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複仇女神32
明薇薇喝了一碗粥,又要再喝一碗。
宿之靈拿走了她的碗,說道:“沒時間了,我們去見聖女月神。”
老婆婆問道:“你們這麽着急嗎?”
宿之靈拉了一把明薇薇,說道:“婆婆,我們一路上都在期待見到她,好不容易來了,實在是等不下去了。”
老婆婆笑道:“你們幾個還真是心急呢。那好吧,我帶你們上去吧,她現在應該吃完飯了。”
她說着,幹枯蒼老的手在桌子旁邊一陣摸索,找到了她的拐杖,撐着拐杖一點點站起來,說道:“跟我來吧。”
殷寒把宿之靈背在肩上,明薇薇拎着男人脖子上的絞索站起了身。
男人被遛狗似的提了起來,沮喪地跟在最後面。
老婆婆在教堂的盡頭停了下來,對着宿之靈指了指被燒毀的走廊盡頭那唯一一扇漆着嶄新紅漆的木門,說道:“等你們準備好了,只要敲敲門就可以了,聖女會給你們開門的。”
她說着,又佝偻着身子,一點點地走下了樓梯,咕哝道:“我去洗碗……”
等那老婆婆走得沒影兒了,殷寒才猛地一把拽過繩子,說道:“你騙我們?”
男人站在門前幾乎全身發抖,對殷寒說道:“你們別進去,進去沒好處的,她那副樣子跟惡魔一樣,吓人極了,而且她好可怕,你們走吧,好不好,求你們了,別開門……”
宿之靈說道:“我們要進去嗎?”
殷寒說:“為什麽不進去?”
宿之靈說道:“我們三個一行人,逃走已經很吃力了,如果帶上這個嚴重燒傷的女孩,可能根本就逃不出去了。她既然活着,卻一直不離開,肯定傷勢已經到了殘疾的地步,不然他們也不會對她這麽放心。”
她們兩個說着,又看向帶她們來的男人,然而男人一站在門前就十分恐懼地看着她們,拼命搖頭,哀求道:“別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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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寒看着他那副狗樣子,冷笑了一聲,對宿之靈說道:“我們不能丢下她。一旦我們走了,他們還不知道怎麽折磨她呢。”
她說完,身後在門上敲了一下。
一時,整個走廊寂靜下來,沒有一點聲音。
殷寒又敲了敲門,咚咚咚撞了好幾聲。
這時候,紅色的門裏咔嚓響了幾聲,似是重重門鎖打開的聲音,門緩緩打開了。
幾個人面面相觑良久,誰都沒有動。
殷寒推門進去,見一個女孩背對着她們坐在房間的最角落裏,坐在一把紅色的小椅子上,面前擺着一副尚未完成的畫,畫上是一只涅火重生的鳳凰,筆觸十分有力,畫得很好。
幾個女孩走了進去,只有男人步步後退,任由絞索纏住脖子也不敢上前一步。
明薇薇用力扯住他,卻像扯住不聽話的小狗似的,無論如何用力,他就是不肯上前一步。
這時,坐在角落裏的女孩慢慢轉過身來了,只見她穿着一套紅色的鮮亮的裙子,臉上卻纏着層層繃帶,只露出一雙眼睛。
她将手裏的畫筆放下,只見手上也纏着繃帶,仿佛整個身體都被繃帶包裹,不露出一點肌膚,就可以掩蓋毀容的事實。
女孩寂寂看了她們一樣,淡淡地說道:“坐吧。”
她掃視衆人一圈,目光落在宿之靈身上,看了她一會兒之後,又轉開眼睛,繼續回過頭去拿起了比,自顧自畫像,說道:“我不明白你們來找我做什麽。”
宿之靈說道:“我們來找你忏悔的。”
女孩忽然嗤笑一聲,回頭看了她一眼,嘲諷地反問:“忏悔?”
她盯着宿之靈看了一會兒,仿佛聽到了什麽可笑之極的事情,忽然拿着筆大笑起來:“忏悔?”
