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德妃産子

“所以,你給我的愉悅果香粉,其實是我哥給你的?”洛馨記得,當年哥哥不願入朝為官,便去陳國游歷了兩年,那時候爹爹曾想幫哥哥說一門親事,以此讓哥哥回到京城,卻不想哥哥說他早有了心上人。

此後,哥哥雖然回了京,卻一直未有娶親。

所謂的心上人,難道便是眼前的俞貴妃?

看着俞貴妃臉上的笑容變得越發酸澀,洛馨的心裏已然有了答案。

有些事,知道便知道了。洛馨也不是個刨根究底的人,所以自然不會追問哥哥與俞貴妃之間的事情。

只是想起了哥哥,洛馨心裏一陣酸澀,所以回去的路上她低垂着頭,一句話都沒說。

“你在想什麽?”俞貴妃的聲音很是輕柔地出現在洛馨的耳畔。

洛馨擡起頭,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沒什麽,只是……”望着俞貴妃,洛馨微微覺得有些恍惚,但還是說道,“只是想起以前哥哥與我在一起的日子。”

提起洛子康,俞貴妃的神情也暗了暗,但她很快便換上了笑意。

“生死難料,還是看開些吧。”說到此處,俞貴妃摸了摸洛馨的頭,“他說過他此生最大的願望便是能讓你開心無憂一事。只是,今日所托之事,已是我違背他願了。”

“不。”洛馨搖頭,“哥哥的願望只怕在他離世那天,便已然不可能實現了。你……你做這麽多是因為哥哥?”

俞貴妃苦笑一聲,卻是搖了搖頭,“說是也不是,但……多半也是有點關系的。”

“是麽?”洛馨将信将疑。

“說是全因為他人,那便太偉大了一些。”俞貴妃笑着搖頭,思緒也飛向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時候,俞貴妃尚且及笄,名為俞心藍。

洛家次子洛子康是書院裏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每日都能惹得書院的先生吹胡子瞪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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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俞心藍是從自家哥哥嘴裏聽來的。

那時候,俞心藍以為,洛子康這人必定是一個風流至極的人,卻不想竟是一個看上去很是儒雅的書生模樣。

那時候,俞心藍以為,自己可以選一個心儀的郎君,卻不想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那時候,俞心藍以為……

可所有的以為,最終都會被現實打敗。

俞家為了鞏固朝中地位,不顧她的反抗,執意将她送進了太子府。

臨出嫁的那一天,俞心藍給遠在陳國游學的洛子康寫了一封書信,書信內容無他,不過是願他今生能娶個如意美嬌娘。

卻不想,當年新年宴會時,俞心藍便在宮裏的晚宴上瞧見了已然身為朝臣的洛子康。

只是再見,彼此的身份便注定了咫尺便是天涯。

她是主,而他是臣。

她無心紛争,只願獨守自己一份清寧。卻不想爹爹書信與她,說皇帝忌憚俞家,故意設計哥哥,構陷哥哥貪污枉法,從而牽制住俞家。

為了哥哥,她不得不忘卻自己的初心,她接近太後,讨好太後,為哥哥求得了一條生路。

而這一步邁出去之後,她忽然發現自己已然不能回頭了。

所幸,洛子康的妹妹也入了宮,他便有了理由時常入宮來。

他們從做過任何出格之事,只是有時“偶然”遇見,隔着老遠彼此看上一眼,其實便是一種心安。

可誰又能料到,洛家涉嫌通敵賣國之罪,全族入獄。

那些僅存的相守念頭也成為了奢望,而讓俞心藍感到更加灼心的是——

所謂通敵叛國,不過又是一場牽制權利的戲碼罷了。

她是恨的,真的很恨秦天放。

不是因為她跟在秦天放身邊這麽多年,秦天放從未對她動過真情而感到恨,而是因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将自己的希望凝縮得那麽小了,卻還是被他無情剝奪。

秦天放心中只有天下,連那個他深愛的女人他都可以放棄。

俞心藍不懂,天下真的這麽重要麽?

