兩人太多。

大約是地理位置占了優勢，那位栗色頭發的參賽者反而比鄭儀更快，林野啓動奎木狼幾乎沒有耗費一毫秒的時間，眨眼功夫銀灰色的機甲便充上了雲霄，一記電磁炮，利落地将栗色頭發的機甲擊落。

而下方的塗飛白和鐘昊然兩人也反應過來，也跟着啓動了自己的機甲，在“栗色頭發”墜落的同時，一架“土豪金”和一架“騷紅”左右夾擊，成包抄之勢，将那倒黴的機甲團團圍住。

“交給你們了。”林野在通訊器吼了一嗓子。

二對一優勢立現，不要太輕松，兩人同時回答：“沒問題，等等我們去幫你。”

林野卻道：“小心別弄出太多動靜，搞定了那家夥，立即去拿獎杯，鄭儀我親自收拾。”倒是馬洛的黑色機甲“玄英”，向着空中的鄭儀沖去，似乎要護住林野。

馬洛其實有一瞬間擔心林野不領自己的情，畢竟現在四對二，他們勝券在握，可在馬洛上升的那一刻，林野忽然調轉方向急速俯沖，馬洛一時不明白林野的用意，卻也抓緊機會給了鄭儀一記重拳。

幾人都開啓的近身作戰模式，本不應有太大的響動，巨響卻在耳邊炸開，馬洛和鄭儀不由得都緊張地看向了聲音來源，好在那聲音雖大，卻沒對巨蛋造成傷害，但下面的局勢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鐘昊然受傷了。

鐘昊然被壓在自己的機甲裏無法動彈，騷紅色的機甲外殼十分刺目，像極了血，可林野無法判斷到底是不是血，血腥氣從尾火虎的駕駛艙裏蔓延開來。

林野雙膝跪在地上，試圖扯開駕駛艙的閥門：“鐘昊然！你說句話！”這一下不僅用的A級機甲所能承載的殺傷力最大的武器，且直擊要害，從尾火虎最脆弱的部分擊穿，直接傷到了機甲戰士。

原來被兩人夾擊的“栗色頭發”緊緊兩個回合就受了挫，情急之下想到一招聲東擊西的計策，便用一枚輕型電磁炮攻擊那巨蛋！

如果奏效，或許他便又有了一線生機去搶奪那唾手可得的“機甲杯”，可林野也很快發現了不對，竟先鐘昊然和塗飛白一步“救”下了巨蛋，彼時鐘昊然也塗飛白卻也放開了“栗色頭發”。

“栗色頭發”一招聲東擊西成功，又見對手們全部背對着自己，心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登時惡向膽邊生，用殺傷力最大的高能粒子炮直接攻向威脅最大的林野，而拯救巨蛋的林野即使感覺到黃雀在後卻也無計可施，只要想贏得比賽，就只能生生挨下這一擊。

卻沒想到鐘昊然情急之下竟用自己的身體為林野做了肉盾，塗飛白沒有放過“栗色頭發”，他的實力本就在他之上，又加之看到隊友受傷，怒火攻心，下手沒了輕重，兩三下重擊便打得“栗色頭發”投了降。

Advertisement

此時，塗飛白也從自己的“土豪金”裏邁了出來，倒是他的機甲維修師亞歷克斯見林野企圖将鐘昊然從變了形的機甲裏弄出來，大聲阻止：“不能硬拽！”

林野擡頭看向他，機甲維修師吓了一跳，林野的眼神裏除了憤怒、哀傷等等面對自己戰友出了事的正常情緒之外，更多的竟然是鎮定，就像早已看慣了生死，亞歷克斯吞了口口水，小心解釋：“他不一定有生命危險，強行切的他機甲神經帶，反而會加重傷勢。”

林野幹淨利落地讓開：“你來。”

