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結果

兩個宮人吓得叫起來,連忙去扶她。

趙佑棠聽見,回頭一看,蘇琴正躺在離他腳邊半丈遠的地方,她的臉蒼白,像天上的雲朵似得。

他忽然就想到上次中秋,她也是踉跄着往前撞過來。

還有那次,她凍得渾身發抖。

怎麽每次她在他面前,總是那麽狼狽?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拂袖走了。

嚴正心想,這蘇貴人怕是完了,不過完的貴人又何止她一個?他也不多話,皇上喜歡誰,不喜歡誰,都不關他的事兒,他的主子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皇上。

他也跟了上去。

到得延祺宮,趙佑棠遠遠就聽見笑聲,裏頭還夾雜着點兒男人的低音,這聲音可不是他兩個兒子的。

趙佑棠臉色猛地一沉。

結果疾步進去一看,确實不是他兒子,而是趙佑梧。

幾人上來行禮,趙佑棠道:“剛才在幹什麽?”

馮憐容笑道:“在玩升官圖呢,四殿下帶來的,說閑暇時可以玩,小孩兒也能知道點兒官員的事情。”

這是一種棋盤游戲,玩的時候拿四面刻着字的陀螺來轉,轉到哪個字,就按照哪個字的意思來走,最後誰的官升到最高,就算贏了。

趙佑棠看向趙佑梧:“這還是朕教你跟佑桢的。”

趙佑梧笑着點頭:“是的,小羊學得很快,已經會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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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佑棠挑眉,也有了點兒興致,叫他們都坐下。

馮憐容笑着把陀螺放在他手裏:“皇上先轉。”

四人玩起來,趙承谟坐在椅子上看,他不像別的孩子見到動的就會忍不住抓,他從來不會,所以比起趙承衍那會兒,還要容易養。

嚴正現任提督太監,不比以前,不是從早到晚的都待在趙佑棠身邊,只一會兒功夫,就有人來求見。

十二監四局的事情,有些都是要他來做主張的。

他走到院子裏,吩咐那人。

看他如今風光,黃益三總是有些不服,畢竟那時他與嚴正都在皇帝身邊,信任也是同等的,誰料到他運氣不好,被送到馮貴妃這裏,如今還只是一個小黃門。

他雖然明白皇帝的意思,可賠了自己的前途進去,又有誰能為他可惜?

黃益三探頭往裏看了看,現在唯一的期望也只有那兩位皇子了,反正馮貴妃這主兒,他是不抱希望。

想當年胡貴妃跟前的幾個太監,哪個不是在十二監領了差事,雖說有太皇太後看着,太監做不成,監丞,少監總有的,可馮貴妃何曾想去吹吹枕頭風?

黃益三嘆口氣,跟着這麽個主子,安心是安心,可這日子也是一眼望到頭了!

正想着呢,外頭又有人來,黃益三過去一看,乃是陳貴人。

陳素華一臉焦急:“還望通報下,妾身有急事求見貴妃娘娘。”

黃益三皺皺眉:“何事?”

“求娘娘救命的大事!”

黃益三奇了:“救命不會去找太醫,找咱們娘娘幹什麽?”他心情正不好,一擺手道,“走罷,娘娘這會兒沒空。”

有道是宰相門前七品官,他不過一個黃門,卻能對她這個貴人無禮,陳素華氣得胸口翻江倒海,可還得忍着,她求道:“蘇貴人摔到腦袋,指不定就沒命了,娘娘善心仁厚,妾身才求到這兒的。”

“蘇貴人?”黃益三眉頭挑起來,是那個蘇琴嗎?他暗自冷笑,死了才好呢,他假裝不認識,“什麽蘇貴人,吳貴人的,眼下皇上正在呢,不得打攪,你速速離開。”

陳素華急了,大叫道:“娘娘,求您救救蘇琴蘇貴人的命!”

這聲音可響,黃益三心裏咯噔一聲,又猶豫起來,只因他不清楚皇帝的意思,萬一皇帝真對蘇琴有點兒什麽,那死了怎麽辦?假使被皇帝知道,陳貴人以前來求過,他沒有告知。

黃益三額頭上出了汗,為剛才的大意,果然做事兒不能全靠一己喜惡,他一跺腳:“你等着!”

