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 表演

一轉眼,就到了元旦。對于高二的她們來說,這興許是學校裏最後的一次業餘活動了。每個班就在緊鑼密鼓的準備着自己的節目。安然這個班裏,大多都是學霸級的人物,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往年這個時候,不過是一起來個小合唱,或者詩歌朗誦敷衍了事。今年就不一樣了,班主任不知從哪裏打聽來,這學期剛轉學過來的葉寧,曾經得過舞蹈比賽的大獎。就巴巴兒的非要葉寧上臺代表全班表演,一來完成任務,二來自己也省事兒。

班裏的男生乘機起哄,從安然主動緩和了和葉寧的關系,同學們也開始慢慢靠近葉寧了。大家都覺得她其實還蠻好相處的,不像曾經對着安然那般咄咄逼人,有時候寧願吃點兒虧也不會多說什麽。聽着同學們的這些評價,安然嘴角一扯,看着旁邊的葉寧,不自覺笑着開口:“小狐貍”。教室裏的人聽到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後,都看着安然,仿佛在都在等着她的首肯。安然看着大家,完全無視了身旁某人乞求的眼神:“好啊,這是個好主意啊!”她滿臉粲然得對着大家說:“我妹妹跳舞最好看了。”葉寧在桌下反手就狠狠擰了安然一下,疼得安然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引來在場人的一陣哄笑。最近,她們似乎這麽打鬧得很習慣了。不僅是安然,就連葉寧也覺得,回家是一件值得快樂的事。

周末,葉寧自顧自的拿安然的手機在卧室裏一邊播放着舞蹈的音樂,一邊翻出壓在箱底許久的舞蹈服,穿在了身上。似乎是小了一點兒,畢竟自己已經長高了。安然如入無人之境一般連門也不敲,推門就走了進來“寧兒,你看到我的手機沒?”。葉寧回頭看她,粉色的舞裙,将她曼妙的身姿襯托的淋漓盡致。此時的安然,還是那一身休閑的黑色衛衣,藍色的牛仔褲,随性而自然。她呆呆的看着葉寧,陽光透過窗戶,斜射進來,印在葉寧白皙的臉頰上,讓安然有一種眩暈的迷亂感。“你,你怎麽穿成這個樣子?”安然覺得自己說話時,呼吸有些不暢。葉寧一聽到這句話,就恨恨的看着安然,像個炮筒一樣,大聲的嚎叫起來:“不是你說讓我去跳舞嗎?也不和我商量一下,現在舞衣都穿不下了,話也放出去了,你說怎麽辦、、、、、、”安然看着葉寧那出水芙蓉般的姿态,配上巾帼英雄般的豪邁。一下子忍不住笑了出來,還笑得差點岔了氣。看着安然幸災樂禍的樣子,葉寧抓起枕頭狠狠的捶打着安然,安然被她打得在屋子裏上蹿下跳的到處跑。等到葉寧打累了,那件小了一碼的舞衣,都在她肩上勒出了紅痕。

安然這才發覺這還真是一個大問題,一下子嚴肅了起來,特有骨氣的說:“我闖的禍我負責,快換衣服,我去給你買新的,買最貴的。”于是,連哄帶騙的和葉寧從早上,逛到晚上,葉寧喜歡的,沒尺碼。有尺碼的,穿着不合适。最後只能草草選了一件合身的回家。人對美麗是東西都是那麽的依依不舍,就像葉寧看着那件漂亮的黑色舞衣的眼神一般。

随後的幾天,葉寧一有空就在家裏練習舞蹈,屋子裏回蕩着悠揚的音樂,這樣的生活,溫馨甜美,而富有詩意。偶爾,葉寧還會練習到很晚,安然躺在隔壁的床上,一直等到葉寧那邊的音樂結束,才能安心入睡。家裏還是常常只有他們兩個人,但是終于有了家的味道。

文藝彙演那一天,葉寧多少有些緊張,畢竟一年多沒上臺,還是有些心虛。安然一大早就走了,也不知道為什麽不叫她。自從上次公交車上那不愉快的經歷之後,安然正式要求安排司機接送。理由是課業繁重,節約時間。安爍二話沒說就直接安排了。安然讓司機在外面等着葉寧,自己卻跑沒了蹤影。葉寧只有一個人去學校,看着操場上人山人海的陣勢,葉寧突然任性地覺得安然可能就是等着看她的笑話,所以才不肯出現。就快輪到自己上臺了,安然還是沒有來和她說任何一句話,或者說,她連安然在哪裏也不知道。