重要到可以讓人放棄這麽多,可以完全摒棄他人的性命,完全……

既然他這麽在乎天下,既然他剝奪了她視作最重要的人,那麽她奪走那些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東西作為報複也無可厚非吧。

俞貴妃臉上的笑帶着些許殘忍和無奈,洛馨瞧着,心中很是心疼。

“你……”洛馨想要說點什麽,可誰知道張開嘴了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倒是俞貴妃因為洛馨的話而回過了神,她含着笑,摸了摸洛馨的頭,“回去早些歇息,記得別再折磨自己了,不然可對不起那些真心對你好的人。更何況……秦藝将你留在宮裏,便是希望你好好的,不是麽?”

“你怎麽知道?”說起自己與秦藝的事,洛馨有些羞澀又有些不解。

俞貴妃倒是笑得豁達,“當日我送你的香囊出現在她身上的時候,我便猜到了些許。加上皇上喜怒無常,你又被禁足鳳朝殿,而長公主被遣去南苗,有些事不用說出來,也能猜到大半了。”

經過俞貴妃這麽一說,洛馨頓時露出了一抹格外尴尬的笑容。

秦藝的屍身被送回京的時候已然不僅僅只是面目全非那麽簡單了,太後瞧了一眼便立刻暈厥了過去,而洛馨因為不忍,連去都沒有去瞧一眼。

有時候,只要自己沒有瞧見,便可以假裝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就可以尚存一絲幻想。

即便知道幻想是假的,可是總比徹底死心要好的多。

北秦氣候溫熱,所以多年來,冬日的北秦鮮少會有落雪的現象。可不知道是怎麽了,今年北秦竟是落了一場大雪。

洋洋灑灑的,落了整整有十多天。

偌大的後宮披上了銀霜,而彼時秦天放因為南苗邊境紛争不斷的原因,心情也随着大雪而變得格外的壓抑沉悶。

“德妃娘娘昨夜開始腹痛,只怕今日便要生了。”沁兒來的時候,洛馨正在将剛制好的香粉收入瓷瓶之中。

聽到了沁兒的話,洛馨趕緊擡起了頭,“嬷嬷們都候着了麽?”

“嗯,已經準備妥當了。”

“那皇上和太後那呢?都通知到了?”洛馨将瓷瓶收入袖中後,便起身理了理衣裳。

“已經告知過了,太後身體抱恙不便前來,皇上……皇上還在忙着批閱奏折,所以只讓孫公公去了。”

這麽說來,德妃臨盆,竟然這般冷清。

雖說洛馨與德妃素來不合,可到底臨盆是件大事。

洛馨想了也想,趕緊快步朝外走去。

到了德妃那,還沒進屋,洛馨便聽見了德妃的哀嚎聲,吓得她攥緊了手裏的娟帕,眉頭更是緊皺在了一起。

“娘娘,咱還是回去吧。”沁兒見洛馨臉色不佳,便趕緊道,“這裏嬷嬷們會伺候好的。”

“沒事。”洛馨定了定心神道,“德妃臨盆,皇上和太後都不來,若我也不在,只怕德妃會心寒了。”

“她心寒便心寒吧,平日裏素來不将您放在眼裏,如今也不過是報應。”

洛馨掩住了沁兒的嘴,皺眉道,“你這丫頭怎的比梅香還要口無遮攔,德妃生的可是皇嗣,怎可說是報應呢?”說罷,洛馨沖着沁兒使了個眼色,“我便在這安心等着,你去禦書房問問皇上,他何時能忙完,來這瞧一眼德妃。”

這生孩子不比吃飯睡覺,那可是要人命的事情!

德妃這人傲氣的很,她若是知道自己臨盆的時候竟是這般凄涼景象,勢必會動了心神,影響了腹中胎兒。

洛馨候在外頭,等了又等,只聽到屋裏是不是傳出兩聲喊叫,漸漸叫聲越來越無力越來越虛弱。

嬷嬷說,德妃腹中孩子有些胎位不正,可能會有些麻煩。

洛馨除了着急也并無其他的辦法,而沁兒去禦書房走了一趟,秦天放雖說應了會來,可遲遲不見人影。

“皇上近日很忙麽?”洛馨沖着一旁的孫曲問道。

孫曲苦笑,“南苗那戰事吃緊,皇上憂心着呢。”

