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暗戀
沈茉茶是跟着姑姑長大的。
姑姑是個口才厲害的女人,鄰裏坊間罵戰,幾乎沒人能贏她,小時候沈茉茶有樣學樣,在一次聽見姑姑和隔壁嬸嬸吵起來後,非常認真地研究“拉倒”和“拉幾把倒”的區別。結果被姑姑聽見,上來就是一頓社會主義毒打。
那時沈茉茶的父母還沒去世,開了家服裝店,每天都忙裏忙外,只有負責馄饨店生意的姑姑守着她,聽見小丫頭連“拉幾把倒”這種話都敢說,當即覺得應該好好管教她。
從那以後,熱愛口吐芬芳的姑姑一句罵人的話都不說,更不讓沈茉茶說。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小姑娘終于被她培養成無論身邊有多少歪瓜裂棗帶,都不髒話的好品質。
然而,她怎麽都想不到,在她去世的第四年,強大的家族基因影響下,沈茉茶還是忍不住,解開了封印。
沈茉茶帶着哭腔,繼續向小吳控訴,“你知道嗎,他這個人太莫名其妙了,我就讓他溫柔一點兒,他就罵我滾,哪有這樣的人呢!”
“也就是你們脾氣好,才一直容忍他,要是我,我就趁他看不見,在他臉上抹屎,在他咖啡裏吐口水,在——”
還沒等她說出第三個“在”,那頭臉色越來越黑的邵珩終于坐不住,對着電話,沉聲喊了句“董墨。”
沈茉茶聽見他的聲音,頓時噎住。
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兒,就聽那個被她罵慘了的男人,不鹹不淡地問,“罵夠了沒?”
沈茉茶:“……”
邵珩:“罵夠了,就給我滾回來。”
大概是沒想到邵珩聽見自己罵他,沈茉茶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呆滞了好幾秒。
公交站牌外,雨勢越來越大,馬路都下冒了煙兒。
沈茉茶站起身,非常認真地思考,這個滾回去,要怎麽滾。她捏着電話,一時半會兒沒吭聲,那頭居然也脾氣好好地沒挂電話。
城市的另一邊,邵珩靠在舒适柔軟的布藝沙發裏,手握電話,另一只手握着牛奶杯,指腹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杯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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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吳拿眼神觑着邵珩,發現他竟然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
甚至,有種隐約的,說不出來的,高興。
他莫名想起沈茉茶早前跟他說過的,就得跟邵珩反着來。
……這不是抖M麽。
沉默片刻,邵·抖M·珩聽見那頭終于有了動靜。沈茉茶看着嘩嘩不止的雨,頗為無助地嘟囔,“滾不回去的,下大雨了。”
邵珩皺眉,沒大明白她的意思,“什麽?”
沈茉茶吸吸鼻子,那股委屈勁兒上來,抽抽巴巴的,“下大雨你不知道嗎?我被困在城北出不來了。”
邵珩:“……”
終于反應過來電話裏莫名的嘈雜聲是打哪兒來的。
桑平因為地勢原因,經常會發生城北下大雨,城南還晴空萬裏的情況。
他頓了兩秒,問,“困城北哪兒?”
“我讓小吳去接你。”
……
…………
跟邵珩通完電話,沈茉茶的情緒終于好轉一些。不過她也沒什麽可開心的,雨勢始終不見小,身上淋得濕噠噠,冷風一吹,凍得上下牙直打架。
偏偏路上一輛車都沒有,她只能幹等。抱着全是雞皮疙瘩的雙臂,小姑娘重新蹲下來,蜷縮成一小團兒,試圖讓自己暖和點。
等小吳飙着車從城南一路趕過來的時候,沈茉茶腿都蹲麻了,靠在公交站牌坐在地上,小臉兒煞白。
黑色SUV在路邊停下,車燈射出兩道金色的光線沖出雨簾。還沒下車,小吳就看見橫道對面,縮在那兒孤零零又可憐的沈茉茶。
小吳“卧槽”一聲,“小董這他媽也太慘了,整得跟去要生活費的依萍似的。”
車後座,跟着出來的邵珩坐直身子,臉部線條緊繃,“你看見她了?在哪兒?”
“在對面公交站牌下窩着呢,”小吳抽出傘打開車門,雨水順勢剮進來,“老大,我去接她,你在這等着吧。”
“等會兒。”
邵珩摸到旁邊的折疊雨傘。
小吳:“啊?”
邵珩皺着眉頭,壓着因看不見而生出來焦躁情緒,推開後座車門。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小吳聽見他說,“我跟你一起。”
此刻,被兩道光線晃到的沈茉茶掀起眼皮,透過雨簾,看見兩個男人穿過橫道向她走來,一個扶着另外一個,還順便跟個狗腿子似的撐着傘。
思維遲鈍兩秒。
小姑娘“啊”一聲。
狗腿子是小吳,而旁邊穿着柔軟的白色針織開衫,身姿修長,五官精致得像畫報中走出來一樣的男人——
是邵珩?