候場的過程是忐忑的,下面黑壓壓的人群,葉寧卻執拗的想要尋找到安然的身影,哪怕是嘲笑也好啊。可惜她還是沒找到,不過卻看到于曉不知為什麽,跑到校長耳邊低語了幾句話。不知道于曉知不知道安然在哪裏?但是現在,葉寧只能等自己的節目結束後再去問她。“請葉寧同學注意,因舞臺燈光的原因,你的節目調到最後一個。”校園廣播就這樣肆無忌憚想起來。“請葉寧同學注意,因舞臺燈光的原因,你的節目調到最後一個。”葉寧頓時傻了眼,最後一個?壓軸的?那應該是最棒的節目才對。她回頭一看,本該壓軸的施琳也傻了眼,随即雙眼射出一道寒光,施琳可是出生于藝術世家,學校公認的校花啊,身上穿的,是羅達特的限量版舞裙,和葉寧身上這件地攤貨完全是天壤之別!

葉寧很快就清醒了過來,別說是這間貴族學校,整個晉城之內,有能耐做這樣一件事的人,非安然莫屬了。她就這麽想看自己丢臉嗎?葉寧覺得,自己這幾個月和她相處得很好啊!為什麽,安然真的就這麽想讓自己萬劫不複嗎?難道上次的全校檢讨還不夠丢臉?葉寧覺得自己心裏已經亂成一團,理都理不清楚了。她在老師的帶領下,來到隊伍的最末端。對上施琳怨怼的眼神:“我看你是瘋了吧!盡然和我搶壓軸戲?”葉寧滿腔煩悶,哪裏聽得進去對方的話。施琳見她對自己不理不睬,頓時氣焰更盛,舉起手就向葉寧的臉頰扇去。但她的手還沒碰到葉寧,就被抓住向旁邊狠狠一拉,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我的妹妹你也敢動,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一聲怒喝。葉寧這才看到安然汗流浃背的站在她旁邊,手裏拿着個大盒子。十二月,都快入冬了,安然從一大早消失到現在,還把自己節目調在最後,滿頭大汗的站在這裏大呼小叫的。葉寧看着這個讓自己心緒難平的人,一股腦兒的把所有憤怒的發洩出來:“你到底跑哪兒去了,無緣無故把我的節目調到最後幹什麽?你是不是吃錯藥了。”剛剛還沉默不語的小可人兒,這時化身為非洲雄獅,對着安然就是一頓咆哮。不止施琳,就連在場的工作人員都被吼蒙了。

安然看着葉寧,這才回過神來,連忙獻寶似的打開手中的盒子。黑色的舞裙,搭配着蕾絲花邊,胸口處還嵌着幾顆銀白色的鑽石,葉寧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國際大師之手。“這可是羅達特的私人訂制,全世界僅此一件,花錢也不見得能買到的。”安然說得有些嘚瑟:“為了這件衣服,我一大早就往機場跑,回來時前面的車出車禍,我可是一路跑過來的。”“沒兩句表揚就算了,你還大呼小叫的幹嘛?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你,這輩子你來尋仇的、、、、、、”

葉寧用她那微微顫抖的手,輕撫過舞裙,陡然緊緊保住了安然,把頭埋在安然的胸口,用力的呼吸着屬于安然的氣息,安然也安靜了下來。就這麽任由葉寧抱着,一動不動。叨叨叨叨的嘴裏,也一句抱怨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哎呀,兩位大姐,你們還在這兒秀什麽恩愛啊,快去換衣服吧,馬上就要上場了。”于曉不識時務的打破了這溫情的一抱。葉寧放開安然,去到更衣間換衣服。安然不自然的看了一眼天花板,把手揣在口袋裏,走了出去。

施琳終于從地上爬了起來:“哼,老媽給別人當小三兒,女兒也要獻身,是男是女也不顧忌了,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葉寧換好衣服高傲的走了出來,不卑不亢的對上施琳:“本來我還想把壓軸還給你,現在看來沒有這個必要了。今天,我要讓你一敗塗地。”精美的服飾,将葉寧襯托成了一顆耀眼的明星。仿佛她就是上帝的寵兒,睥睨着腳下這些卑微的生靈。就像小時候,卓寧教過她的那樣“人就算沒有辦法生得高貴,也要活出尊嚴。”如果這身華服來自安然的饋贈,那我将為她,獻上最美的舞姿,葉寧握緊了雙拳。