說起來,南苗那已經鬧了好幾個月了,秦藝的事情一出,秦天放大怒,下令反擊卻不想吃了敗仗,折損兵力不說,就連防線也後退了數裏。

這戰事,是不可能躲過的了。

洛馨如此一想,暗自捏緊了自己手中的瓷瓶。

而就在這時,孫曲忽然低下頭喚了一聲“恭迎皇上”。洛馨這時候才發現,秦天放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然走到了她的身後。

洛馨趕緊轉身做了一個禮,“皇上。”

秦天放懶懶地擺了擺手,神情凝重地看了一眼屋裏頭,然後轉頭看向了洛馨,“你怎麽還沒回去歇着?”

适才沁兒去禦書房找秦天放的時候,秦天放便囑咐了沁兒讓她傳話給洛馨,說是外頭天寒,若是沒什麽事就讓洛馨趕緊回鳳朝殿歇着。

誰曾想,都過去好幾個時辰了,秦天放竟然還能看見洛馨在這等着,他不免皺眉,看了一眼洛馨身後的沁兒,“朕讓你做的事,你是一點兒都沒放在心裏是麽?”

“奴婢知錯了!”沁兒擰着眉,一臉委屈地跪了下來。

洛馨連忙伸出手去扶她,然後扭過頭看向了秦天放,“德妃臨盆,我不放心才不回去的,與沁兒無關。”

之前沁兒是把話傳到了,是她不願意走罷了。

見洛馨為沁兒開脫,秦天放自然也不好苛責。只是他依舊擔心,“今年寒冬,屋子裏就算擺了暖爐也很難暖起來。你且先回去,等會在朕讓孫曲給你通信。”

“可——”

洛馨本意想說再等等,畢竟嬷嬷說,孩子好像快要出來了,可還沒等洛馨開口說完,秦天放便濃眉一皺道,“好了,沁兒趕緊扶皇後回宮,這裏有朕看着呢。”

瞧着秦天放這般強硬的态度,洛馨也不好多說什麽。

“對了。”臨走的時候,洛馨從袖子裏掏出了瓷罐遞到了秦天放的手中,“聽聞你近日睡得不踏實,這是我剛調的香,你……你用用吧。”

說完,洛馨轉過身,一刻不停地離開了。

秦天放捏着手中的瓷瓶,望着洛馨離去的背影,終是嘴角一揚,露出了些許欣慰的笑容。

可能,一切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差呢……

而回去的路上,洛馨則是一直忐忑地絞着手裏的帕子。

那裝着香粉的瓷瓶是當初秦藝給她的,如今用那瓷瓶來為秦藝報仇,也能讓秦藝在九泉之下更加心安些吧。

雪,再一次落下了。

洛馨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瞧見雪。

以前,她總說想着以後遇上落雪天了,她便要笑着在雪裏打滾。

如今以她的身子骨來看,在雪裏打滾已然是不可能了,至于……笑這件事。

洛馨看着那披着薄薄一層雪霜的屋頂,眼眸逐漸暗淡。

過了這麽久,好像連笑這件事情都變得格外艱難,有些難以做到了。

洛馨回到鳳朝殿後不多久,孫曲便來通報了。

“怎麽樣?德妃和孩子都好麽?”洛馨抱着暖爐,焦急地看向了孫曲。

孫曲面色如常,颔首道,“德妃娘娘誕下了龍子,皇上很是高興呢。”

“那德妃呢?

“德妃……”孫曲說話的時候忽然頓了一頓,洛馨的心頓時便提了起來。

“德妃怎麽了?”适才洛馨在外頭就聽見德妃哭喊着,就好像要把命丢了似的,當時她便十分的心焦,如今瞧着孫曲說話猶猶豫豫的,她更是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揪在了一起。

孫曲也不是想要賣關子,只是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說起,他瞧了一眼洛馨,随後趕緊沖着一旁的沁兒使了一個眼色,讓她趕緊上前去扶住洛馨後,他這才道,“德妃娘娘身子虛弱,誕下皇子之後便脫了力,太醫們正在症治,可張太醫說……說是娘娘失血過多,怕是很難救回來了。”