那機甲維修師的手都在抖，可在林野的注視下，他仍舊硬着頭皮以最快速度将鐘昊然挖了出來。

半空中的鄭儀和馬洛還在厮打，林野餘光瞥見不遠處同樣無法動彈、被困在機甲裏的“栗色頭發”，身體卻一動沒動，直到鐘昊然略黑的臉從駕駛艙裏露了出來，鐘昊然嘴唇有些發白，精神卻還不錯：“我沒事，就是通訊器壞了，右腿卡住出不來。”

林野沒說話，半蹲在鐘昊然身邊拍了拍他厚實的肩膀，轉頭對塗飛白道：“時間不多了，你有把握把他拖到上邊嗎？”

計時器應景地響了起來，它所謂的整點報時，是五分鐘一報，這次提醒之後，便意味着只剩下最後五分鐘。林野的意思很明确，所謂的上邊，就是懸浮在上空的“機甲杯”。

鐘昊然有些愕然，随即苦笑：“我這個樣子已經不可能了。”林野卻沒搭理他，只定定看着塗飛白，對方卻緩緩搖了搖頭。

這個結果并沒有出乎林野的意料，拖着一個龐然大物上天對機甲來說不是難事，可拖着一個挂着個傷員的龐然大物上天，又不傷及鐘昊然的身體，難度就呈指數級上漲了。

“老塗。”大約是受到聯邦智能機甲研究院那群人的影響，林野的稱呼十分接地氣，“等我一分鐘，好嗎？”

年紀輕輕的就榮獲“老”字頭稱號的富二代塗飛白，額角不易察覺地抽了抽，卻立即明白了林野的用意，很講義氣道：“你去吧，沒說的。”

“老塗”只覺眼前一花，林野就不見了。這速度實在是超乎他的想象，甚至比之在D區打巴羅龍的時候更快了些，是自己眼花了，還是記錯了？難道這麽短的時間內，林野的速度又提高了？塗飛白等在原地，默默感嘆了一聲：“操。”

林野閃電般出現在半空中，此時鄭儀和馬洛正打作一團，雖然保持了起碼的理智，沒有人使用可能喚醒巨蛋的殺傷性武器，卻也異常激烈，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兩人早有積怨，尤其是馬洛揍人十分賣力。

林野卻打斷了他的節奏，也化作近身格鬥模式，一記重拳砸向了鄭儀，同時，打開通訊器對馬洛道：“馬洛，這裏交給我。”

“不……”馬洛下意識拒絕。

“你聽我說！”林野又是一腳側踢，虎虎生風地砸向鄭儀的側身，“你和塗飛白，把鐘昊然架起來，獎杯必須親手拿才算數。”林野說完，不再理會馬洛，再次沖向了鄭儀。

經過林野提醒，耳畔倒計時的滴答聲卻清晰起來，馬洛糾結了片刻，忽然下定決心似的，俯沖而下，片刻後，一道玄黑、一道金黃，架着騷紅色的機甲緩緩卻堅定向着頭頂的“機甲杯”飛去。

而林野此時已經和鄭儀兩臺機甲在不計其數的巨蛋之上，防護罩之內，纏鬥起來，兩人都是近身作戰模式，能造成巨大波動的熱武器統統收起，鄭儀卻不再鎮定，眼見着四座獎杯馬上就要去其三，兀自捶打着操作臺：“你瘋了嗎！”

可惜林野根本聽到，近身作戰是林野最熟悉的戰鬥形式，何況他和機甲奎木狼的匹配度早已達到了百分之百，此時林野幾乎招招到肉，動作十分迅猛有力，很快便打得鄭儀連連退敗。

駕駛艙內鄭儀滿是燎泡痕跡的臉孔更加猙獰，他連接林野的通訊器不成，便幹脆打開了擴音器：“林野！別打了！我們去平分了那獎杯怎麽樣？”