神志不是很清晰的沈茉茶不敢相信,揉揉眼,又看了看。
直到男人在小吳的攙扶下,大步走到公交站牌,站到她身前,她才确定,這個白衣美男,就是邵珩。
沈茉茶從下至上看着男人漂亮的下巴颏,愣了兩秒。
小吳扶她起來,“你怎麽坐地上啊。”
沈茉茶瞧見邵珩半個肩膀都被淋濕,來不及搭理小吳,“邵先生,你怎麽來了。”
邵珩聽見她的動靜,側過身找到她的方向。
男人眼眸漆黑,似是蘊含着某種情緒,蹙着眉,把外套脫下來,只剩裏面一件純白短T。
邵珩把衣服扔過去,“穿上。”
肥肥大大的針織外套,一下扣在小姑娘濕淋淋的腦袋上。
心漸漸放平,邵珩勾唇,故意氣她,“來看你死沒死。”
沈茉茶:“……”
剛生出來的那點兒“被身殘志堅的瞎子出來接”的感動蕩然無存。
一把拽下衣服,她面無表情,“沒死,命硬着呢。”
直到坐上車,沈茉茶都沒緩過來。
她裹着邵珩的外套,保持着一小團的姿勢,靠在後座裏發抖。回來時,邵珩肩膀又被淋濕,他赤着兩條胳膊,支着膝蓋,側眸問,“就這麽冷?”
沈茉茶哆哆嗦嗦的,剜他一眼,“你試試被大雨淋成這樣還在冷風裏站了半個多小時。”
聽小姑娘中氣還算足,邵珩驀地一笑,桃花眼微挑,在車裏昏暗的光線下,仿佛含情一般。
沈茉茶莫名被電到。
她羞赧地低下頭,将下半張臉埋到衣服裏。
特別慶幸現在邵珩啥也看不到。
邵珩掌心交疊,搓了兩下,朝她遞過去一只,語氣随意,“那我給你捂捂?”
專心開着車的小吳:“……”
沈茉茶:“……”
有那麽一瞬間,她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眼前,男人似笑非笑,看不出真實想法,她甚至都不确定他說的是不是“給你捂捂”。
啥關系啊,就給捂。
那可是要肌膚相碰,是要牽手的啊!
沈茉茶心髒砰砰跳,耳根連着後脖頸那塊皮膚迅速燒起來。她覺得邵珩就是在故意逗她。他這人一直都這樣,沒個正形。心底堵着的那口氣又湧上來,腦子一抽,沈茉茶厚着臉皮有樣學樣,“那你給我捂捂吧。”
言外之意我就不信你還真敢給我捂。
邵珩聞言一頓,挑眉。
沈茉茶根本猜不到他的腦子裏想的是什麽。
也許是意外。
也許是尴尬。
也許——
她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下一秒,邵珩直接把她冷冰冰的手從衣服底下拽出來握住,另一只手極其自然地蓋在上面。
冰涼的肌膚觸碰到男人溫熱寬厚的掌心。
惹得沈茉茶一激靈。
下意識就往外抽,卻被握得更牢。
漂亮的臉揚起陰謀得逞的笑,邵珩“啧”一聲,“還真挺涼。”
沈茉茶:“……”
沈茉茶都傻了,把下半張臉死死遮住,鼻子蹭到柔軟的衣料,上面全是邵珩的味道。沈茉茶感覺自己臉燙得像只過水螃蟹。
她聲音悶悶的,又小小的,“你幹什麽啊,還真……捂啊。”
像個無助的小可憐。
握着柔弱無骨的手,聽着小姑娘軟糯糯的嗓音,邵珩一噎。
這丫頭怎麽軟得跟個剛出窩的奶貓兒似的?
喉結滾了滾,男人莫名煩躁,忽然又有種被反撩的感覺。
明明冰涼手,此刻像是燙手山芋,灼得他掌心發熱。邵珩閉了閉眼,覺得自己真是有病,閑得沒事非要逗她幹什麽?
磨了磨後槽牙,他只好把袖子拽過來,将沈茉茶的手塞進去,再重新握住,男人溫熱的體溫隔着針織布料透進去,帶來一種奇妙的感覺。
邵珩面不改色:“這回行了吧。”
沈茉茶:“……”
您真聰明。
小姑娘不懂他這番操作有何意義,不過也不再掙紮,紅着臉,任由他握着。
小吳聽尋思倆人別扭啥呢,好奇地從後視鏡瞧了一眼……徹底無語。
他可太愁了。
這都啥跟啥啊,明明就想牽個手,非得套個袖子幹嘛?
敢情啪啪啪時候帶個套兒,就不叫啪啪啪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吳:想拉就拉呗,整那些花裏胡哨的「翻白眼」
邵珩:……
作者os:你知道的太多了,建議打死。
qwq來自一個胃痛吐了兩次的小可憐來跟你們要評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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