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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腳步聲, 趙奚擡起頭看着不遠處的賀嘉吟,不緊不慢地收了眼前的通訊儀,随口問了句:“收拾完了?”

賀嘉吟點了點頭, 問他:“等會兒還要再試一次嗎?”

趙奚想了想, 說道:“明天吧。”

賀嘉吟擡手撓了撓額頭, 猶豫着說道:“那我先回去啦?”

“留在這兒看會兒書吧。”趙奚建議說。

賀嘉吟哦了一聲, 走過去在茶幾上挑了一本書,像之前的那樣拿着書在落地窗前坐下, 開始學習。

趙奚的上半身靠在後面的靠墊上, 右手抵着額頭, 眯着眼睛看向賀嘉吟,臉上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

接下來的幾天,賀嘉吟都會陪着趙奚來進行兇案現場的實驗, 直到趙奚看着浴缸裏的鮮紅再也沒有半點反應, 才算結束。

在昨天實驗的時候, 賀嘉吟一不小心把趙奚推到了浴缸裏,趙奚一掉進了浴缸裏立刻兇性大發,兩只眼睛好像冒着火一般, 雙手不停在浴缸裏撲騰着, 如果不是當時的形勢太過緊張了, 賀嘉吟感覺自己都能笑出來。

他拿着手中噴霧對着趙奚的腦袋就噴了上去,趙奚低吼了一聲, 然後腦袋一歪, 昏死在了浴缸裏。

賀嘉吟望着倒在紅水裏的趙奚, 知道自己壞事了,趕緊彎下腰将趙奚從浴缸裏撈了出來,趙奚身上的衣服已經全部濕透了,染成了紅色,賀嘉吟怕趙奚醒來看着自己身上的又要發瘋,立馬跑出去找了幾件幹淨的衣服過來準備給趙奚換上。

盡管賀嘉吟的動作很快,但趙奚還是比他想象中的醒得更早了一些,他一睜開眼正在扒自己襯衫的賀嘉吟,眨了眨透着迷茫的藍色眼睛,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于是閉上眼睛重新睜開,賀嘉吟還在跟他的襯衫扣子做奮鬥。

趙奚擡起手,輕輕地在蹲在他身邊的賀嘉吟的腰窩處戳了一下,問他:“幹什麽呢?”

賀嘉吟好不容易把趙奚襯衫上的扣子都解開了,還沒等他喘口氣,便感覺自己的腰間被人戳了一下,他剛想扭頭看看是什麽,就聽見了趙奚的問話聲。

他被趙奚的這聲吓了一跳,腳一崴向後踉跄了一步,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磚上,望着對面的趙奚,磕磕巴巴地跟他解釋說:“剛才你……你掉進浴缸裏,衣服都……”

“我都記得,不用說了,”趙奚止住賀嘉吟的話,從地上站了起來,低頭看了一眼被賀嘉吟脫了大半的襯衫,也沒生氣,對賀嘉吟說:“衣服給我,我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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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在那邊。”賀嘉吟指着大理石臺對趙奚說。

趙奚拿着衣服去了簾子後面,賀嘉吟坐在地上,望着趙奚離去的背影,心中感嘆着趙奚的脾氣真的好好啊。

今天趙奚望着浴缸中的紅水除了剛開始的時候仍有些頭暈目眩,賀嘉吟在旁邊扶了他一把,他咬着牙也就堅持過去了。

從浴室出來後,趙奚坐在沙發上喝了口白水,對賀嘉吟道:“這幾天多謝你了。”

賀嘉吟受寵若驚,兩只手乖巧放在膝蓋上,搖着腦袋:“沒事沒事,我也沒做什麽。”

“頭上的傷怎麽樣了?”趙奚看着賀嘉吟頭頂那一塊已經開始長出新的植物的禿島,問他。

賀嘉吟摸了摸腦袋,說道:“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趙奚點了點頭,倒在了沙發上,枕着兩只手閉上了眼睛,對賀嘉吟說:“我先睡一會兒,你想幹什麽都可以。”

賀嘉吟應了一聲,望着躺在沙發上的趙奚,趙奚長得是真好看,眉毛修長且濃密,鼻子高挺,嘴唇很薄,顏色有些淺,而那雙現在已經合上了的湛藍色的眸子是賀嘉吟最喜歡的,不過這些都跟他沒什麽關系,賀嘉吟暗暗嘆息。慕白蓮的眼光是真不怎麽樣,怎麽會不喜歡趙奚呢?