林野充耳不聞，甚至有意護住了三臺緩緩上升的機甲方向，鄭儀氣得怒罵：“傻逼！”林野回擊他一記重拳。

機甲再刻意收斂氣息，弄出的動靜也不可能小，震動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了地下的巨蛋們，那些巨蛋随着林野和鄭儀面對面厮打造成的巨響，微微顫抖。

鄭儀注意到這一點，雖然怒氣沖天，卻也下意識收斂了動作，可林野依舊不管不顧地揍他，機甲碰撞甚至擦出了火花，時間也馬上截止，鄭儀心裏忽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這林野……不會是為了報他的私仇，而放棄奪得冠軍的機會吧？

歷年機甲聯賽都必須産生冠軍不假，不過今年卻又有不同，每年的勝利者只有一個，而今年有四個，四座獎杯缺席一個，勝利者也比往年更多了，賽委會沒有理由為了一個缺席的名額重新比賽。

鄭儀越想越篤定，卻也越心慌，林野的招式他漸漸招架不住，鄭儀怒火攻心，不免口不擇言起來：“林野！我為了鄭邈也要教訓你！”林野聽聞這話，忽然一頓，手中動作卻很快銜接上。

鄭儀以為有效，不免打起了利用自家亂一亂林野心神的想法，繼續道：“顧丞炎把你一個人抛下，參加比賽，你以為是為了什麽？”鄭儀不知何時抽出一把光劍來，直刺向林野，“強扭的瓜不甜！”

因為林野拒絕對鄭儀開放對講權限，因此鄭儀是開着擴音器大放厥詞，說到這一段，難得因為比賽太過緊張精彩而安靜的彈幕再次多了起來。

“科普：鄭儀是鄭邈的哥哥，鄭邈是顧丞炎的前任兼忘不掉的白月光，而顧丞炎是林野的現任老公。”不知是那個好事的，花了半分鐘不到的時間就送上這麽一條彈幕。

從這條彈幕開始，後面的話鋒立即變了，“霧草，世界太小了吧。”“所以這是替弟弟出頭？”“我不管他替誰出頭，我站林野。”

“林野也太慘了吧，從第一場比賽被黑到現在，什麽懷疑顧丞炎幫他改造機甲，還差點被取消了比賽資格，什麽‘聯邦第一機甲師’做他的機甲維修師不公平，雖然最後統統被打臉，一直堅持到最後一場，沒想到情路還這麽坎坷。”

“心疼林野，看他為了鐘昊然不惜自己纏住鄭儀，真·重情重義。”“可惜自家老公心裏裝着別人，啧啧。”“等等，為什麽林野補充老公？你們不覺得林野帥炸嗎？”“帥炸。”“帥炸。”“帥炸。”

“等林野離婚了，我要嫁給他。”“嫁給林野的等等我。”“前面的不要跟我搶。”“承包林野。”“坐等離婚。”

顧丞炎“啪”地一聲關了視頻網絡，吓得身邊已經躺下的傷患差點沒掉地上：“幹什麽你，神經病啊！”顧丞炎轉過頭去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對方立即禁了聲。

顧丞炎出門的時候對同行的醫生交代了一句：“我出去透透氣。”說完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醫生遠遠地叮囑了一句：“千萬別靠近A區場地，那邊比賽還沒完呢！”

顧丞炎揮了揮手表示知道。

這都是什麽網站，哪個星球的網友，怎麽通過審核的，現在的小孩，動不動就在網上叫人老公，膚淺！顧丞炎在心裏碎碎念，卻又忍不住當真，林野那麽好，如果自己弄把他弄丢了，如果林野回頭看視頻、看新聞，又剛好聽到那些言論……

顧丞炎迫不及待地想見到林野，還有三分鐘，離倒計時結束還有三分鐘，比賽一結束，就跟他說清楚，把在開場晚會時候沒說完的話一并講完，告訴林野他和鄭邈早就結束了，他并沒有對他念念不忘，而他現在喜歡的……是他林野。

