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這個周末我終于明白什麽叫做，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了。

被陸悠悠科普了一下什麽叫百合之後，我才知道宅們的聯想能力究竟有多豐富。我也真是沒想到，自己初中之後第一次看的動畫，本以為是幼稚的兒童片，卻不知竟涵蓋了獸獸百合這樣重口的要素。

“還好我已經看完了，你要是一早這樣告訴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下去。”我覺得自己十分受沖擊，并且打算再次離陸悠悠遠一點。

淩初一那樣單純的人喜歡的動畫，在別人眼中竟然是這個樣子，我可千萬不能讓她知道。

“哎呀，別這麽說嘛，明明很好看。馬上11月，第四季就要出來了，我們一起追啊！”

“我準備去睡覺了，再見！”

周日的晚上，我不打算再和她浪費時間，關了電腦後又看了會兒書，一覺睡到第二天早晨。

學校的生活依舊沒有太大的改變，高一第一學期，整個班級的氛圍都還處于一種磨合與輕松的狀态。小圈子剛剛形成并且穩定下來，學習上也沒有太緊張的氣氛。

從入學至今已兩個月左右，十一月份對我們學校的學生來說，算得上有兩件大事。一個是期中考試就要到了，另外一個就是秋季運動會。

運動會在期中考之後，所以最先要解決的是考試問題——淩初一的考試問題。

那天考試日期發布之後，淩初一就一直處于十分緊張忐忑的狀态，連午餐也吃得更少了。

“不再多吃一點？”她餐盤裏的飯才吃了幾口，最喜歡吃的小排也沒怎麽動。

淩初一推了推身前的餐盤，搖了搖頭，小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憂愁。像只耷拉了耳朵的小兔子，垂頭喪氣的樣子。

“你這幾天吃得都很少，是因為要考試了？”

一語中的讓淩初一整個臉都紅了起來，她望了我一眼，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有些難過的道：“我有點害怕……”

她考不好任何人都不會責怪她，所以，她的害怕應該并非出于受人責備，而更多是自身的原因。

Advertisement

“為什麽害怕？”

我問得一點兒也不委婉，有點像□□裸揭露人家傷口的惡霸。

淩初一低了低頭，輕聲的道：“我，我很笨，考試總是不及格……”

“我先問你，之前考試不及格有人因此責備過你麽？同學，老師還是你爸爸？”

淩初一佝偻着身體，似乎是想要将自己縮成一團，那搖頭的動作大概已經是她如今唯一的勇氣了。

“所以說，你害怕的并不是考不好挨罵對不對？”

她及肩的長發垂落下來，遮蓋了她的表情，但我看到她點了點頭。

“你說你很笨，事實上，你非常害怕這個事實。你害怕考試，害怕不及格，是因為那正是證明你笨的證據對不對？”

在熱鬧的食堂大廳裏，我把一個柔軟可憐的女孩子弄到了哭泣。這絕不是一個好孩子該有的行為，也絕不是值得驕傲的事。

她坐在我對面，肩膀微微顫抖着，深深低垂着腦袋，大滴大滴的眼淚滴落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也覺得有些酸楚了起來。

她這些年都是這樣過來的，比起別人，她或許更明白也更在意自己不夠聰明這件事。就算別人沒有因此責備她……不，或許就是因為別人沒有責怪她，也證明了對她沒有任何期待，早已接受以及認定了這個事實，這才是讓她最受傷的地方。

“你真的很笨麽？”我問她，聽到的卻是她的嗚咽聲。

“我不是你，所以我不明白你究竟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但在我眼中，你并不笨。事實上，所謂的笨能用成績來衡量麽？笨的意思又到底是什麽呢？你或許成績差，或許學習不夠優秀，但這只能說明你不擅長這方面而已。”

對面的嗚咽已經變成了抽泣，我遞了一塊手帕過去，她猶豫了一會兒才接到了手中。

“謝……謝謝。”

我很早就已知曉她是個哭包的事實，那似乎時刻都會濕潤起來的眼睛總是叫我做出違心的事來。

“你以前的平均分大概是多少？最高分的科目是哪門，最低的又是哪門？”

淩初一用我的手帕小心翼翼的擦着眼淚，似乎怕把它弄髒了一樣。我的問題大概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麽好回答的問題，隔了良久我才聽到她弱氣的聲音道：“上、上一次平均分是二、二十分左右。最高分是語文，四十八分，最低的是數學，才、才九分。”

我覺得，她異于常人這個判斷若是由這些成績做出的，那一定是老師的過錯。

“你不該得那麽低的分數。”我十分嚴肅的對她道：“我看過你的作業，這些天也輔導過你的功課，你不該得那麽低的分數。”

淩初一先是瑟縮了一下，而後擡頭看向了我。她面上還留着淚痕，眼眶哭得紅紅的，更像一只小兔子了。她望着我，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的樣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可，可我每次都很努力了……”

這個世上不缺乏努力的人，成功的關鍵是在于怎樣努力。我想了一下，對她道：“現在離考試還有兩個星期，我會每天晚上都去幫你補習。你想一下要定一個什麽樣的目标，我們一起來達成。”

淩初一本來就大的眼睛因為我的話又微微睜開了一些，我卻仍舊看不見她的上下眼白，可見這家夥的瞳仁是有多大了。這樣的眼睛足夠楚楚動人，我再一次意識到她長得十分好看。

“诶，真，真的嗎？那，那我想，要是平均分能有四十分的話，就好了……”

四十分？

“你知道你為什麽會考不好嗎？”她的要求實在是太低了，40分是她本該拿到的分數，現在是努力的時候，難道不應該要求更高些麽？“就是因為目标太低。我給你定六十，不，還是先五十分吧。我們這次努力的目标就是平均分五十分。”

我們高中高一第二個學期才開始安排生物課，所以考試的科目為語文、數學、英語，物理加化學，文科三門，一共三天五場考試。為了迎合高考，考試分數也是按照語文、數學、英語各一百五十分，文綜和理綜各300分來設定的。

現在才是整個高中生涯的第一個期中考，考試範圍其實相當狹窄，加上理綜現在來說其實只有兩門，是失分容易但得分更容易的時候。

我自覺給她訂立五十分的目标已經十分人性化了。

淩初一一聽到這個目标，脖子就縮了一縮，臉上現出幾分為難的樣子，“我怕我不行……”

“還沒開始就說什麽不行？就這樣說好了，晚上我吃過飯去你家，現在我們先回教室。”

“好……”

我從不曾覺得自己會是這樣強硬的一個人，大多時候，我大概會認為這是一件閑事。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時，略帶一些懊悔與焦躁的情緒就猛烈的沖了上來。

我已經确實地發現自己在淩初一面前越來越容易失控。說是不能保持平常心也好，或者是乖孩子面具破裂也罷，有的時候實在是不客氣過頭了。就像這一次，如果是別的人找我訴苦，我大概會用很沒營養的話來安慰安慰她就算了。起碼一定不會說出那樣揭人傷疤的話來。

或許我其實也根本不是什麽好孩子嗎？

因為看着淩初一，有的時候确實會忍耐不住想要欺負一下她。若她濕漉漉的眼睛，怯生生的表情，嗫嚅微弱的聲音是因為我而起的話，那真是個無比令人愉悅的事情。

畢竟很好看嘛。

可話是這樣說，這種想法冒出來的時候還是相當打擊了一下我。難道我和她當朋友，其實只是為了欺負她嗎？

本來略微消減下去的愧疚又因此濃烈了起來。

我想自己應該對她再好一些才行，畢竟，我們是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