賀嘉吟看不到此時自己的眼睛裏是好像藏着許多亮閃閃的小星星,他打量了趙奚好一會兒,才起身從另一邊的房間找了一條薄毯子蓋在了趙奚的身上。

接着彎下腰在茶幾上拿了一本《心理戰》,賀嘉吟跑到落地窗前坐下,冬日的陽光并不像炎夏中的那麽熱烈,只會讓人感到暖洋洋的,想要睡覺。

趙奚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多鐘了,他從沙發上坐起來,環顧四周,竟然沒有看到賀嘉吟的身影。

他站起身又找了一邊,這才在落地窗前看到了一坨白色。

趙奚抿唇輕笑了一聲,放輕腳步走了過去,賀嘉吟倒在地毯上,他左手抓着書脊,右手搭在肚子上,嘴唇微張,正在扯呼。

趙奚歪着頭看了他一會兒,緊接着他驚訝的發現賀嘉吟的下邊正在以一個比較緩慢起來,他摸着下巴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并猜測賀嘉吟過一會兒可能就要被吓醒了。

為了驗證自己的這個猜測,趙奚幹脆搬了一個椅子坐在了賀嘉吟的旁邊,過去搬椅子的時候順手把被他扔在茶幾上的毯子也拿了過來,蓋在了賀嘉吟的身上,接下來便乖巧地做個盯裆貓開始倒數。

賀嘉吟正在做夢,他今年二十三歲,一條母胎solo的單身狗,雖然從小到大給他送情書的男男女女不計其數,但在此之前他卻是連暗戀都沒有過一次。

作為一只大齡單身狗,偶爾做一個春|夢什麽的也是很正常的事,一團氤氲的白霧中,賀嘉吟牽着一只小手上了那張不知從哪裏變出來的雙人床,手的主人靠在他的身後,根據那胸膛的觸感來看,可以初步判斷是個男人,他任由那兩只手在自己的身體上挑|逗着。

過了一會兒,賀嘉吟的喘息聲加重,他一把抓住了那雙手,翻身将手的主人壓在了身下。

手的主人被一團白霧包裹,賀嘉吟只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看很好看的人,随着身體的動作,他漸漸達到了極樂的巅峰,就在這時,手主人身上的白霧漸漸散開,賀嘉吟終于看清了那夢中與他共赴巫山雲雨的人是個什麽樣的長相。

趙奚!

賀嘉吟當即從夢中驚醒,額頭上滿是冷汗。

他睜開眼,外面陽光刺眼極了,回想起夢中的情形,他的神情恍惚,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地毯上坐了起來,仰着頭呆呆地望着頭頂的白色的天花板,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是身處何地。

少頃後,他低下頭看向自己的另一位兄弟,也不知道是興奮的,還是受了驚吓,現在正站起來向他宣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夢中的旖旎場景好像還在眼前,賀嘉吟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經歷這麽操蛋的事情。

“醒了?”

在聽到趙奚聲音的一瞬間,賀嘉吟的腦子中劃過的全是夢裏各種黃色畫面,緊接着又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

他僵硬地轉過頭,才發現趙奚正坐在旁邊,低垂着眸子望着自己,賀嘉吟偷偷掐了自己一下,又将毯子往上扯了扯,蓋住自己的下半身,應道:“醒了醒了。”

“做惡夢了?”趙奚問。

“呃……”賀嘉吟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嚴格的來說剛才的那場夢應該算是個春|夢,但是對象有點吓人,以至于好好的一場春|夢搞得比惡夢還要可怕一點。

直到趙奚起身離開了,賀嘉吟仍陷在我怎麽可能做這種夢,我怎麽會在夢中對趙奚做出那麽喪心病狂的事的疑問中,到最後,他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對趙奚确實可能産生了那麽一丁點不愛慕之情。

這并不稀奇,趙奚長得好看,腦子也好,天文地理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會,性格溫柔可親,還救過賀嘉吟好多次,這麽算起來,賀嘉吟不喜歡趙奚才是天理難容。

可是賀嘉吟自己也知道他和趙奚是沒有可能的,他還記得那天趙奚在閱覽室裏說過,他是不會饑渴到在監獄裏找人消遣的。

他愛情的小花還沒等從土裏鑽出來,就已經枯萎至死了。

賀嘉吟沒時間去哀悼他夭死的愛情,他從地上爬起來,把小毯子整整齊齊地疊好,送回了原來的房間,然後像朵被雨臨時的木槿花,蔫噠噠地走出了閱覽室。

一月末的時候,賀嘉吟腦袋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并且那裏的頭發也長了好幾毫米,不過看起來依然不怎麽好看就是了。

賀嘉吟自從意識到自己可能喜歡趙奚後,就想着用什麽辦法收回自己這顆意圖搞事的小心髒。

偏偏趙奚什麽也沒察覺到,還像往常一樣指點着賀嘉吟的動作,與他進行親密的接觸,每一次接觸賀嘉吟胸膛裏的那顆心髒都要砰砰砰地跳出去。

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變态,賀嘉吟最後也分不清自己是死亡了還是變态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這顆心髒愛幹嘛幹嘛去吧,他管好四肢保一條狗命就行了。