顧丞炎很快抵達了A區外圍，這裏是C區和A區地面通道處的走廊，通過透明的防護罩，顧丞炎能夠清清楚楚起看到半空中的林野，機甲奎木狼此時是近身格鬥模式，因此林野看起來就像個銀盔銀甲的騎士，厚重的機甲覆蓋也看得出他颀長勁瘦身材的影子。

與之纏鬥的鄭儀手中光劍咄咄逼人，林野分毫不讓，也啓動了近身武器，化出一把淩厲的激光劍，直刺向鄭儀。林野泰然自若，躲閃沖刺，那柄激光劍所到之處只留下刺目的劍光和鄭儀的慘呼，行動能力絲毫不受笨重“盔甲”而阻礙。

林野招招緊逼，兩人看起來棋逢對手，一時間難分伯仲，顧丞炎卻發現了鄭儀其實早已無力招架，不過是強弩之末，兀自強撐，耳邊最後十秒的倒計時開始，林野又是一劍，刺穿了鄭儀的主動力系統，他便像是被按了慢放鍵，動作很快遲緩下來。

“八、七、六……”

林野一拳打散了他的能量閥。

“五、四……”

林野幹脆收起光劍，一腳踢向鄭儀的胸甲，徹底将人踹到了A區防護罩的另一端，鄭儀被踢到防護罩上，卻沒有穿過，而是貼着透明的防護罩滑了下來。

“三、二……”

林野一個沖刺，幾乎看不清他的身影，仿佛他在剛剛的位置憑空消失，又在同一時刻出現在半空中，懸浮着“機甲杯”的地方，林野穩穩地握住了“機甲杯”。

而後倒計時響起最後一個數字，“一！”

“比賽結束。”熟悉的電子音再次響起，不帶一點感情地恭喜：“恭喜本屆機甲聯賽決賽的獲勝者：馬洛，塗飛白。”

電子音一如既往地慢條斯理，每念出一個名字，便停頓兩秒鐘，“鐘昊然。”又是一個巧妙的停頓，簡直比娛樂圈影帝頒獎現場刻意賣關子的主持人還要讨厭。

顧丞炎不由得也跟着緊張起來，林野是在倒計時結束之前拿到的獎杯吧，應該是吧？

“林野。”電子音爆出最後一個名字。

C區地下室裏，已經将需要護理的傷患處理得差不多的醫生們爆發出一陣歡呼，顧丞炎似乎隔着地面聽到了那一陣喝彩，眼前那些惹人厭卻又與一定是令人振奮的彈幕再次出現，顧丞炎幾乎能想象到現在應該是滿屏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林野贏了。”

他的人氣從參加初賽時，鏡頭給了一個臉部特寫，便一直居高不下，顧丞炎很想像那些人一樣，将自己此時的喜悅表達出來，什麽之後可能會有危險，什麽編入“第九隊”去沖鋒陷陣，都是以後的事情。

只要林野喜歡，只要現在的林野的是高興的，他也願意為他歡呼，可惜身邊只有他自己一個觀衆，此時若是歡呼起來，必定會像個傻子。

“機甲聯賽決賽至此圓滿結束，請各位參賽者即刻離開場地，即将打開防護罩權限，醫療隊請待命……”

馬上就要再次見到林野了，顧丞炎按捺下內心的興奮情緒，電子音之後的話顧丞炎根本聽不進去，只想着接下來不如進去給林野一個大大的擁抱。

不知道林野突然見到自己會是怎樣的表情，顧丞炎忽然又想起了“追求百科”裏羅列的注意事項，清了清嗓子，将白癡一樣的興奮表情調整成潇灑模式，一邊整理衣領，一邊緩緩向防護罩走近。

然而，顧丞炎随即就變了臉色，輕快卻穩重的步伐不再，拔腿沖了過去。

A區防護罩內忽然炸開一聲悶響，那是蛋殼碎裂的聲音，顧丞炎疾步奔了進去，電子音再次響起：“緊急情況，關閉防護罩。”

