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上)

雁卿不解的望着元徵,道,“七哥?”

元徵便說:“我不喜歡他。”

——你将寶物給他看,他卻意興珊珊,乃至于心生反感。縱然你不覺得被冒犯了,也終究是尴尬的。

雁卿一時便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不過她在月娘身上碰壁多了,已漸漸明白有些事是強求不得的。哪怕你覺得再好的人和物,也總會有人不喜歡。譬如月娘不喜歡元徵,再譬如元徵不喜歡謝景言。

他就是不喜歡,你還非要跟他說,遲早他要和你惱火起來。反不如不說。

雁卿想明白了,便也不再強求。

只是心裏還是失望的,一時便不知道該說什麽。

卻是元徵又解釋道,“并不是覺着他不好,只是他身上有斧钺殺伐之氣,令我覺着刺人……你若遇着他可以問一問,只怕他是殺過人的。”

雁卿不覺一凜。雖已是陽春三月,可林間陰翳,風中隐約沁涼。裸露在外的皮膚被涼風舔過,一時寒毛都豎了起來。

實則論說“殺人”二字,林夫人身上可謂血債累累。可在雁卿這個年紀上,只聽父兄說平叛開疆、戰功封侯,卻從未真切的明白這些都是建立在殺伐的基礎上的——她家中父母兄長自也不會向她分說這些。

是以她心裏殺人是一回事,上戰場則是另一回事。一時尚聯系不到一處去,這也是人之常情。

元徵故意以殺人代之,可說完了便陡生懊惱——他也意識到自己是在故意離間雁卿和謝景言,這做法終究是令人不齒的。

可讓他主動去承認、解釋,他也不肯。

遠處戰鼓再度擂響,演武場上人山人海,歡呼如雷。

在雁卿心裏,元徵憑空猜測,又信口說出,對謝景言是頗失禮的。她略有些惱火,可又有什麽東西攔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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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望着場上馬蹄踏起飛塵,箭矢貫穿而去。又有刀矛槍劍,士兵們呼喝着展示陣法。她忽然就明白了那是些什麽東西——她今日所見種種,哪一樣不是為了殺人而演練的?

她就又記起書上說的,“一将功成萬骨枯”,所謂的戰功不就是這麽一回事嗎?

這是很簡單的真相,雁卿也輕易就想明白了——得說這真相雖不至于殘酷到颠覆倫常,卻終究是令人不适的。

原來以往她認為是榮耀和功業的東西,并不純然是那麽回事。

雁卿心情便略有些消沉。

她倒沒想到元徵是故意混淆,卻也意識到——謝家三哥哥随父祖在外征戰,只怕也是見識過戰場的。元徵所說的“斧钺殺伐之氣”大約就來源于此。

而她的父祖輩乃至她的阿娘,何嘗不也是如此?謝景言身上的殺氣比之他們,又不算什麽了。

想必元徵面對他們時,只會更難受。

意識到這一點,雁卿便更尴尬了。

就對元徵道,“演武場原本就比旁的地方殺氣盛大。七哥若覺着不舒服,還是早些回去吧。”

這其實也是關切——元徵素來體弱,對殺氣比旁人敏感些也是有的。

可要說賭氣,那也不是沒有。

元徵立刻也察覺到了——他只是心裏煩惡謝景言,故而口出惡言。不想反倒是令自己同雁卿疏遠了。

他孤僻歸孤僻,處事卻一向都還周全。偏偏當着雁卿的面頻頻失言。他自己又何嘗不懊惱,可是雁卿的言行每每令他焦慮、失準。他已是關心則亂了。

他心裏煩亂,又怕令雁卿厭惡了。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

因見雁卿也跟着消沉起來,分明是自己的話令她想多了。便也隐隐覺得自己面目可憎起來。

便又問道,“你很喜歡謝三?”

雁卿也不看他,只點了點頭,“三哥哥很朗闊,跟他說話很開心。”

原本跟元徵說話也是很開心的,可近來不知怎麽的,總是摸不準他在想什麽,便很吃力。

元徵見她點頭,不免又沉默了一會兒。

終還是說,“我不喜歡他,大約也是這麽個緣故。”

雁卿疑惑的望向他,元徵已勒馬回頭,道,“我送你回你阿娘身邊。”雁卿待要再說什麽時,元徵便打斷她,道,“我身上不适,今日便不久留了。”

雁卿就望着他的背影,許久才意識到,他今日實則已換了戎衣。

元徵自己的父祖又何嘗不是戰功彪炳?他說受不住斧钺殺伐之氣——分明就是托詞。

一直到回了林夫人身邊,雁卿才又想到——元徵是在說,他不喜歡謝景言是因為她和謝景言在一起很開心?

她只越發糊塗起來——因為她喜歡,所以元徵就不喜歡。這豈不就是“合不來”的意思?莫非元徵與她相處也是十分吃力的?還是說元徵是希望她不要再喜歡旁人了。

她于人情上依舊是遲鈍且吃力的。因天性溫柔豁達,她尚不曾品味到“嫉妒”的滋味。便不很明白元徵的心思。

卻也知道自己不想和元徵“合不來”,她希望能長長久久的和七哥好。

元徵驅馬要離開時,雁卿終于還是一刺馬,追了上去,道,“七哥!”

元徵就回過頭來,目光依舊是溫柔的。可雁卿對上那黑柔的雙瞳,不知怎的竟有些難過。

元徵輕聲道,“怎麽了?”

雁卿就抿了抿嘴唇,割舍道,“你若不喜歡謝家三哥哥——我日後就不提他了。”

元徵目光輕輕的一顫。

雁 卿就深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方擡頭望向元徵,“凡事都有先來後到,我和七哥相處最久,感情也最深。所以非要讓我取舍,我選七哥。可七哥也不能太固執了 ——我們都還小,日後會遇着許多人。若我喜歡的你都不喜歡……”那他們可就是真的合不來了,但這個可能性雁卿連提都不想提,就說,“那我們豈不是就玩不到 一處了?”

元徵哪裏想到她會有這麽一大套理論等在這兒。聽她說先來後到,難免驚喜。可再聽下去便也明白,她對他的感情依舊還是“兩小無猜”。她性子是豁達的,反倒是他心思曲折艱深了。

原本就是無可辯解的事,又見林夫人聽聞動靜正望過來,元徵便不多說什麽。只道,“你喜歡的人,我自然也都會喜歡。”見雁卿又要發問了,便無奈的一笑,道,“日後你自然會明白。”

既要讓功給趙文淵,演武場上一應事宜林夫人就都不插手。她亦只盡地主之誼,招呼着前來觀禮的貴婦人們罷了。

雖在演武場上圍了青帳隔絕,但這青帳也只是幾層一斬就開的布。那一端是拼殺得沸騰忘我的血性漢子,這一端就是紗衣香鬟的貴婦少女。這場合也是令道學家不安的。

不過只要親眼來看看,便明白反而是道學家将人想龌龊了。

——越在這樣的場合,貴婦人們越矜持端莊。而少女們素日所見的男兒哪個不是彬彬有禮的?今日忽見這般硬朗粗糙,雖一時訝異乃至反感,卻也很快就接受了。也只認真的觀看競技。

至于道學家們最憂心的,少年們狼性大發不去演武反而來勾搭女人的場景……則未免太小瞧趙家的門風了。

少年們也都曉得,演武場上表現好了,可能會有貴人青睐,是以都奮力進取。卻也僅此而已。

是以青帳這一面,莺聲燕語,和風細雨。平靜的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能到趙家演武場來的女人,自然多少都有些膽量。這一日的聚會便和平素雁卿見識過的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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