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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大兄回來了, 不去看看嗎？”

聲音穿過了在聖人威壓下變得格外破破爛爛的大殿, 地上大大小小的石塊根本沒有阻攔地了他的腳步, 僅僅是兩三息之後，那一道聲音的主人就已經站在通天的偏下首一些的位置，靜靜地看着他。

然而他淡然的态度卻并沒有撫平通天的惱怒，只要是一想到那個不要面皮的原始竟然真的親自向小輩出手，害了他三個弟子，就讓他忍不住咬牙切齒，說出口的話當然是相當不客氣。

“看什麽，他現在在原始那裏，他向來和原始同一戰線，現在去那兒找罵還是找打？”

雖然太一心裏并不覺得事情真的壞到了這樣的地步，但顯然正在氣頭上面的通天并沒有這麽樂觀，所以他沉默了一下，只是道，“你若是真氣不過，明日就讓孔宣和小十去吧。”

“怎麽，終于舍得讓你們家那個寶貝疙瘩出來了？”通天幹笑了一聲，将這話襯地更像是嘲諷。

太一淡淡看他一眼, 并不與他計較，“原始還有這個臉面再向小輩出手第二次嗎？不過是幾個大羅金仙, 真要殺起來，瓦雞陶犬而已。”

這話明顯就是在嘲諷他，要不是一開始顧慮太多, 哪裏會有現在的場面。通天聽到這話眼睛一下子就瞪圓了，他氣的十指都在抖，就像是一只被刺中了軟肋受到嚴重威脅的雄獅，恨不得狠狠擊碎那個觸怒他的人，才能夠讓他好受一些。

可惜，站在他面前的這個是太一，通天即便是已經氣地雙目通紅，也到底是忍耐住了自己。只是這宮殿更像是一個偷工減料的工程，大小不一的石塊掉得更加快了

太一到底是垂了眼，他放緩了語氣，用十分輕松的語氣回了一句，“你既然這麽生氣，那我讓小十和孔宣給你多殺幾個。”他像是在哄孩子，用這種方式來告訴通天，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只是與此同時，太一的心中又忍不住覺得諷刺。

當初洪荒之中雖然大多數都是獨行俠，但是有親近血緣關系出生的也不在少數，就好像當年的他和帝俊、女娲和伏羲、三清以及巫祖的那十二個，有人能夠與你相互依靠，當然要好過一個人在無盡歲月裏面一人獨自面對所有的艱難險阻。

可偏偏就是這樣讓人欽羨的關系，卻好像是被天道所詛咒了一樣。

伏羲生死道消，縱然是重入輪回，卻也非當日的伏羲，妖族帝王帝俊和十二巫祖同歸于盡，就連一絲真靈也未曾能夠留下，而如今，三清之間又是如此，活生是一副反目成仇不死不休的情景。他縱然是想勸，可是通天身在量劫之中，又如何能夠聽得進去他的勸，當年的他不也是一副宛若瘋魔的樣子嗎？

既然勸不動，那就幹脆和他站在一起，左右自己這條命也是當年通天救回來的，不管是因果也好，報恩也罷，無愧于心也就是了。

只有真正處于過量劫中心的人才最最能夠清楚量劫的可怕，通天兀自暴怒心神起伏，太一回想起昔日難得情緒低落，可他們卻不知，在玉虛宮的太清硬生生地被自家大兄冷冷教訓了數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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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原始終究是原始，即便是高興自家兄長終于平安回來，但是這并不代表可以掩飾他自己的想法，終究還是忍不住質疑辯駁，“可是他如此為那東皇太一，如此縱容那一些被毛戴角、濕生卵化之輩，門下教徒良秀不分，更有無數小妖打着他的名頭作威作福，長此以往，即便是聖人氣運也早晚有一天流失殆盡，大兄，身為通天的兄長，我難道還能看着通天如此嗎？”

太清凝眸看他，心中卻是忍不住嘆氣，他早就知道兩個弟弟都是驕傲倔強的人，卻沒有想到數萬年沒有看着他們，就能夠鬧成這樣生死仇敵的模樣，還偏偏誰都是一副“我有理我沒錯”的樣子。

先前的氣也發了，太清見原始如此，也不再一味責備于他，“我且問你幾個問題，你若能夠全部答上來，我便認為你是對的，從此對你的決策緘默不言，若你能反過來說服我，即便你是要送截教衆人上榜，我幫你做。”

話已經說道這個地步，就算原始心下對大兄的态度心有惴惴，也依舊是點頭答應，“大兄請問。”

“濕生軟化之輩品行良莠不齊，然也？”

