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喬午只覺一股暖流從小腹處緩緩流向四肢百骸,身上的寒氣退了大半,低頭一看,竟是白斓已經鑽進了他的衣服裏。

喬午後知後覺地感到小腹上一片毛絨絨,又軟又暖,意識漸漸回來,喬午緊了緊懷裏的大貓,低聲道:“我剛剛是睡過去了嗎?”

明知懷裏的貓不會口吐人言和他交流,喬午還是繼續說話,像是和白斓閑聊,更像是鼓勵自己,“都說貓體溫高,沒想到關鍵時刻還能救命。”

白斓“嗷”了一聲,縱使聽不懂貓語,喬午還是從中聽出了不屑,想到大貓的傲嬌模樣,便忍不住嘴角上揚,“起來幹活了。”

喬午站起身來,卻沒放開懷裏的大號暖爐,太平間裏的靈體,大多因病去世,什麽模樣都有,不過這些都是新死的魂魄,仍舊保留了身體的殘存意識。

有的捂着肚子哀哀叫疼,有的以頭錘牆,表情痛苦,更多的則是一邊抱怨着自己身體上的疼痛,一邊漫無目的的游蕩,這些靈體并沒有攻擊性,然而陰氣十足。

又時不時便會穿過喬午的身體,引起一陣直擊靈魂的惡寒,喬午一向不喜歡碰觸靈體,就是這個原因。

喬午将每張床都重新檢查了一遍,發現林茜媛的那一張,已經徹底消失,可床鋪仍舊整整齊齊,橫着七張,豎着也是七張,每一張床,都躺着一具屍體。

喬午竟一時間想不起來,原來林茜媛躺着的是哪一張床。

“大白,你還記得林茜媛的床在哪裏嗎?這裏一共七七四十九張床,咱們進來的時候,這裏的床鋪并沒有放滿屍體,至少有六張是空的,一張躺着林茜媛。”

喬午又緊了緊自己的衣服,将懷裏的大貓箍得更緊,一股更溫暖的熱流重新襲來,終于感到自己僵硬的身體得到了舒緩。

喬午發現了一個竅門,似乎每每勒緊一次懷裏的大貓,他的體溫就更高一些,不由得如獲至寶地騰出一只手,摸了摸白斓毛絨絨的貓頭,心道:沒想到養貓還有這樣的用處,沒白喂他那麽多頓外賣。

懷裏因為和自家鏟屎官肌膚相親,而不由自主體溫升高、心跳加快的白斓,迎着喬午的撫摸,弱弱地抖了抖耳朵,完全沒了平時的氣勢。

“也就是說,”喬午繼續分析,“休門,傷門、杜門、景門、驚門、開門,共六處,如果我推斷的沒錯,其餘的都是死門,唯一的生門便是林茜媛躺的那張床。我們想出去,必須要找到剛剛林茜媛所在的位置,也就是此陣的‘陣眼’。”

喬午縮了縮肩膀,差不多要把白斓勒進自己身體裏,“最準确的方法,就是把這些靈體一個個抓過來對一遍,再按着少了的七個,一一排查。”

喬午又搖了搖頭,自我否定了這個提議,就算避過了所有死門,萬一進入“驚門”、或是“傷門”也不是鬧着玩的,也許還會落入更恐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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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驚門”即驚恐怪異之意思,若強出此門易遇驚慌恐亂之事,這個時候的“驚慌恐亂之事”,必定比這四十幾個靈體來回亂竄更刺激,喬午連想都不敢想。

而“傷門”顧名思義,必定見血,血光之災可大可小,布陣之人能把室內溫度降到零下幾十,就一定沒存了好心讓喬午活着回到現實世界。

喬午不敢停留,抱着大貓在太平間裏亂竄,努力忽略掉耳畔陰測測的痛苦呻~吟,甚至幹脆閉上了眼睛。

“生門、生門。”喬午嘴裏念着,他睜開眼睛,便能看到鬼怪,喬午忽然想起了老爺子從前教過他的一句話:“睜開眼睛看看這黑夜,閉上眼睛,看看你自己。”

“閉上眼睛,看看我自己。”喬午喃喃道,忽然,一片漆黑裏,漸漸能看到一簇熒熒火光,那火光微弱,卻很溫暖。

喬午向着那片光源走去,他心知這一片太平間裏,密密匝匝整整齊齊地擺着七七四十九張鐵床,每隔兩三步,就會撞到一張床。

可他一路前行,居然暢通無阻,一直走到那光源處,睜開眼睛。

眼前正是一張空空如也的鐵床,沒有林茜媛,卻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屍體,喬午舉目四顧,發現那些漂浮着的靈體都驚恐地看着自己。

刺耳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可他們只敢用聲音阻止喬午,卻遲疑着不敢靠近,喬午更加篤定,毫不猶豫地解開了空鐵床~上的床單。

一時間,萬籁俱寂,耳邊尖厲的哭嚎和叫聲,全部偃旗息鼓,太平間裏幹幹淨淨,哪裏還有什麽胡亂漂浮的靈體?