“向一個被困在紅房子裏無處可去的醜八怪忏悔嗎?”
她笑得過于厲害,以至于筆上的顏料,全都灑在她的裙子上,變成一團一團的斑點,黃色的顏料仿佛太陽的燃燒到盡頭的灰燼似的,灑滿了她的裙子。
她笑了一會兒,又提起筆來,蘸了別的顏色,給那沐火重生的鳳凰腳骨上添了一道鎖鏈。
殷寒看不下去了,說道:“我們是帶你離開的。”
女孩本來正在給那幅畫提名,聽到這句話手一抖,轉過頭來看殷寒,半好笑地問她:“帶我做什麽?”
殷寒說道:“我們知道你在這裏被關了很久了,但是今天有機會,我們帶你出去。要是咱們能逃出去,一定讓這幫混蛋付出代價。”
宿之靈盯着那副沐火重生的鳳凰看着,見那幅畫下标一個提名,上面寫着三個字:
謝孤影
“影”字的最後一筆花了,向下劃了長長一道,仿佛是完美畫作上裂開的一個口子。
謝孤影透過臉上的繃帶看向她們,問道:“帶我出去?”
“你們好好看看我,我已經這幅樣子了,身體毀了,名聲毀了,臉也毀了,離開這裏能做什麽?我全身上下沒一塊好皮,一點感染就能要了我的命,你們讓我去哪裏?”
殷寒說道:“外面的世界很大,總有你的安身之地。”
謝孤影嘲諷地說道:“不,世界很大,有你們的安身之地,但是沒有我的。”
她說着,失神地盯着那副畫,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從一開始,從最開始,就沒有過立足之地。”
“小的時候,我是家裏唯一的女孩子,哥哥們從來不帶我玩;上了學,我也交不到朋友,從小學道高中都是孤身一人;而現在呢?我被關在這麽大的教堂裏,全身上下全毀了,一絲頭發也沒有,簡直就是個醜陋的怪物,可是你們猜怎麽着?”
她輕聲說道:“我卻覺得我終于自由了。”
她看着自己的畫,低着頭笑:“沒有人來看我,沒有人和我說話,沒有人在意我,我卻頭一遭自在了,我人生之中第一次意識到我不是我自己,我卻快樂了。”
她猛地回頭去看殷寒:“你懂嗎?我的一切都被毀了,我現在沒有家,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甚至連我自己的名字都快忘記了,可是我很自由。”
謝孤影透過教堂的窗口,看向近在咫尺的墓地,笑得和平靜:“我在這裏很好。”
她看着遠處的時候,起先是神态平和,卻不知道看到了什麽東西,忽然皺起眉來。
殷寒說道:“壞了,那幫人來了。”
從窗口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信徒從墳地的另一頭走過來了,簡直就像是螞蟻聚會一樣,看得人頭皮發麻。
殷寒說道:“快點,我們得走了!”
她說着,把宿之靈背在肩上,拉了一把坐在椅子上的謝孤影,說道:“快點,再不走來不及了!”
