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運動會一共三天，我的三個項目在頭兩天就能比完。列陣出場之後，淩初一就一直跟在我的身邊。她今天紮了一個馬尾辮，看起來精神奕奕，整個人都充滿了活力。

大概是因為與平日裏的形象不太一樣，我發現今天有好幾個男同學一直在看她。事實上，依照淩初一的模樣這本該在平時就經常發生的。

當初剛入學的時候，同學之間都不太了解，我記得還是有不少同學和她說過話的，其中男孩子的比例非常大。但比起女同學，她好像更不擅長應付男同學——當然，對這個年紀又是她這種性格的女孩子是很可以理解的。

早上有标槍預賽。淩初一背着她的小書包手裏一直攥着事先記得筆記，盯着手表一刻也不敢放松。

“沒事，時間還早呢，我們先給同學加油。”她認真的樣子真的超級可愛，但我還是希望她能好好享受一下運動會的樂趣。

淩初一擡頭看向我，眼神有幾分懵懂。但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麽，一邊拿起事先班級準備的可樂瓶一邊連連點頭。

“嗯嗯嗯！我要為大家加油！”

她一點頭，馬尾擦過纖細漂亮的後頸，莫名地增加了更多的可愛度。我覺得應該是脖子很好看的原因。

“也不要喊太大聲啦，小心嗓子啞掉。”她充滿幹勁的樣子雖然很好，但我也很擔心她會太過賣力。

“好，好的！”她捏着手裏的空瓶，如臨大敵般嚴陣以待。

十一月的天氣已經有點涼了，她校服裏套了一件圓領的米色卡通毛衣，脖子上挂着學生證，背着一個小書包端端正正地坐着，看起來特別孩子氣。

雖然我現在已不認為她在智商方面有異于常人，但在心智方面果然還是覺得她要比生理年齡更幼小。大概也是這個原因，我看她的面容也總是覺得充滿了稚氣。

黝黑的瞳仁，白皙的皮膚，軟糯的嗓音無一不像是未經歷任何憂愁的孩童。因過于乖巧懂事，而叫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到了差不多10點左右的時候，班級有人參加的項目剛好全部告一段落，有二十幾分鐘的時間可以休息，後勤開始分發一些點心。

淩初一反應倒是非常及時，迫不及待地打開包要拿東西給我吃。

“驚蟄，吃餅幹還是巧克力呢？要不要喝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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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現在我還沒參加任何項目，就算參加了也吃不下東西。不過看她的樣子，倒是已經無法忍耐了。

“你吃吧，我還不餓呢。”

“诶……”淩初一一副非常驚訝的樣子，連連搖頭道，“不不，我不吃，都是給你的。”

都給我……

之前覺得每樣帶一份挺正常的，畢竟又不是主食，餅幹在間隙吃個幾塊就差不多了，牛奶我不愛喝，巧克力也可以分，現在才真正意識到她确實沒打算給自己留點。

熱衷零食的她能這樣還真是叫人感動。

“那，那你留到待會兒吃！或者下午？”她一臉着急，皮膚都變成了粉色。

我好笑地看着她，改變了主意。

“還是現在吃吧。不過我吃不了太多，而且半個小時之後要比賽也不能吃太多，你和我一起吃。”

淩初一立即就高興了起來。因為紮起了馬尾，原本就好看的臉笑起來明媚得不得了，連劉海和被紮起的發絲之間形成的角度都好像特別青春靓麗。

“那也行……”她只有在拆零食的時候動作最幹淨利落了。“那我們吃餅幹，巧克力留到下午，你有長跑呢！”

我想800米一定不算是長跑，但實在沒必要糾正她可愛的小錯誤。

夾心餅幹是她的最愛，我還知道她最喜歡照搬廣告的吃法，要泡一泡牛奶。

“你可以喝掉牛奶，我沒關系的，運動還是喝水比較好。”

“咦，可是餅幹喝牛奶會比較好吃嘛……一點點應該沒關系吧……”

我已确實發現她在推銷方面非常有天賦了。

“我喝過沒關系？”大致上，我已經猜到她的想法了。有記憶以來，從沒和人親密到喝同一瓶飲料。雖然也不是說有潔癖那樣的東西，但果然還是有點不自在。

淩初一看着我歪了歪頭，一副沒明白過來的樣子。

“我喝過你沒事？”