他快步進去,告訴金桂。

金桂也露出厭惡的表情,可好像也不能不說,只得禀告:“娘娘,陳貴人求見,說蘇貴人摔得很重。”

馮憐容的手頓住,陀螺在她掌心裏貼着桌面一陣轉,發出撲騰撲騰的聲音。

她擡起頭看了看趙佑棠。

趙佑棠沉着臉色道:“叫她滾回去。”

馮憐容聽到這句,眼睛驀地睜大,她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麽說。

不是蘇琴受傷了嗎?

照常理,他……

怎麽會?

她有些混亂。

看她一雙眼睛裏滿是疑惑,趙佑棠更确定了,看來她當真以為自己喜歡蘇琴呢!不然為何是這幅表情?為何先前一次次傷心?

也是奇怪,她到底怎麽想的?

比起他對她的重視,那點兒好感能算個事兒?

趙佑棠皺眉道:“發什麽呆,轉罷。”

馮憐容看他一眼,輕聲道:“皇上,真不管?”

“管什麽,又不是沒大夫。”趙佑棠淡淡道,“再說,真沒法子,這宮裏也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可以求的。”

馮憐容見他如此,一時心情當真複雜,也說不出來是高興,是同情,還是愧疚,或許都交雜在一起,分不清楚。

她手一動,陀螺就轉起來。

在它沒有停止前,誰也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對的是哪個字。

黃益三把趙佑棠的意思告訴陳素華。

陳素華大吃一驚,她沒有再繼續請求,轉身就走了。

如此看來,蘇琴對皇上已經沒有什麽吸引力,她嘴角挑了挑,露出輕蔑之色,她那麽清高驕傲,原來也入不得他的眼。

陳素華走得會兒,腳步又一頓,但看在姐妹一場,她還是再為她跑一趟罷。

她去了坤寧宮。

聽說蘇琴摔傷,方嫣倒是大方,立時就使人請太醫去看。

陳素華抹着眼睛道:“娘娘宅心仁厚,妾身原本想着娘娘日理萬機,不便打攪,才去求了貴妃娘娘,誰料到她是個鐵石心腸,連妾身的面也不見,當真是蛇蠍一樣的,別人的命都不顧!還是娘娘獨有氣度,體恤衆人,到底是母儀天下的人,豈是貴妃娘娘好比的。”

這話說得方嫣頗為受用,笑了笑道:“你也莫要再傷心,想必太醫去瞧了,能救回蘇貴人的。”

陳素華點點頭,又稱贊方嫣幾句方才離開坤寧宮。

蘇琴的傷是挺嚴重的,養了一陣子才有好轉,陳素華過來看她道:“要不是娘娘救你,你就被馮貴妃害死了。上回她是故作好意罷了,哪裏是真心呢,這次事關你的命,她一點兒沒什麽反應,別說救你。”

蘇琴沒說話。

她瘦得厲害,心裏也清楚皇帝的心思,假使他有一點意思,哪日她摔了,他都不會無動于衷。

可惜自己一顆心卻被傷了。

原本她就知道,帝王無情,入宮時便不曾想過要喜歡上他,或許是這漫長的孤寂,或許是他曾經的眼神,或許是那一點溫暖,或許是因陳素華說的話,讓她漸漸就有了期盼。

然而,現在全都沒有了。

陳素華還在說,蘇琴猛地開口道:“以後你莫再來了。”

陳素華一愣。

蘇琴道:“你走罷。”

語氣決絕。

陳素華皺了皺眉,暗道你現在也不過是棄子,倒還來趕她走?也罷,她也懶得再費心思,你蘇琴再怎麽樣,也是不可能占有一席之地了!