“那快扶我去瞧瞧!”洛馨這還沒在鳳朝殿坐踏實,便着急起身,要去德妃那瞧一瞧。

可還沒等她推開意圖阻攔她的孫曲,這緊合的房門又被敲響了。

“皇後娘娘。”來人正是跟随在孫曲身邊的小太監,他瞧見洛馨後,恭順了做了一個禮,“德妃娘娘她……去了。”

說罷,那小太監又沖着孫曲做了一個禮,“孫公公,皇上讓您陪着皇後娘娘一同趕緊去一趟禦書房。”

“怎的?皇上已經回禦書房了?”洛馨有些意外。

小太監如實道,“皇上瞧着奶娘帶走小皇子之後,便走了。”

聽到這般行徑,洛馨忍不住便皺緊了雙眉。

他秦天放便這般絕情嗎?

那可是德妃啊!

盛寵一時,還為他誕下皇子的德妃啊!

他怎麽能這麽無情,連德妃都不瞧上一眼便離開了呢!

就算南苗的事情讓人頭疼,可是也不急于這一時半會兒吧……

洛馨擰眉唏噓之餘,她扭過頭,沖着沁兒吩咐道,“你趕緊去德妃那瞧一眼,看看有什麽能幫上忙的。”

德妃剛剛病逝,想來那裏該亂作一團才對。

洛馨實在不懂,都這種時候了,秦天放讓她和孫曲去禦書房做什麽……

一路上,洛馨的心情可謂是五味雜陳。她雖然對德妃并沒有什麽好印象,而且德妃在有了身孕之後更是嚣張到人人都害怕的地步,可說到底她為秦天放誕下了子嗣,有些殊榮也是應該的。

可如今看來,洛馨怎麽都覺得德妃有些凄涼。

這茫茫冬日,無情之人的行為才是最最讓人感到心寒的吧。

到了禦書房,孫曲很快就退了下去,只有洛馨獨自一人推門走了進去。

只見秦天放坐在案前,提筆書寫着什麽,而他臉上的神情竟然透露着些許愉悅。

所以,在他的眼裏,德妃的命便那麽不值錢麽?

“皇上是在為喜得皇子而感到欣喜麽?”洛馨涼涼地說道。

秦天放聽到了洛馨的聲音,他擡起頭看向洛馨,眼底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可是這樣的喜悅卻是讓人感到心底一陣發寒。

“皇上可知德妃娘娘沒有救回來?”洛馨冷冷地提醒道。

聽到這話,秦天放臉上的神情變了變,“此事朕已經知道了。”

“那皇上此時匆匆讓臣妾過來——”

“朕讓你過來便是因為德妃過世,孩子雖然此時有乳母待養,可到底是需要有一位額娘。”秦天放意味深長地看向了洛馨。

洛馨被秦天放的目光瞧的有些心慌,“皇上的意思是……”

“朕已拟好旨意,讓你代為撫養皇子。”

“皇上!”雖然在剛才秦天放看着洛馨的時候,她已然猜到了秦天放的想法,可是當這話親口從秦天放的嘴裏說出來的時候,洛馨不免有些惶恐,“臣妾……臣妾怕是……”

洛馨自打出生便沒有怎麽與孩子相處過,這會兒秦天放竟突然她來撫養一個孩子,她……

見洛馨驚懼的模樣,秦天放寬慰道,“放心吧,此時孩子尚小,一切都有乳娘照看。朕已下旨為皇兒多招了幾個乳娘,屆時孩子的事情定然不會煩擾到你的。”

說話間,秦天放将拟好的旨意擺到了洛馨的手上,“往日你一人在宮裏多有寂寞,如若有了孩子,你便也能有些樂子。”

雖說洛馨對于秦天放的說法并不是很贊同,可秦天放已經決定的事情,她便再難改變。

那年,冬日。

德妃産下皇子後病逝,皇上下旨,将剛出生的皇子托付給皇後照料。

此後,鳳朝殿便一下子從一座寂靜無聲的宮殿變得熱鬧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垂死病中驚坐起,這幾天感冒發燒咳嗽到已經沒辦法生活了……

抓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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