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揭露真相
王力嚷道:“這只是你的猜測!”
梁思冷笑:“你說你不認識高虎,卻知他心中有恨;你曾說你不識烏香,适才你脫口而出烏香是你妻子藥物中的藥材。不若宣你妻子來一對究竟。”
王力猛地斥道,雙眼猩紅:“你們不要去打擾她!”
梁思轉頭對獄卒:“你去诏他妻子前來。”
獄卒點頭。
王力倏地站起身:“你們這些臭官視人命如草賤,哈哈,你不是讓我招嗎?我招,我招!我就是要讓他死!他該死!婉兒是被他……強|暴過,才、才……他玩膩了就不要了,她的病有一半是因為思慮過多才加重,可是那個劉奕卻翻臉不認人,見死不救,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畫押簽字!”
“哈哈……哈哈嗚嗚……”王力無視錦衣衛遞過來的狀書,後退了數步,口舌颔染的通紅,笑聲變成嗚咽的聲音。
竟然咬舌自盡。
王力的屍體倒在地上,高虎神情依舊淡漠,曹安震驚的站在一旁,惴惴不安,面色又似不忍,伸了伸手似乎想要去阖上王力瞪大的眼。
猛然,一聲巨響,高臺上落下一個東西。
這一聲響将曹安的手吓的收了回來,衆人一看,竟是臺上的驚堂木被扔了下來。
這扔的人不以為愧,一點都沒有要去的撿的意思,反而勃然大怒:“就你們有娘,有妻子?別人就沒心沒肺?你痛苦,就能利用他人完成私欲?與劉奕蛇鼠一窩,不分彼此!”
高虎猛地擡頭,目光巨變,他啞着聲音幾乎嘶吼着朝梁思道:“不要将我和劉奕比!”
可是他發出的聲音無力而嘶啞,仿佛什麽信念轟然倒下。
梁思一個眼神都吝啬給他,起身。
“我要寫一份奏章給陛下。”出了審案廳,梁思對郭盛道。
在側廳遇到何良禀與幾個前來戒毒反而戒上瘾、三天兩頭往北鎮撫司跑的官員聊的正高興。
“诶诶诶,梁總旗過來過來,剛才我們還提到你了,在閑雲樓真是氣魄逼人,年少有為啊。”何良禀道。
梁思對衆人拱了拱手。
何良禀這才看到郭盛,詫異道:“禦史大人,怎也在此?”
梁思:“剛才下官與郭禦史重審劉奕一案。”
吏部郎中疑道:“案情不是審完了?”
梁思:“閑雲樓是在飯食中投放烏香,但是劉奕的案子閑雲樓卻不是主要兇手,只能說閑雲樓是一個引發兇手殺人的契機和場所。”
五府經歷:“怎麽說?”
梁思向幾位大人遞上訴狀書,何良禀将信将疑的瞟了他一眼,接過。
梁思道:“兇手是劉府府中的一名夥食管事和閑雲樓的夥計,他們共同受過劉奕的迫害,所以聯手利用閑雲樓在飯食中投放烏香此事,故意将劉奕飯食中的烏香量增大,且利用黃鳴、壯陽藥給劉奕身體上進行打擊,致使黃鳴一個弱女子才能一擊将劉奕擊死。”
何良禀一直合不攏嘴的嘴終于倏地合上,他緊緊捏着訴狀書的一角,聽着旁人道:“梁總旗确實少年英雄啊,原以為已經定案了,沒想到這裏面還有這樣隐晦的案情啊。”
梁思拱手笑:“過獎。”
何良禀回以一個非常僵硬的笑容。
衆人又說了一些,紛紛告辭。
走出北鎮撫司一會,那吏部郎中疑道:“怎麽各位今日都這麽早走?”
五府經歷:“這錦衣衛還有自己的事要辦。”
“何事?北鎮撫司清閑了好幾十年,怎的有要事要辦?”
“呵呵。”
“你倒是別賣關子,有話就說!”
“那名梁總旗剖了劉奕的身體,以劉瑾的個性,不會感激案情水落石出,反而會睚眦必報;現今北鎮撫司要上報兇手只是兩個人,但是閑雲樓已經被封,烏香被查出也已屬實,張永本人更是恨錦衣衛恨得咬牙切齒;本來唯一讨好的皇上,現今卻要皇上推翻原本的言論,不是打他皇帝自己的嘴巴嗎?”
“這麽說,這錦衣衛忙活了一陣,只得了一個虛名?”
“正是。”
“……”
“不過總得有人去得罪,真相總得有人揭穿,劉健、謝遷敗了,卻有千千萬萬的人前赴後繼上來,大明不滅,這些人也永不會滅。”
衆人驚詫的轉頭,入眼一身灰麻直裰,褶出肌肉分明、身材魁梧壯碩的紋理,面容卻清秀文質,手持折扇,兩種風格在他身上竟有協調,是剛剛從平涼回來不久的總制三鎮軍務楊一清。
五府經歷料他常年在外,不懂朝中之事,小聲道:“楊軍務,這話可不能随便說,現今的朝廷可不是你在的時候了。”
楊一清捏緊折扇柄,未多言。
一群身穿大紅新衣的小孩從馄饨攤嬉鬧的跑過,将手中的爆燭用力扔到牆角,聽着發出一個個響聲,不少人家站在門口端着碗笑臉呼喚着自己的娃,那家家戶戶貼滿了桃符、挂上了大紅燈籠。
“過年休沐,沒有什麽打算?”