“然也。”這話就是他方才所說，原始回答起來自然是沒有一絲猶豫。

“通天雖然生性桀骜，喜歡惹是生非，可他從來都有自己的分寸，不能招惹的從不招惹，雖然頑劣固執，但卻并不蠢笨無知，然也？”

“然也。”同為三清之一，又是自己的弟弟，原始從未覺得通天蠢笨。

“既然他一不蠢笨、二不無知，那他自然分得清熟良熟劣，有自己行事的方針，不會去無端喜愛那些品性惡劣，行為暴虐之輩，然也？”

“大兄此言未免太過牽強，”原始一連答了好幾句才終于明白了太清的意思，此刻便忍不住反駁，“他若真的只是選取那其中英才也就罷了，可弟弟方才也說過，截教信奉有教無類，坐下弟子不知幾千上萬，更有無數小妖打着截教的名頭，長此以往必定道統敗壞，氣運無時無刻不在流失，即便是聖人也經不起如此損耗！”

太清緩緩點頭，“此番話你都和通天說過了？”

“大兄不在，我便是他唯一的兄長，自然不會不提醒他，只是通天向來固執，此次更是冥頑不靈！”原始思及此處，也是忍不住眉間染上怒意，顯然通天對他的忤逆并不算少。

“他不是不知道，他是不在意。”

太清卻立刻清楚了其中的結症，看着原始瞬間皺眉，當即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既然如此，我再問你兩個問題。”

“大兄請說。”

“聖人寄身于天道，與天道同在經萬劫而不滅，染因果而不粘，然也？”

“然。”

“這天地之間，每每有天地量劫，量劫除卻為泯因果之外，也是分割氣運，決定之後道統延續的重要時刻，然也？”

“……然。”

太清看原始神色，知道他這個二弟向來聰慧，此刻多半已經将他所想猜了了個七七八八，但他話也不停，毫不猶豫地将臨門最後一腳也給踢了出去。

“既然聖人不滅，所謂功德氣運不過是錦上添花，為傳播道統而用，即便是不舍道統，量劫之時再去謀求就是，謀劃到了那就道統興盛，即便是謀劃失敗，可只要聖人不滅，道統就永遠也不會斷絕。你擔心通天不錯，可是你卻用了一個錯的法子，舍本逐末，即便是你什麽都不做，怕也比現在的狀況要好的多。畢竟……功德可以再謀求，可是一旦傷了兄弟之間的情誼，又該如何修補呢？”

原始這一回終于是無話可說，他神色恹恹，思及以往行為來，難免就多了幾分的自責，更覺得無言再見自己的大兄，實在是百般羞愧。

到底是自己的弟弟，現在也是獨當一面的無上聖人了，太清覺得自己此番話說得已經是有些重了，所以他幾乎是立刻放緩了語氣，将還不知狀況的通天也給拉進了話題，“雖然你做法算不上最好，可到底也是為了他，為了一衆小輩和你這個哥哥鬧成這樣也實在是難看，到時我自會責罰于他。”

原始苦笑着搖了搖頭，此刻結症已解，他又有什麽臉面再去苛責與通天，只是對于此次大劫依舊有所遲疑。

太清早就算清楚了原委，此刻就笑着安慰他，“別急，雖然你們的大兄我多年在外耽誤許久修行，但是到底也是聖人修為，要給你和通天拉架或許不成，可一旦吾等一致對外，又有何人能奪走原本應該屬于我們的東西？”

“那道祖那邊……”

“不過是幾尊神位，真的就非要在闡截二教之中所出？西方那兩個和尚渾水摸魚如此之久，還能放着他們繼續？”太清冷笑一聲，對着兩個弟弟之外的人，他可沒有這麽多的顧忌，“上了那封神榜，自然就都是天庭的人，哪裏還用得着擔心不向着天庭？你們大可去多殺幾個西方佛教的，到時候準提接引那兩個家夥，只怕還要求着讓他的弟子上封神榜呢。”

說道此處，太清已是嘴角染上了笑意，對着自家大兄的法子連連點頭，“大善！”

“至于通天那邊……”太清頓了頓，看着僵硬尴尬的原始到底是笑着搖了搖頭，“當年巫妖大戰那兩個家夥和妖族的梁子結的可是大了，這一回我暫且幫你去走一趟，只是之後你和通天的事情，須得你二人自行解決才是。”

原始自然是無不答應，眼看着太清和他細細吩咐幾句之後就打算去碧游宮找通天，終于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大兄好像和從前很不一樣。”

太清腳步一頓，有些詫異回頭，“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