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一幅畫

錦衣衛指揮使陳越正等候在路邊,皇太後見到他就問道:“皇上不是一直在養病嗎,怎麽會突然去禦藥房。”

陳越恭聲回道:“早上胡貴妃來過。”

皇太後冷笑起來。

原來如此。

看來又給她這個兒子灌了迷湯了!

她一路就到禦藥房。

制藥師傅與太醫院的太醫們跪了一地,為首的正是朱太醫,皇帝這會兒要殺他呢,正要叫人拉出去,就聽皇太後來了。

衆人松了口氣,有些膽小的剛才一身都已經濕透。

皇帝心情很不好,對皇太後道:“母後來此作甚?”

“皇上是打算把所有人都殺了?”皇太後坐下來,喘了幾口氣道,“我這把年紀,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不行了,故而時時都離不開禦醫,如今皇上要把他們都殺了,那不是要哀家的命!”

皇帝可不敢背上弑母的罪名,忙道:“朕沒有這個意思,只這些庸醫竟敢糊弄朕,試問朕如何能姑息下去?”

“怎 麽糊弄皇上了,他們兢兢業業的給皇上,給哀家看病,何時犯過錯誤!”皇太後緩緩道,“就拿朱太醫來說,皇上在三十二歲的時候,曾經有膽絞痛,是朱太醫每日 給皇上用針灸,足足兩個月才治好的。在皇上四十八那年,又得過紅斑病,又是朱太醫翻遍多少醫書才治好皇上的,在皇上五十歲那年……”

這些事情歷歷在目,皇帝皺眉,一擺手道:“朱太醫起來罷。”

朱太醫卻不起,磕了三個頭道:“下臣年事已高,死不足惜,下臣請求皇上饒過別的太醫,下臣願意一命換一命。”

皇帝惱火,還有不怕死的人呢!

皇太後看他一眼,繼續說道:“皇上三十八歲時扭到腰,是劉太醫一手推拿功夫給揉好的,四十歲時腹瀉嚴重,又是吳太醫細心治好的。皇上您從出生到現在,哪回不舒服不是太醫看好的?雖說是他們的職責,可,皇上,您不能如此濫殺無辜啊,得叫多少人寒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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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咬牙道:“那為何這會兒看不好了?”

“皇上這病本來就需長期調養,怎會一下子就痊愈?世間病都那麽容易治好,還會有人離世嗎?更何況,皇上這病不算嚴重,還請三思!”皇太後聲音柔和下來道,“若皇上覺得耽誤了朝政,那麽就一邊早朝,一邊休養,只是不要太過勞累,畢竟咱們景國不能少了皇上。”

皇太後十分清楚皇帝的心思。

他哪裏真是想殺人,不過是立威,讓衆人都知道他還是皇帝,只不過禦醫倒黴,成為殺雞儆猴的那個雞罷了。

如今她請皇帝再次執政,自然是先要安撫皇好帝。

皇帝的面色果然緩和了一些。

皇太後又道:“佑樘到底年輕,還是要皇上好好教他,他自己也同我說,有些事情棘手,他不知道如何處理,所以有些是我幫着出主意的,又叫他請教朝中大臣,說皇帝在養病,不要事事都去打攪。”

這又是幫太子說話了,解釋了一些皇太後覺得在這時候,應當,必須要解釋的事情。

雖然她對胡貴妃如何挑撥皇帝并不清楚,可是憑着這些年的經驗,她還是摸準了門道。

皇帝點點頭:“這段時間也是辛苦他了,他是該再跟學官多學幾年。”

皇太後知道皇上的火氣已經過去,人也松懈下來,只是,一股疲憊感席卷而來,差點叫她暈倒。

終歸是老了!

也真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年好活,可是,這兒子怎麽辦呢,皇太後真不放心皇帝,怕她死了以後,會亂成一團。

皇太後強自振作,說道:“皇上去歇息會兒罷,我這也累了。”

皇帝就先走了。

一衆人這才紛紛謝皇太後救命大恩。

皇太後看看朱太醫,笑道:“你這是一滴汗都沒流呢,果然好膽子。”

朱太醫嘆口氣:“下臣一早就知這是腦袋系褲腰帶的活兒,無愧于心便罷了,只可惜下臣沒能勸得了皇上。”

他是惋惜那幾個枉死得人。

皇太後也嘆了口氣,吩咐下去好好厚葬,撫恤家人。

下午之時,太子求見。

皇太後道:“皇上明兒開始要早朝。”

太子面色平靜:“孫兒知道,已去見過父皇,把事情都交代好了。”

他一早得知,就前往乾清宮,除了探望皇帝外,也表明自己的态度,對于皇帝重新親政,深表高興。

皇帝自然也沒怎麽,反正一切又回到他手裏了。

皇太後身子靠在椅背,說道:“這些年都委屈你了,不過佑樘,人只有經歷過這些,才能成長起來,你将來自會明白的。”

“孫兒無事。”太子道,“只是怕父皇的身體承受不了。”

皇太後輕嘆:“那又如何呢,哀家是勸過了,是皇上自己聽不進去。”

這一刻,她面色冰冷。

太子看着皇太後,心頭一跳。

他又想到今日之事,回頭叮囑餘石,再次加派人手,暗中盯着胡貴妃以及她的心腹,還有皇帝身邊那一幹黃門宮人,甚至是皇帝的親軍侍衛。

他知道,生死之争很快就要開始了!