“啊……”她一臉的恍然大悟，說出的話也體貼過了頭，“你可以先喝，我沒事的。”

到底大家是為什麽會覺得她笨的呢？而且我之前還是其中之一。

淩初一敏感細膩得不行，雖然我覺得自己也并不是介意她喝過的東西，但她的理解已經十分到位了。

這話要接就很尴尬了。

淩初一倒是一點也沒在意，插上管子遞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神充滿了期待。

實在不應該讓她的精心準備白費，也不該讓她覺得我是在意她喝過的東西。

“我……我也沒事的，你先喝吧。”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表情，但我看到她明顯愣了一下。

大概是誤會了我的意思，她高興的神采陡然就暗淡了下去，連笑容也勉強了起來。

“嗯嗯……我先喝。”

她實在是不擅掩飾，假裝平靜的聲音裏帶着點點的顫抖。

白色的管子隐沒在她紅潤飽滿的唇瓣之間，但我知道她根本沒有在喝。

一定是在用門牙輕輕咬着吸管吧，我從微微變了形的管身推測着。她情緒低落的原因我已想了好幾種，不管是哪種似乎都只有一種解決方法了。

“喝完了嗎？”我靠到她身邊問她，“可以換我了嗎？”

“诶……”她微微張開嘴，驚訝地看着我。留着一點點牙印的吸管自然地從她口中滑出，我迅速歪頭吸了一口。

“诶！”

平日裏雖然不經常喝牛奶，但不得不說我今天覺得還挺好喝的。

“嗯？不是說好一起喝的嗎？不想分給我了？”我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吓得淩初一連連搖頭。

“不是不是，我，我以為……”

“以為？”

“以為你不喜歡喝牛奶呢……”

如果不常喝能夠能同于不喜歡的話，她想得倒也沒錯啦。這确實是我剛才預想的幾個理由中的一個，但還好，她并沒有覺得我是在介意她碰過的東西。

“不是的，只是喝得比較少，不是不愛喝。今天的牛奶很甜啊，還蠻好喝的。”

“咦？很甜嗎？”淩初一奇怪地看了下手裏的盒子，一臉莫名地說道：“可明明是純牛奶啊！”

“啊……”我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上面确實寫着純牛奶三個大字，一時也覺得奇怪。因為比起印象中的純牛奶，這次的也太甜了點。“純牛奶也有甜味的，不過像你這樣比較喜歡吃甜的人就不太有感覺啦。”

雖然沒有在胡謅，但其實就是在胡謅嘛。

“原來是這樣！真的太好啦！我好擔心啊，怕你不喜歡。”淩初一狠狠松了口氣的樣子，捂着胸口道：“我剛剛想到了，這些東西都是我自己愛吃的，萬一你不喜歡呢？哎呀，我真是，之前一點兒都沒想到……驚蟄，你有什麽喜歡吃的東西嗎？”

我還在回味剛才牛奶的味道，對于她跳躍性巨大的話題有點不适應。

“大概是……牛奶吧？”

記憶中小時候還是有幾樣比較喜歡吃的零食的，只不過後來就不怎麽吃了。最近能夠稱得上美味并且讓我覺得再多吃一點也是可以的東西，大概就是剛剛的牛奶了。

“真的？你不是很少喝嗎？”

是這樣沒錯啦，淩初一同學拜托你別再問了，我快圓不回來啦。

“我以前還是喝很多的，不然怎麽會長那麽高！後來因為太高才不喝的！”

我終于明白，撒一個謊需要好多謊來圓的教訓不是開玩笑的！

“原來是這樣！”淩初一恍然地望着我，對于這個叫人信服的答案深信不疑。但之後，她就開始哭喪起臉來，用有點點不忿的口氣抱怨道：“可我也喝很多啊，現在也一直喝，為什麽就是沒長高呢？”

“嗯……大概是有別的什麽成長了吧……”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的印象太深刻了，等我意識到的時候，視線已經向下移了不少。

對于她這樣的身高和體重來說，那樣的胸部發育真是太叫人嫉妒了。因為平時看起來瘦瘦小小的一只，又總是穿着寬松的校服，所以并沒有太大的感覺。

但摸起來的話……

我再次意識到，“上帝是公平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生活中真是處處都有叫人不能小瞧的人啊。即便是這樣單純的小白兔，也擁有着我不能輕視又望塵莫及的許多東西，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