馄饨攤位前,一人坐于桌前,他身着一件素色直裰,外披玄色浣花錦鶴氅,搭于桌前的手颀長白皙,指腹圓潤,手旁正是一碗已剩殘湯冒着微熱煙的馄饨湯。
他望着對坐的人,淺笑,模樣清雅俊華,氣質出塵。
那對坐的人一身素衫,腰佩繡春刀,不吭聲,“咻咻咻”的連湯連蔥将馄饨一股腦地吃進肚子裏,只留一個幹淨的看不出來任何痕跡的碗,碗脫他的手,在桌面上發出一個清脆的響聲。
他的聲音才幽幽怨怨地落下:“在家,省錢。”
“你真的什麽都不買?年貨?爆竹?春聯?”
“……”
“哈哈,我沒有被頂頭大人怒斥一頓,還扣了春賜和臘賜,去我家過年。”
素衫男子終于怒面以回。
那俊雅男子卻陡然大笑,笑而不語,笑容璀璨。
熱鬧的街上沒有人注意到這兩人迥然不同的神态,人們也漸漸忘了那一場下至全城百姓,上至七大部門皇帝,轟動一時的命案,最後的結果竟然只是兩個小人物的陰謀。
一個當堂咬舌自盡,一個當晚也懸梁而死,只留下閑雲樓一衆喊冤的人和死不瞑目的魂魄透過陰暗的诏獄大牢,望着那巍然樹立幾百年卻已沒落的“北鎮撫司”!
北鎮撫司從七品總旗梁思三次上書,兩次被駁,終讓皇帝重改聖意。就劉奕一案,查明主謀與不知情人,将主謀發配邊疆,其餘無辜人等罰紋銀2兩,釋放!黃鳴與曹安兩人無辜受累,賜其家人布匹5匹,糧食3石,其子女可入國子監學習!
五天後,月暗星疏,東城五街一處住戶的門被敲的倍響,敲門的人是那日混沌攤前的俊雅男子。門許久未開,那男子也耐心的一直敲着門。
門悠悠的開了,門裏的男子一怔,門外男子笑起,鼻頭微紅,吐出氣在兩人中間形成了水霧,慢慢撩起,他道:“原同,出來看煙花。”
梁思怔忡,郭盛拉起他的手就将拉出門外,門外轟鳴一聲響,夜色一下子亮了起來,五彩缤紛猶如滿天繁星,璀璨了整個天際,也将面前人的面照亮了起來。
兩人直直的站在門外,門外煙火不止,心跳不息,兩人就望了多久。
午夜過,梁思趕忙将郭盛請進屋中,遞過來一個手爐給他:“你怎麽想到我這來?”
郭盛将提的包裹放到桌上。
梁思揶揄地掃了一眼:“不會來我家拜年吧?我的錢全部光榮貢獻給了北鎮撫司的錢庫,你只能等到明年了。”
“知道你窮,等會拎着這些東西,去我家拜年。”
“嗯?”
“我爹娘在家。”
“啊?”
“離卯時還有幾個時辰,先把桃符貼上。”
“……”
兩人在廚房裏忙活好一陣,郭盛端着熱騰騰的婉,碗裏糯米漿糊,梁思一手拿着桃符,另一手提着兩個大紅燈籠跟上。
郭盛自顧的将漿糊抹在門上,伸出手,梁思一愣,将手中的桃符遞上,郭盛望了一眼,道:“反了。”梁思便将另一個桃符遞過去。
“樹影不随明月去,荷香時與好風來。”
梁思念着,兩行字行文灑脫,筆勢雄健,詩文酣暢,臨的是顏真卿體,正是面前人的手筆。
“正不正?”郭盛兩手托高,轉過頭來。
梁思退了幾步:“往右一點……嗯,正了……”
又将燈籠高高挂上,清晨,終于緩慢升起的旭日透過層層薄霧照進了院中,首先觸到了那高高在上挂着燈籠人的頭頂,形成柔軟的反光,發絲在陽光下微微跳動,晶瑩絢爛,連額頭上的薄汗也晶瑩剔透。
梁思在下面,手扶着扶梯,眯了眯眼,眼中恍然、亦是透亮。
“我是否再去買點東西?”
悔不當初啊,悔不當初啊,來蹭拜年錢,禮貨卻是人家兒子的?早知如此,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把年貨備齊!
“家家戶戶都關着門,你到哪去買?”
郭盛說着,一腳邁進了家門:“爹、娘,這是我與你說過的好友,您看,這是他送給你們的。”
那一對男女望過來,男子面容儒雅俊朗,與郭盛十分相似,女子則溫柔莞笑,眉眼楚楚,卻透出一種英姿。
梁思尴尬赧笑,抱拳:“北鎮撫司總旗梁思。”暗暗心道,這郭盛平時一派斯文嚴肅,竟是說起謊來也不打草稿。
“快坐快坐,不必拘謹,我聽宏茂也說過你的事,真是少年出英雄,高風亮節,氣節高尚。”郭正信笑的和煦。
梁思何曾聽到如此高的褒獎,當即拱手連連驚道:“不敢不敢,晚輩沒有叔父說的那麽好。”同時瞟了一眼郭盛,你如此誇大其詞,我若不達,豈不讓兩老失望?
郭正信笑言:“我來京城前幾天街頭巷尾都在講你的事,宏茂絕沒有誇大。這世道,敢聽真話,敢說真話還力勇上谏的人不多了。”
梁思連連托說。
郭正信哈哈大笑:“莫要謙虛了。我聽說你現今只一人住着?那今日既來了,就好好就這休假,就當自己家一樣,過年嘛,就要熱熱鬧鬧的,只一個人過着,哪有過年的氣氛?”
梁思又拒絕了兩句,直言叨擾。
郭盛:“你就莫要推脫了。”
梁思才拱手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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