到得一月,馮憐容已經做好了給太子的裏衣,給孩兒的衣服,這會兒正拿出來仔細檢查,看看有沒有什麽地方沒有繡好的。

鐘嬷嬷笑道:“好得很,瞧瞧這花兒繡的多精致,主子的功夫是上去了。”

馮憐容斜睨她一眼:“嬷嬷就會哄我呢,我都不敢跟尚服局的衣服擺一起,那些才叫好,花都跟真的似的。”

“那怎麽同,她們是奴婢,主子是主子啊,主子這樣,已是很不錯了。”

“是啊,是啊,顏色也配得挺好的。”幾個宮人都道。

馮憐容笑嘻嘻,雖然知道一半是奉承,還是挺高興。

畢竟那是她親手做的。

她伸手摸摸肚子,已經在想孩兒穿起來會什麽模樣,只又有些擔心,問另外兩個嬷嬷:“太後娘娘請了穩婆沒有?”

“請了,早請了,一等主子有動靜,立刻就能來的。”其中一個嬷嬷笑道,“那穩婆可厲害了,在京城不知道多有名氣,那些王公貴族都是叫她接生的,這才能選到宮裏。”

那就是很有經驗的了,馮憐容稍稍放心。

就在這當兒,銀桂笑道:“主子,殿下來了。”

馮憐容也知道現在太子不監國了,當時也為他傷心過,可她是知道他的将來的,相信他會很快振作起來,也就不擔心了。

她笑眯眯的立在原地等太子。

太子進來,看到她這臉,心情就好。

這面團子一樣的,好捏啊!

他上去就揉她的臉:“白乎乎的,跟包子似的了,裏頭什麽餡兒啊?”

一來就被打趣,還問什麽餡兒,馮憐容氣得眼睛瞪得老大:“蘿蔔餡兒的,裏頭好多蘿蔔絲呢。”

太子不喜歡吃蘿蔔餡兒的包子,她知道。

誰料太子哈哈笑了:“哦,沒吃過這種,叫我咬一口。”

他當真就咬下來。

馮憐容小心肝一顫,生怕自己被咬痛了。

結果太子在她臉上輕輕啃了啃就移到嘴上去了。

太子這方面作風豪放,時常當着衆人就這樣,故而那些嬷嬷,宮人見到太子來,很自覺地就紛紛回避。

馮憐容給他親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被放開時,臉都憋紅了。

她大口喘了下氣,才正常,真好奇他怎麽不用中間休息會兒的。

“殿下,裏衣做好了。”她喜滋滋的拿過來。

太子拿來在身上比劃一下,只見剪裁倒是很合體,就是這繡的花,好像有點兒不那麽精致,不過她又不是繡娘,也算可以了。

“還行。”他點點頭。

馮憐容這臉就垮下來。

還行就是不行的意思,她哪兒聽不出來,不然肯定說很好!

太子看她嘟着嘴,笑道:“我回頭就穿上,咱小貴人做的,肯定舒服。”

馮憐容又高興了,給他看小孩兒的。

兩人說說笑笑,太子忽然想到一事,走到她卧房一看,只見那福字還貼着呢,當下就皺起了眉:“上回不是叫你拿下來,這都一個月了,早過完年了,放這兒多不合适。”

“挺好的啊,可以放到明年過年呢。”馮憐容不覺得有什麽。

太子雖然高興,可每回來看到這裏貼着福字,他總覺得很奇怪啊,太不協調了!

“算了,我給你畫幅畫罷。”

馮憐容大喜:“真的?畫畫?”

“還騙你呢,現在就畫。”

太子說做就做,立刻叫嚴正去把他書房裏的筆墨紙硯都拿過來。

馮憐容心想,真挑啊,她這兒也有筆墨紙硯,他居然不用,還非得用自己的。不過他用的肯定都是最好的,她這些也比不了。

嚴正拿來後,就磨墨了。

太子醞釀了一會兒,拿起毛筆作畫。

馮憐容在旁邊,呼吸聲都小一些,生怕打攪到他。

過得好一陣子,太子才畫完。

馮憐容探頭一看,畫上一個美人兒正躺在花叢裏睡覺,人是側着的,面如白玉,眉目如畫,睡得很香很甜,好像在做一個美夢似的。

旁邊的花兒再好看,也只是襯托她的綠葉罷了。

馮憐容看得目不轉睛,忽然之間叫道:“殿下,這不是我嗎?”

怪不得這麽眼熟,不過她又嘻嘻笑道:“殿下把妾身畫美了。”

她哪有這麽美啊。

太子看她一眼,挑眉道:“誰說我畫的你,你睡起來就跟小豬似的,這人哪裏跟你像了,沒見過你這麽自吹自擂的人。”

馮憐容氣得跳腳,忍不住伸手捶了他一下,輕聲道:“讨厭,真讨厭。”

她不敢大聲罵他,雖然很想。

哪個喜歡被人說成是小豬嘛。

太子吩咐嚴正:“把福字拿走,貼這個罷。”

嚴正就去了。

屋裏換了一幅畫,立刻增色不少,比原先那個福字是好太多了。

馮憐容看着也喜歡:“果然還是畫好看啊,殿下畫的真好。”她伸手挽住他胳膊,疑惑道,“不過真的不是妾身嗎?”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太子嗯了一聲:“不是,你想多了。”

馮憐容氣餒。

太子暗自心想,那天晚上,他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不過這會兒胖成這樣,她還覺得是她呢?

臭不要臉的。

他笑着把她摟過來。

馮憐容暗道,不是她就不是她了,反正都是太子畫的畫,管這麽多呢!

他給她寫福字,又畫畫,她夠滿足的了。

二人擁着,好一會兒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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