顧丞炎仿佛看到林野将受了傷的鐘昊然，趁着防護罩開啓的那一瞬，推了出去，跟着一同出去的還有扶住鐘昊然的塗飛白，馬洛倒是留在了防護罩之內。

連綿不絕的爆炸聲此起彼伏，這是電磁脈沖彈！墨羽青尾蛇們身上還沾着黏液，适應能力卻很快，金黃色的豎瞳很快睜開，“嘶嘶”地吐着信子，興奮地向着場內為數不多的幾個人類撲過去。

“新生的墨羽青尾蛇攻擊性最強，因為它們需要大量食物補充體力。”馬洛擋在林野身前解釋道，大青蛇越來越多，被迫提前破殼的墨羽青尾蛇紛紛向兩人湧了過來。

林野倒不害怕，他的身體都被近身戰鬥型的機甲覆蓋着，眼見着兩條巨大的青蛇對着兩人張開了血盆大口，馬洛和林野一人一個同時削掉了它們的腦袋，粘稠的黑血濺了兩人一身。

馬洛與林野以背靠背的姿勢，抵擋着大蛇們的攻擊，互相保護着對方的身後，馬洛一記電磁炮擊穿了一條大蛇的腦袋，道：“沒想到有一天會跟你一起并肩作戰。”

林野敷衍地“嗯”了一聲，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馬洛不氣餒：“小時候，你總是跟着我，連上廁所也要跟着。”

林野的激光劍一下子沒拿穩，将眼前一條墨羽青尾蛇的信子齊根斷掉，黑血瞬間滋了出來，林野飛快又補了一劍，“過去的事兒，不用說那麽詳細吧。”

馬洛聲音裏帶了一點笑意，在這墨羽青尾蛇群裏，從容地回憶往昔：“我還記得你對我表白的時候，緊張得連話都說不清楚，這件事我要向你道歉……”

顧丞炎剛沖出重圍就聽到了這麽一句話，純物理攻擊劈向蛇群的同時，不輕不重地地捎帶了馬洛，馬洛突然遭受攻擊，有些懵，看清來人之後卻沒多想，顧丞炎的機甲巨闕馬洛是認識的，或者說但凡機甲制造專業或者機甲駕駛專業的人，沒有不認識大名鼎鼎的巨闕的。

何況馬洛和林野的通話都是通過彼此的通訊器，他并沒有給顧丞炎開通權限，理論上對方不可能聽到什麽，那麽這就是個意外，并非什麽莫名的火氣，馬洛主動開啓了接受顧丞炎通訊的權限，可很顯然顧丞炎并沒有話對他說，直奔了林野。

墨羽青尾蛇越來越多，整個A區的墨羽青尾蛇都漸漸向他們湧來，林野一手一個，只覺這玩意只是數量太多有些難纏，心中有些奇怪C區的地下室裏只有一條墨羽青尾蛇，怎麽那麽多參賽的機甲戰士單挑一個竟要花那麽久時間？

顧丞炎緊緊跟在林野身邊護着，是個顯而易見的保護姿态，“你怎麽樣？”

“你怎麽來了？”兩人同時開口。

顧丞炎道：“我一直等着你，看你有危險，就沖進來了。小野，我有話對你說。”又一條粗壯的蛇尾劈頭蓋臉地砸過來，顧丞炎和林野一人一下，配合相當默契，大墨羽青尾蛇當即被分成了三段，黑血噴湧而出。

顧丞炎第一時間啓動了自己的機甲防護罩，同時護住了林野，可近身戰鬥時，保護罩簡直就是雞肋，因此成功擋住黑血之後，顧丞炎第一時間收回了保護罩。

林野只覺顧丞炎的潔癖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再無進步空間可言，戰場上哪有不見血的？顧丞炎卻在砍殺墨羽青尾蛇和躲避黑血之餘，依舊深情款款：“那一天我的話沒有說完。”林野忽然想起來顧丞炎那一句“林野，我喜歡你。”