幕布緩緩升起,聚光燈打在她的身上,她像一只孤傲的黑天鵝,自由的舞蹈。随着樂曲的空靈與悲怆,她時而歡快,時而憂傷,時而狂熱,時而悲恸。她把自己滿腔的情感,都揮灑在了舞臺上。放棄跳舞,是為了艱難度日的媽媽,現在跳舞,是為了安然和自己。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有成為黑天鵝的時候了。今天,安然的誤打誤撞,圓了她多年的夢。安然不會知道,就是這一席舞裙,是她成為舞者渴望的起源。腳踝上,遲來了兩年的疼痛,數倍襲來。她知道自己可能永遠都治不好了,但是現在,她就想跳舞,穿着這世間絕無僅有的舞裙,圓自己從來沒有機會圓的夢。葉寧咬着牙,一圈又一圈的在舞臺上旋轉着,想要留下自己最美的一面。

安然坐在臺下,從最初的驚豔,到後來的沉淪。葉寧的美,不在于華麗的外表,而是她舞出的高貴的靈魂與不屈的生命。安然覺得,葉寧美得讓人不敢直視,讓她更是有了快要窒息的感覺。這樣的靈動,攝人心魄。但是,她還是很快就發現了葉寧的不對勁兒。一遍又一遍的旋轉,似乎讓葉寧越來越吃力,最後,葉寧随着音樂淩空起,劃出一條精美的弧線,忍者劇痛,終于穩穩的落在了舞臺上。音樂結束,全場掌聲雷鳴,安然火速離座,奔向後臺。

果不其然,葉寧左腳的腳踝完全腫了起來,臉上流露出疼痛難忍的神色。安然把她背在了背上,趕往醫院。

“腳都腫成這樣,你還跳什麽跳!”安然這時也顧不得什麽教養,對着葉寧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你到底會不會跳舞啊,不會跳你去臺上湊什麽熱鬧。”安然完全忘記了自己就是那個助纣為虐的人。葉寧就這樣溫順的、安靜的聽着,一句話也不反駁。“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啊!”安然無法自抑地怒吼起來。正巧安爍和卓寧一起推開病房的門進來,看到她暴跳如雷的神情。

卓寧有些尴尬,安爍卻像不認識自己的女兒一樣的看着安然。葉寧這時适時的伸手拉了拉安然的衣角。安然這才回過神來:“卓阿姨,爸,你們怎麽來了?”“是學校老師打電話通知我們的。”安爍回答到。

“小寧,你沒事兒吧。”安爍和藹的詢問着葉寧。

“沒事兒,沒事兒,安叔叔您怎麽也回來了”。葉寧乖巧的問道。“我正好在這裏有個熟人,所以順道過來看看。”安爍微笑着回答。他喜歡這個女孩兒,不像安然那樣,她總帶着溫和的笑容去面對別人。而安然,則冷得像一塊冰,所以他才會詫異剛才那個在病房裏大呼小叫的人,不像安然。

在他的眼裏,安然總是能用一種幹練到老辣的手腕,去解決身邊大大小小的事兒。所以從安然16歲那一年開始,就讓她接手一些公司的事務,安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培養得太早,但事實證明。安然在很多時候,遠比他有魄力,更比她母親,有、、、、、、安爍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該悲哀。

安然從前總是喜歡去捕捉身邊的人那些細微的眼神,因為眼神容易暴露一個人的真心。但是她現在真的懶得去看安爍和卓寧了,一門心思撲在了眼前這只扭了腳的小狐貍身上,生怕她弄出個好歹來。

“小、、、小然”卓寧開口了“對不起,小寧給你添麻煩了。”得,又開始道歉了。我的卓阿姨啊,您難道就不知道,每次只要您一給我道歉,你們家這只小狐貍回頭就要狠咬我一口麽?“別別別,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慫恿寧兒去跳舞,不然她也不會扭到腳、、、、、、”安然慌忙接過話茬兒,誠懇悔過,話還沒說完手背就又坐在病床上的某人被擰了一下,她終于默契的閉嘴了。

卓寧一聽到這話,眼淚不住的流了下來。“對不起,小寧,都是媽媽不好,如果當時媽媽不把你一個人丢在家裏,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了。”葉寧終于擡起頭,怨怼的看了安然一眼,狠狠抿了一下嘴唇,眼眶驀地有些發紅。“安叔叔,姐姐,能請你們出去一下,讓我和媽媽單獨待一會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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