這時候,走在最前面的聶神父已經站在了教堂門口,和那個瞎眼的老太婆說了什麽,老太婆很吃驚的樣子,頓足跺腳,用那長長的拐杖戳着地面。
很快,信徒們分成幾撥,團團圍住了教堂。
殷寒咬牙,說道:“現在想走都走不了了。”
宿之靈說道:“聶神父不會坐視信徒死亡的,這裏很多人只是有心沒膽,如果出人命,他們會失去大批信徒的。你用那個男人威脅他,他絕對不敢把我們怎麽樣。”
殷寒點點頭:“好。”
她一把扯住了絞索,把那個一直躲在門外的男人強行拉進屋裏來,把手裏的軍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這時候,一陣腳步聲從樓下響起,聶神父帶着信徒上樓來了。
紅色的門背後,殷寒拿着刀子站在門裏,勒緊了男人的脖子,說道:“後退,不然他的血現在就能濺在你們身上。”
這個比喻過于形象,聶神父吓了一跳,急忙帶着身後的信徒往後退,退到了樓梯口。
殷寒頭急促地說道:“明薇薇,你把宿之靈背上,咱們現在就下去。”
身後一時沒有回聲。
過了一會兒,明薇薇很害怕地小聲說:“寒寒……”
殷寒見依舊沒有動靜,茫然地回過頭,急道:“我不是讓你——”
她愣住了。
正午的窗戶邊,謝孤影穿着紅的的裙子,纏着繃帶的手掐住宿之靈的領子,而身後的窗戶大開着,她扼住宿之靈的脖子,把她大半的身子都壓出窗外。
謝孤影那雙在繃帶縫隙中露出的眼睛寂寂地看向殷寒,說道:“把刀放下。”
殷寒一愣:“你——”
她萬萬沒有想到,謝孤影竟然會為了維護那個強奸犯,把宿之靈推出窗外。
謝孤影歪着頭,無情地說道:“我說了,把刀放下。”
她說着,威脅性地抓着宿之靈的領子,把她的身子猛地往後一推,說道:“你不放下刀,我就把她推下去。這裏是二樓,她摔下去雖然死不了,但是保不齊會撞到頭,或者是摔斷脊椎,你可考慮清楚。”
殷寒慌了神,她不能讓宿之靈受傷,也不能就這麽放棄最後的機會,咬牙道:“好,我放下,但是你先把她拽回來,你這樣太危險了……”
謝孤影扯了一把宿之靈的領子,把她拽回來了一點,說道:“現在,放下刀。”
宿之靈半個身子被推出窗外,手扒住窗戶的邊,勉強維持住平衡,甚至不敢轉頭看自己身下密集的人群,厲聲說道:“你自己想想清楚,你這樣做值得嗎?照你所說的,他們毀了你,可是你現在在做什麽,為虎作伥嗎?”
謝孤影聳了聳肩:“你說的沒錯,可是這也阻止不了我想殺你。”
殷寒咬牙拿着手裏的刀,盯着謝孤影看了半天,這才松了手,恨恨把刀丢在地上:“好,維護一個毀了你一輩子的人,你可真厲害。”
謝孤影歪嘴一笑,眼裏閃過一絲狠厲,她轉頭看向宿之靈,那眼神裏帶着一絲溫柔:“你說的沒錯,他們毀了我。”
宿之靈抓住她的手,說道:“那就跟我們走,我們帶你逃出去。你不是說你從來沒有朋友嗎?我們可以做你的朋友,我們以後會保護你……”
見謝孤影的神色有所動搖,她說道:“以後所有的恐懼和黑夜,我們都會陪着你一起過,好不好?”
謝孤影盯着她看了半晌,眼中忽然浮現出一絲哀傷來,輕聲說道:“他們确實毀了我,可惜,是過去的我。她有些地方很像你,可是她已經死了。”
宿之靈愕然瞪大了眼睛。
謝孤影對着她一笑,眼神驟然變得陰狠,忽然一把推向了宿之靈,整個将她推出了窗外!
殷寒沖過去,試圖在窗口把宿之靈拉住,然而她卻與宿之靈的手失之交臂,眼睜睜看着宿之靈摔了下去。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圍着摔在地上的宿之靈,一陣嘈雜的議論聲傳了過來。
殷寒早已顧不上那個被她套住脖子的男人,那人見沒人管他,吓得拔腿就跑,趁着這個機會立刻躲到了聶神父身後去,瑟瑟縮縮在他身後不敢出來。
謝孤影拍了拍手,将畫布前的顏料盤打翻,漠然看向趕過來的聶神父,冷哼一聲:“一群廢物。
聶神父滿頭大汗地看她一眼,又不敢和她對視,恭恭敬敬地低着頭,擦了擦頭上的汗水,說道:“是是是,是我們不盡力。
緊接着,窗邊的殷寒,眼睜睜看着這群狂熱的教徒,無比恭敬地跪在了那個周身纏滿的紅裙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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