她鼻子裏輕嗤一聲,轉頭走了出去。

蘇琴靠在床頭,望着窗外明朗的陽光,忽然就捂住臉哭起來,若還是當初的她,她寧願就這樣孤獨下去。

然而,她也非那個人了。

然而,她也再沒有任何希望。

日子,就會這樣永遠過去了。

兩個随身宮人看着都嘆了口氣。

到得六月,趙佑棠把永福長公主尚與王家二公子,王二公子家世算不得顯赫,但身家清白,現任禮部員外郎,性格樸實,為人和善。

皇太後早前聽說了并沒有異議,像永福長公主這種性子,嫁個老實人是再好不過的,這樣她的日子也能順利點。故而永福長公主就這樣順順利利的嫁了出去,至于她本人願不願意,其實誰人也不知,反正問起來,她是點頭的。

嫁出去時,嫁妝也頗豐盛,不比安慶長公主的差。

就是她這人實在太安靜了,少沒少她,宮裏一點兒沒有變化。

這日,趙佑棠收到好些奏疏,心情不太愉快,一律都是彈劾何易的,說起來,他現在交予何易大權,讓他去執行這些決議,受到阻力是常事,可看看這些彈劾的官員,除了勳貴,也不乏尋常的官員。

可見仍是有好些人并不支持財政上的變化,或者,興許是何易哪裏出了問題,他沒有立時回複,暫時都留着不發。

接近新年,趙佑桢終于從睢陽回來,趙佑棠接見他,笑道:“原本還想讓你再待幾年,不過母後念着你的終身大事呢。”

趙佑桢臉色微羞,倒不知道怎麽說。

趙佑棠瞧瞧他,當年的少年已經是個大人了,英俊魁梧,眉宇間褪去了青澀,他看着他,會想到先帝。

他自己并不像,可兩個弟弟是有幾分相似的。

他伸手拍一拍趙佑桢的肩膀:“先去看看母後罷。”

二人去往景仁宮,趙佑梧聽說哥哥回了,急忙忙也來,兄弟兩個見面,抱在一起,皇太後笑道:“當真是感情好。”

趙佑梧臉一紅,松開哥哥。

趙佑棠提到既然要成親,就不能住在宮裏的事情。

皇太後道:“這是自然的。”她說着看一眼趙佑棠,其實還是不太明白他的想法,藩王不就藩,留在京城,到底是好是壞?

本朝像是沒有這種慣例,不過前朝倒是有。

說來說去,還是看皇帝一個人的決定。

皇太後道:“不如就住在福良街。”

福良街上有空置的府邸,原先是前朝明王住的,後來開新國之後,開國皇帝賜予華國公,華國公随後又涉及謀反一事被抄家,這府邸便一直空着,空了有好幾十個年頭。

“那得讓人重新修葺一番。”趙佑棠想一想,“佑桢你暫時便還住宮裏。”

趙佑桢卻道:“以後臣弟還要回睢陽,這府邸哪兒用得上?”

皇太後笑了:“你以後成親了,還帶着妻兒四處奔波呢?再說,你去睢陽治水,不會沒個休息的時候?”

趙佑桢一想也是,點頭謝恩。

他十分順從,沒有絲毫別的念頭。

趙佑棠看看他,笑了笑道:“朕與母後會給你選個賢妻的,你放心罷。”

趙佑桢的臉又紅了。

這一轉眼,馮憐容就要生産了,就是時間不太巧,在過年前幾日,鐘嬷嬷一早就叫宮人把炭火都燃起來,不管是暖閣,還是別的房間都暖烘烘的。

馮憐容這是第三胎,要說心裏壓力其實并不大,畢竟生趙承谟的時候十分順暢,就跟母雞下個蛋似的就下來了,連穩婆都說快呢。

這回她也希望是一樣的。

趙佑棠得知她要生孩子了,早早也來陪她,說道:“這可是女兒呢,朕的小公主就全指望你了,你不能讓朕失望。”

馮憐容一聽壓力大了,苦着臉道:“皇上,您別吓我。”

趙佑棠忙改口:“那你随便點兒,想怎麽生怎麽生……”

這回不光馮憐容,就是鐘嬷嬷都忍不住噗嗤一聲,這話說的,生孩子還能随便,跟不随便的。

但趙佑棠很淡定,握住馮憐容的手道:“一會兒朕在這兒等着,你別着急。”

馮憐容這時已經很安心了,有他惦念着自己,比什麽都好。

她用這最後一點兒時間,把腦袋擠在他懷裏:“肚子疼的厲害了,等會就要去生呢,皇上再抱抱妾身。”

趙佑棠笑起來,就這時候還想賴着他,他說道:“朕抱你,你也得答應朕,一定要好好的。”

馮憐容嗯了一聲,眯着眼睛,跟小貓似的。

他便伸手抱住她,看她要生孩子頭發都沒梳,還給她順了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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