進入決賽以來争分奪秒的高強度戰鬥，令林野精神時刻處于緊繃狀态，他以為自己早已忘記了除了比賽之外的事情，卻沒想到這樣危機的關頭，自己對那句話的記憶竟如此清晰，他甚至記得黑夜裏，顧丞炎模糊眉眼下每一個音節的頓挫。

林野手中激光劍殺氣凜凜，所到之處蛇屍體遍布，一劍刺穿了一條墨羽青尾蛇的扁腦袋，才道：“出去再說。”顧丞炎喚了一聲林野的名字，欲言又止，林野卻打斷他：“現在不是時候。”

顧丞炎有些忐忑，林野這是什麽意思？還在生他的氣嗎？林野又道：“出去之後，再給你做一次法式醬糖風情軟炸香豬排。”顧丞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不疊說好。

林野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句與此前環境毫不相幹的‘先吃飯在吃你’，做飯的承諾便那麽輕易許下了，兩人各懷心思，連面對殺不完的墨羽青尾蛇都不那麽沉重了。

另一邊，距離巴羅星最近的監測空間站內，鄧肯将軍忽然開口：“救援隊停止行動。”

軍容整肅的下屬不可置信地停住腳步：“将軍？”

鄧肯将軍沉吟片刻：“救援部隊停在最近駐紮點，時刻準備，沒有我的命令，不不許進去A區。”

“可是，将軍，那些可是墨羽青尾蛇……”

“你應該聽到我的話了。”鄧肯将軍長了一張與身份頗違和的慈祥面孔，看起來笑眯眯得甚是平易近人，可所有跟過他的下屬都知道，這位将軍是真的鐵血手腕，他決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違抗。

下屬領命離開後，鄧肯将軍的個人終端随即響了起來，接通電話，那頭傳來因急切而略有些提高的嗓門：“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出了事反而關閉防護罩？還有丞炎怎麽也在？”

一連串質問連珠炮似的砸來，鄧肯有一瞬間的錯亂，下意識覺得眼前的人不像是顧将軍，倒像潑辣的“聯邦第一惡婆婆”顧夫人。

“老顧你別急……”

“我怎麽能不急！裏邊不是你兒子！我兩個孩子都困在裏邊！”

……

鄧肯将軍聽顧将軍吼完，見縫插針：“老顧，你仔細看看林野，他的戰鬥力明顯跟比賽開始的時候有了大幅提升，我想我們可能發現了一個天才，S計劃或許缺這麽一個人，咱們的第九隊……”

顧将軍聽到“第九隊”和“S計劃”，驟然閉了嘴，終端裏安靜了半晌，才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一個要求，不能真害了兩個孩子。”

鄧肯：“你放心。”

——

戰局并不如一開始預想得那般順利，A區內的墨羽青尾蛇像是殺不完，巨蛋裏不斷爬出新的墨羽青尾蛇，林野的額頭已經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這樣的體力透支，上一次還是在跟顧丞炎傾盡全力的對決時。

林野、顧丞炎、馬洛三人臨時躲進了A區與C區聯通的地下入口，全力頂住厚重的合金門板，才得以臨時喘了口氣，可惜A區封閉的防護罩連同地下一起封死，只有這麽一小塊空間可供幾人容身，他們不得已紛紛收起了各自的機甲，排排坐擠在狹小的空間裏。

這裏空間顯得狹小，還有一個原因便是本就逼仄的地下通道裏還有一個熟人。

鄭儀雖然沒有英勇地和大群墨羽青尾蛇硬碰硬，可看起來比他們三個要慘得多，林野似乎喘勻了氣，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依舊是那副标準的漫不經心模樣，一只手輕而易舉拎起鄭儀的脖領子：“說說你為什麽這麽幹吧。”