然而“無害”的靈體沒了,“有害”的小鬼卻還虎視眈眈,一左一右對峙的兩只小鬼和他們的兩個主人——兩個主人?

林茜媛已經醒了,而藍曼蔓居然也在!

喬午還沒來得及看仔細,就見安黛一臉急切地拼命搖晃自己:“你可算醒了!”

喬午還是頭痛欲裂,恹恹地說了一句:“安姐,你再晃就直接把我送隔壁樓腦科門診。”

安黛這才停止了搖晃:“小喬,你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可怎麽和溫處交代?”

喬午沒了被搖出腦震蕩的風險,心情一放松,嘴裏就開始習慣性跑火車:“安姐,你這麽說我要傷心了,怎麽說沒辦法和我師兄交代?難道你自己不擔心我嗎?”

安黛被喬午逗得忍不住彎了眼睛:“我當然也擔心你的。”

喬午還沒答話,就又挨了一爪子,正是這一爪子,才令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懷裏空空如也,爬起來扇他的貓主子,剛剛從身邊爬起來,氣勢洶洶地抖了抖毛。

難道剛剛那個陣法困住的是他和白斓的魂魄?

的确有這種古老的陣法,用陰魂做引,能困住術士或凡人的一魂一魄,人有三魂七魄,如果少了一魂一魄,輕則癡癡~呆呆,重則昏迷不醒,變成植物人。

只是這陣法只存在于典籍裏,需要強大的靈力,按着科學說法,算是一個流傳下來的“概念法陣”了。

它“概念”到現今還沒有人能重新啓用。可這麽說,剛剛那些靈體,可并非是“無害”的。

他們雖然沒有直接攻擊,可獻出自身的陰氣,試圖将喬午的一魂一魄禁锢在那裏,也就是那零下二十幾度般的刺骨寒冷的由來了。

不知那些靈體和布陣人達成了什麽協議,以至于喬午離開時,那些靈體號得那麽慘。

不管怎麽說,喬午是安全離開了,想到那個陣法,他不由得又出了一身冷汗,差一點就徹底将一魂一魄永遠禁锢在那裏,永世不得超生。

“噼裏啪啦”一陣響動,整個太平間裏陰風陣陣,溫鵬派過來的幾個手下,早已各就各位,擺出一個攻守兼備的陣法,喬午發現,自己和大貓正是被這陣法護起來的。

喬午揚聲說了一句:“辛苦你們了。”

布陣的幾位看向喬午,都道:“應該的。”

喬午發現除了自己和大貓,身邊還躺着一位,忍不住皺起眉:“她的魂魄應該沒有禁锢在那裏。”

安黛道:“不用擔心,這位護士小姐執意要跟進來,可是看到那兩只小鬼推倒了一具屍體時,就以為是詐屍,暈過去了,沒事兒。”

喬午見安黛說得雲淡風輕,心知她雖然沒有“陰陽眼”,卻有能看破一切真實的寶物——棄相鏡。

棄人相、我相、衆生相,看到的便只有想見的真~相。

“特殊部門”雖然時常要請外援幫忙,可能進去的,也都是有身份、有本事的人,每一個都不能小觑。

即使一個看着什麽也不會的繡花枕頭,也許就是某個神秘家族的小輩,‘特殊部門’出薪水幫着歷(養)練(着),家裏大人也會在需要的時候幫忙,溫鵬是從來不做賠本買賣的。

雖然這些人看不見兩只小鬼,卻也能從陣陣陰風,和亂飛的屍體中,看出此次情況的兇險。

“師兄叫外援了嗎?”

安黛搖頭:“是我疏忽了,這裏沒有信號,約定的時間還沒到,溫處應該不會下來。”

喬午點頭,與此同時,兩只小鬼打得激烈,藍曼蔓養着的那一只,不似平時胖乎乎的玉雪可愛,露出了猙獰一面,臉色發黑,一張嘴就露出一口密密匝匝的尖牙,喉嚨裏不再是軟軟糯糯的奶音,而是“嘶嘶”的低吼。

另外一只梳着髽鬏的“壞姐姐”小鬼,則更猙獰,手裏的縫衣針冒着縷縷黑氣,只要碰到小鬼就是一陣焦糊味道,那是傷及靈魂的法器。

喬午站起身來,對擺陣的幾位道:“幾位辛苦,陣法可以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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