這天下午在看到自己一拳将沙包裏沙子給打出來的時候,賀嘉吟是不敢相信的,但随後情緒壓住了理智,他馬上叫着趙奚的名字讓他來看自己的成果。

趙奚回頭看了他一眼,哦了一聲,淡淡說道:“我早上用的力氣太大,給裏面那層打破了,忘記給你換了。”

賀嘉吟嘤了一聲,後面那條搖擺的大尾巴耷拉到了地上,他垂着頭拿着掃帚将地上的沙子收拾幹淨。

從閱覽室出來後,賀嘉吟去了食堂,不過沒等他摸到食堂的大門,就被人給拖到了後面的小樹林中。

賀嘉吟掃了一眼眼前的這三位獄友,他記得自己曾經和這幾位有過交手,大概知道他們的水平,他現在要逃跑肯定是很輕松的,但是真打起自己未嘗不會是這三位的對手,為什麽不試一次呢?

魯迅先生說過了:每一次的進步都是在淋漓的鮮血中進行的,只有經受過苦痛的折磨,才能成就更完美的自己。

魯迅先生:我沒說過,別瞎說。

賀嘉吟對三位獄友嘿嘿笑了一聲,這段時間跟着萬永寶沒學好,就學會裝逼了,把外套一脫,随手扔在了一邊今年春天剛種下的京桃的樹杈上,學着趙奚的樣子揉了揉手指,結果揉了半天半個響都沒有。

沒有響就沒有響吧,賀嘉吟十分看得開,他放下了手,原地跳了一下,擺出了一個李小龍的經典造型。

格爾梅的《心理戰》中已經說了,打架的時候氣勢絕對不能輸!

對面的三位今天來其實并沒有打算揍賀嘉吟一頓的,領頭的那人看着賀嘉吟擺出的造型還愣了一下,随後對賀嘉吟說:“你給我們跳個舞,我們就不難為你了。”

賀嘉吟這幾天的心情本來就不怎麽美妙,再加上他也有意想要激怒對方,準備大幹一場試試自己的真實水平,于是對着對方翻了一個白眼,模仿着萬永寶平時的語氣說道:“跳你奶奶個腿!”

三位獄友一聽賀嘉吟這話氣得眼睛都紅了,對賀嘉吟道:“怎麽說話呢?不要以為你現在扒着趙奚了我們就不敢動你!”

夕陽落在西山上,将賀嘉吟地上的影子拖得又細又長,寒風搖着滿樹林的枝葉,發出簌簌的聲響,賀嘉吟咧着嘴露出了八顆牙齒,笑嘻嘻地又回道:“我就扒着!”

“诶我操!找打是不是?”

三位獄友說着便向賀嘉吟沖了過來,四人迅速打成了一團,在監獄裏會像趙奚和賀嘉吟這樣每天鍛煉的實在是少數,大部分的犯罪分子進了監獄後整個人就會頹廢起來,身體素質會漸漸退步,此時與賀嘉吟激鬥的這三人也不例外。

雖然賀嘉吟沒少挨揍,腿上、肚子上,甚至腦袋上都挨了好幾拳,但是憑借着自己努力拼搏的精神與高超的技巧,最終的勝利是屬于他的。

賀嘉吟靠着旁邊的小樹大口喘息着,看着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不停哼哼的三個人,最近壓抑的心情竟是出奇地好了不少,他摸了摸撞疼了的下巴,等到呼吸逐漸平穩了下來,腳步輕快地向着食堂走了過去。

結果剛走了沒幾步,就聽見後面有人叫他:“386號,你的外套!”

“是你的外——”賀嘉吟一回頭,就看見穿着制服的獄警站在樹下,手裏拿着他的外套,也不敢說騷話了,把那個套字生生地憋了回去,灰溜溜地走了過去,接過獄警手裏的外套,連道了好幾聲謝謝。

“以後不能把衣服這麽直接挂在樹上,下次再被抓到了按損壞公物處罰。”獄警說。

賀嘉吟點着頭,應道:“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還倒在地上的三人看到賀嘉吟這個樣子,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起來。

“笑什麽笑!”賀嘉吟瞪了一眼躺在地上領頭,擡腿對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腳,穿好外套去了食堂。

從食堂回到宿舍後,賀嘉吟仍陷在自己竟然能夠一挑三的興奮中,他嚎了一聲,在宿舍中蹦了兩下,開始打拳。

“你今天怎麽這麽主動了?”萬永寶回來看着在牢房裏賀嘉吟的拳頭揮得是虎虎生風,有些奇怪地問道。

“我發現打人太爽了老萬!”賀嘉吟的臉上滿是興奮,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萬永寶,“我終于理解他們之前為什麽那麽喜歡揍我了!真的好爽啊!”

“……”萬永寶走過去擡手摸了摸賀嘉吟的額頭,這孩子沒毛病吧。

事實證明,賀嘉吟最後是在沉默中變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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