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重生一世

“我就是搶了,你去報官吧!”

一個聲音突然刺入耳中。

閑雲樓下,一人坐于馬上,着實顯目,錦衣華服撐在身上,內裏肥肉幾乎要撐破衣衫,他指着馬下兩人,破口大罵,唾液橫飛,毫不避諱。

梁思感覺心中一個咯噔,他認出了此人,他來到這個世間第一個見到的人!他仰望着他,他坐于馬上,如現在一樣對他破口大罵。他身邊的人對他拳腳相向。

他不知道這些人是誰?不知道周圍圍觀古怪着裝的人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遍體淩傷,為何有人對他施暴,他頭一暈,有人拿重物砸中他的頭,他暈了過去。

再醒來,就是面前這些錦衣衛。

錦衣衛看到了劉奕,各個眼中閃過憤恨。

蘇順握緊拳頭:“仗着自己哥哥是劉瑾,為非作歹,還将頭打成重傷!”

劉瑾,當朝司禮監掌印太監、內行廠廠公,風光無限,權勢滔天。

錦衣衛等人遠遠的看着。劉奕突然轉了個頭,“哦”了一聲,鄙道:“這不是錦衣衛嗎?受的教訓還不夠?也想插一腳管一管?”

他手下之人哄笑。

有人撲到了自己面前,梁思一頓,腳下是一個女子,她滿面淚水,匍匐着求道:“大人,小女子良家女子,那些人要搶奪小女過去為妾!大人您要為民做主啊!”

京城,天子腳下,更何況是達官貴人最愛逛的閑雲樓下,這女子也遇到不少官員,可皆是不理。

“你這女子!”劉奕斥道,策馬過來,“誰說我要納你為妾!”

“你既然不納她為妾,糾纏她作甚?!”又來一個人,一身直裰,頭戴四方平定巾,看樣子是個讀書人,似乎剛才劉奕就是與這兩人糾纏大罵。

劉奕“呵呵”一笑,“本少看她有幾番姿色,帶回去當個通房丫頭罷了,想入我府邸為妾,她還不配格。”

“你!”少年怒然,料想與劉奕說了這麽多也沒用,轉身欲與幾位官爺說,看到為首的一人,立刻頓住,更是憤怒。

“是你們!”少年道,“你們拿着百姓納稅錢,卻不辦實事,反而殘害忠良,助纣為虐!”

“你誰啊!”蘇順蹙了蹙額。

“弘治十二年進士,貴州龍場驿丞,王守仁!”少年道。

蘇順看了看少年,突然一笑:“就是那個在殿前被打的嗷嗷直叫,要自己內閣學士的父親出面,才保住一條小命的小小驿丞。朝廷的事,你一個無品的驿丞還是不要評頭論足,免得下次連個全屍都沒有。”

“你!我那是直疏上谏,不畏強權!”

蘇順冷笑了一聲,不再說話。

現今朝廷上的事,連錦衣衛指揮使都不敢多說一句哈,他一個沒品的驿丞竟然屢次三番挑戰陛下龍威,被貶驿丞,都是祖上保佑了,那一場廷杖,多少人被當廷杖死!

血肉橫飛,風雲詭谲,此因內閣首輔劉健、內閣大學士謝遷兩人上書參劉瑾,劉瑾淪為階下囚,可是不過幾日,陛下就将劉瑾放了出來,并将劉健謝遷二人罷官放逐。

三朝元老,竟比不過一個佞臣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陛下,您被這佞臣迷惑了!

數百民官員上書直疏此事,所書之中各個聲淚俱下,控訴劉瑾惡性,可是年僅只有15歲的聖上被拂了顏面,大怒下将所有上書之人全部拉出金銮殿外,命錦衣衛杖刑。

因為這場場廷杖,杖死數人,傷者不計其數,早朝連停數日,劉瑾自此有恃無恐,平民官吏見他如見鬼魅。

少年與蘇順正在對峙當中,突然一聲驚呼,女子從地上被撈起攔腰扔在馬背上,劉奕笑道:“你們慢慢吵。”便駕馬而去,掀起一地塵埃。

王守仁頂着灰塵追了幾步,劉奕看了他一眼,長鞭拍向馬腿,馬腿吃痛擡起,往後一踢。

梁思疾行了過來,一把将王守仁拉開。

眼看着劉奕帶着人消失了,王守仁氣急,灰塵進了喉嚨又磨得厲害,他咳的滿面通紅,指着梁思,結結巴巴中聲嘶力竭,沙啞的厲害:“咳咳,你、你、你們,額咳咳……還不去、去……拽、拽(追)……?!!咳咳咳!!”

“你說的啥?”蘇順揉着耳廓道。

“拽,拽,可拽……”

沙啞的聲音磨得耳膜生疼,蘇順眉頭擰成了結,道:“頭,我們那邊還沒有巡查過。”

梁思淡淡點頭:“嗯。”

錦衣衛随梁思離開,身後聲音斷斷續續,激昂忿憤,但是也聽出是罵聲。

“我們不能幫那名女子?”梁思走遠了問。

“頭,您可千萬不能再沖動了,上次您在床上躺了三月,差點喪命,您都忘了?”蘇順差一點就哭出來。

梁思怔了怔。

另一位錦衣衛曹炎彬也附和道:“頭,內行廠風頭正盛,我們還是避避風頭,就算我們追過去,也是無濟于事,劉奕不會輕易放人,反而我們錦衣衛又像上次……”

上次,頭為了給一個被劉奕欺壓的農販出頭,被打到重傷昏迷三月,還被降了一品,直接從六品百戶降成七品的總旗,頭這麽年為北鎮撫司勞心勞力,出生入死,竟得了這樣的下場……唉!

梁思望了望兩人,目光微閃,不再說話。

蘇順和曹炎彬對望了對視了一眼,心頭一松,頭可千萬不能再去得罪劉大廠公了!

這時,前面一個小童撞了過來,梁思伸手要扶住他被人推的将要倒下的身體。

蘇順一下子攔住了身體,叱喝道:“何人!”

小童站穩了身體,一見面前,幾位鮮衣冷臉,吓了一個寒顫道:“得罪得罪。”

小童躬身彎腰連連後退,見錦衣衛沒有發怒,才向路人又問:“請問您有沒有見到我家少爺,個頭高高的,穿着直裰,頭戴四方平定巾……”

巡查結束,太陽将錦衣衛的影子拖得斜長,離開的身影都顯得落寞不得志,梁思瞧着他們離開,目光透過了光暈,看見了那名女子。

他擡步就走,身後是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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