馬洛差異地看向兩人，顧丞炎卻是眸光一閃，替鄭儀說出了答案：“是你轟開了這些巨蛋？”此言一出，馬洛也反應過來，鄭儀近距離地面對着三位氣勢洶洶的“受害者”，只覺壓迫感恍若實質，吓得他噤若寒蟬。

尤其是顧丞炎，馬洛毫不懷疑林野可能會在下一秒把他整個人扔出去喂大蛇，可顧丞炎波瀾無驚的眼神卻讓他心裏一沉，總覺得這個人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殺傷力卻比林野還要大，那是種體會到對方對‘弄死自己’這件事胸有成竹的恐懼感。

林野卻不管那麽多，鄭儀不說話，他上手就揍，狹小的空間竟絲毫不影響他發揮，拳拳到肉的悶哼聲不絕于耳，一旁的馬洛都看得心驚肉跳，看向林野的眼神更加複雜了。

顧丞炎倒是目光裏滿是欣賞——大約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林野虎虎生風的拳頭，被顧丞炎的愛人濾鏡自動過濾，只瞧得見林野與黑色工字防禦背心形成鮮明反差的白嫩手臂，看逼供竟然看得津津有味且滿目柔情。

鄭儀在林野的逼問下，終于說出了連得起來的句子：“是我幹的，咳咳，我氣不過你們寧可拖着一個受了傷的廢物去領獎杯，居然不肯……”

這句話終究沒說完，鄭儀因為在說話的過程中挨了一拳，因太過猝不及防，牙齒狠狠咬到自己舌頭之後，便掉了兩顆，一口血糊在鼻青臉腫的豬頭臉上，配上舊燙傷的痕跡，甚是慘烈。

林野收回拳頭淡淡道：“他不是廢物，你才是。”

任何時候，不抛棄不放棄隊友的人，才最值得人敬佩，而像鄭儀這樣，為了一己私欲便不管不顧發狂的，才是真的害群之馬。

鄭儀被打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又氣又怕，竟病急亂投醫，将目光看向了顧丞炎：“顧…我是鄭邈的堂……”

鄭儀嘴裏含着不靈便的舌頭和兩顆牙齒，話說得含糊不清，顧丞炎卻瞬間心領神會了，當機立斷又一拳砸了過去，把鄭儀碩果僅存的下排門牙也一并打掉，這下子他徹底發不出聲音來了。

顧丞炎緊張地瞄了一眼林野，義正言辭道：“這種坑害同伴的敗類，我早就想打了。”見林野沒有什麽異常，顧丞炎暗自松了口氣，幸虧自己反應快。

而坐在兩人身後的馬洛瞥見鄭儀的尊容，忍不住默默思考：這副模樣推出去大約就能把那些大蛇吓跑了，實在是太可怕。另外林野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暴力了？難道真的如傳聞說得那樣，因為自己當年的拒絕受了太大刺激？

顧丞炎注意到馬洛熱切的目光，似乎黏上了自家媳婦，相當不爽，馬洛察覺到周身陡然危險的氣息，悚然一驚，下意識轉移話題：“這些東西怎麽越打越多？”

林野倒是搭了茬：“說得是，這些大蛇好像殺不幹淨，連奎木狼也快支撐不住了。”

奎木狼應聲抗議：“我才沒有！”可惜話說得軟綿綿，沒了往日的跳脫風采，這個抗議聽起來實在蒼白無力。馬洛也道：“我的‘玄英’也破損嚴重。”他嘆了口氣，“不知道救援隊還要多久，按理來說，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即使從最近的駐紮部隊調撥人手，也應該夠了。”

顧丞炎搖搖頭：“救援隊不會來了。”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卻意外的篤定，把一旁已經說不出話的鄭儀也驚得嗚咽了一聲，被林野一腳又踹得安靜如雞。

林野問：“你怎麽知道？”顧丞炎定定看着林野，忽然生出一種介于‘如果你不那麽優秀了就好了’和‘我媳婦太優秀連軍部那幫鼻孔朝天的老家夥也得刮目相看’兩種情緒之間的矛盾感情。

林野被顧丞炎看得寒毛直豎，擺擺手：“不說算了，別那麽看着我……當務之急不是他們為什麽不來，而是我們怎麽把那些大蚯蚓滅掉。”

馬洛立即贊同：“‘蚯蚓’這個詞好，從戰略上藐視敵人。”顧丞炎在心裏罵了一句“馬屁精”，也道：“這個詞好，我家小野就是有才。”

林野：……

林野：“關鍵問題是現在我們的機甲破損嚴重，那些大……墨羽青尾蛇的血，像是有極強的腐蝕性。”顧丞炎胸有成竹地淡淡一笑：“你忘了我是幹什麽的。”

馬洛脫口而出：“聯邦第一機甲師！”

顧丞炎輕咳一聲，林野無奈道：“那是黑稱。”見顧丞炎高深莫測地一言不發，又拿胳膊肘捅了一下顧丞炎的手臂，語調平板：“智能機甲研究院工程師、科龍機甲首席設計師顧先生，你能幫我們修複一下機甲嗎？”

顧丞炎心道難怪男人都喜歡叮囑媳婦在外要給老公面子，原來這麽爽，可看了一眼頗為不耐的眼神，顧丞炎又立即恢複了嚴肅表情，“在維修機甲之前，我需要給你們科普一件關于墨羽青尾蛇的常識。”

墨羽青尾蛇已經從聯邦“滅絕”了兩百多年，關于它們的知識怎麽也稱不上常識，但兩人虛心求教，沒人糾正顧丞炎用詞不準的細枝末節。

顧丞炎道：“最開始我們所在的星系并不是聯邦政體，而是由皇帝統治的‘帝國’，可惜帝國末年貪腐嚴重，民間政體爆發，帝國和聯邦發動了最大規模的戰争。

帝國連連潰敗，為了挽回頹勢，竟然和蟲族聯合，墨羽青尾蛇原本是星系裏常見的生物，可因為生物電波和蟲族極其相似，成了他們族人最天然的保護傘。

帝國的遺老遺少和蟲族敗退之後，幾乎将聯邦境內所有墨羽青尾蛇悉數帶走，融合了多年之後，成了我們現在所說的‘星際海盜’，不斷騷擾聯邦邊境。

現在我們見到的墨羽青尾蛇，已經經過了幾代基因改造，它們幾乎可以說是生化武器，它們的血液和毒液甚至對機甲的五維合金有腐蝕作用，而且繁殖力極，每顆巨蛋裏爬出的墨羽青尾蛇多達數百條，不是它們殺不光，而是本身基數太強大。”

“……那我們該怎麽辦？”馬洛咽了口口水，想起厚重的金屬板外此時更多墨羽青尾蛇仍在不斷地從巨蛋裏往外爬，就覺毛骨悚然。顧丞炎道：“對付它們其實說簡單也簡單。”

林野道：“速戰速決。”

顧丞炎點頭：“将他們聚在一處，重武器攻擊。”馬洛提醒：“現在當務之急是把我們毀得不成樣子的機甲修好。”像是想到什麽，馬洛又愁眉苦臉道：“我的‘玄英’主動力系統受損，但最可怕的還是五維合金腐蝕嚴重，連外殼都千瘡百孔。”

林野聞言也忍不住嘆了口氣，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縱使顧丞炎真是“聯邦第一機甲師”，現在哪裏有五維合金供他們修補？

顧丞炎卻道：“給我二十分鐘時間，你們守好門口，不能讓一條墨羽青尾蛇鑽進來。”

“那五維合金怎麽辦？”

顧丞炎看向了安安靜靜縮在角落裏，面部嚴重走形的鄭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