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薄以漸倒抽了一口冷氣。

虞生微真的太可愛了。

可愛得都讓他覺得,對方對自己有意思了,所以才變着法子向他展示自己身上那些美麗的鱗片。

不過,小朋友就是小朋友。

小朋友大概……

薄以漸目光向旁逡巡,落在岸上的酒瓶上。

他一探手,将其拿起,放手裏墊了墊,空蕩蕩的;又倒過瓶身,将瓶口豎直向下,同樣不見一滴酒液落下來。

于是他嘆了口氣,放下東西,兩步跨過兩人間的距離,拍拍對方的腦袋,哭笑不得:

“酒量不好你喝什麽?看,醉了吧?”

虞生微:“……”

他根本沒有醉!

但問題來了,如果他根本沒有醉,他又究竟為什麽會做出藏在水裏吐泡泡的舉動呢?

虞生微窘到無以複加。

可事到如今,他只能将錯就錯,假裝自己真的醉了。

他不要意思面對薄以漸,繼續将身體往下埋,埋了嘴巴埋鼻子,還想再埋耳朵和眼睛,最好再把整個腦袋都埋進去。

但這個時候,一雙手在水下抓住了他的胳膊。

薄以漸碰到了他!

虞生微驀地一驚,就想說話,但嘴巴張開,湧入的不是空氣是水流,他嗆水了!

“咳!”

一聲悶咳響在水中。

一串細碎的氣泡浮上水面。

薄以漸上一秒還在笑,下一秒就發現虞生微的不對勁。

他都被虞生微不按牌理出牌的本事給吓到了!

他連忙伸手,強硬地将虞生微從水裏拖出來,放在岸邊上,自己也跟着坐起來,一手橫在虞生微的胸腹,另一只手繞到後邊拍對方的後背,輕拍對方的後背:

“怎麽樣?沒事吧?你到底醉得有多厲害,還能往溫泉裏頭滑,真把自己當魚了?”

他邊拍邊問,還是好笑,但也感覺惱火。

“你這酒品,也不知道該說好還是不好。都嗆水了也不劇烈掙紮大喊救命?就軟綿綿的撲騰兩下意思意思?萬一別人沒注意到你怎麽辦?”

他說着,為了加重語氣,還嚴厲瞪了虞生微一眼。

虞生微:“……”

他心裏苦,依舊不敢說話。

只好低下頭,小心地整理自己蓋在腿上的小毛巾。

從來沒有哪一時刻,虞生微覺得毛巾是這樣的狹窄又單薄,不管怎麽扯,都覺得不能将自己完全蓋住。

水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滑,虞生微低垂着腦袋的模樣,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不敢看大人。

薄以漸覺得喝醉歸喝醉,喝醉的人還是看明白自己的态度了。

就這委屈的小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怎麽他了呢。

薄以漸都想嘆氣了。

他控制着自己想去揉對方腦袋的手。

這短短的時間裏,他突然間就明白了什麽是老父親的心。

不管是不可能的。

罵也是罵不出口的。

剩下的當然只有——

薄以漸站起來了。緊跟着一彎腰,将虞生微也給打橫抱起。

上一秒還垂頭喪氣的人閃電擡頭,直直地看着薄以漸,眼睛都瞪圓了。

薄以漸有點想笑:“這下又有感覺了?放心,不是把你帶去賣掉。我們回去睡覺。”

虞生微:“……”

他的舌頭徹底被貓咬掉了。

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他的身體僵硬着,像是一根木棍杵在薄以漸的懷中。

但是抱着他的人似乎沒什麽不對的感覺。

他們一下就出了被綠竹環繞的小空間,又穿過空無一人的浴池,前方,更衣室已經隐隐在望。

虞生微的身體也在這個過程之中慢慢放松。

他漸漸習慣了,身體不再那麽僵硬,可心髒卻像是打了興奮劑一樣噗通噗通地跳起來……

手裏的人确實沒有幾兩重。

薄以漸确定了對方的細腰根本就不是一個意外。

他輕輕松松地抱着虞生微,感覺跟抱着一袋米沒什麽太大區別。很快,他離開了浴池所在,進入更衣室,正打算給兩人披上件衣服的時候,懷裏的人突然動了。

酒精似乎徹底侵蝕了他的大腦。

他的眼睛不再瞪得圓圓的,身體也不再興奮地直挺着,他有點虛弱地晃晃腦袋,然後慢慢地、慢慢地,将額頭頂在自己的胸口,還蹭了蹭。

薄以漸低頭看了虞生微一會。

他感覺被對方碰觸的那一塊還有點熱。

也不知道是對方臉頰的熱度,還是對方頭發上殘留的水的溫度。

薄以漸把虞生微放在了更衣室的休息椅上。

這一次,他真的沒有忍住,放下的時候就順手揉了揉對方的頭發,嘀咕一句:“再這麽迷糊下去,是會被拐走的啊。”

虞生微臉紅紅的。

薄以漸轉身拿了兩件浴衣,一件自己披上,另一件帶回給虞生微。他離開再回頭,發現虞生微依舊乖乖坐在原位,一動也不動,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于是回到虞生微身旁的薄以漸說話了。

他一本正經地豎起一根手指,問虞生微:“這是幾?”

虞生微:“……”

薄以漸:“這是1。”他又說,“1加1等于幾?”

虞生微:“……”

薄以漸:“等于5,要記住哦。”

說完,薄以漸沒來得及看虞生微的反應,自己先笑了。

他一邊笑一邊搖頭,覺得自己真的挺無聊的。

玩得差不多的他不再胡鬧,展開自己拿來的浴袍,問虞生微:

“站得起來嗎?”

貓已經把虞生微的舌頭還回來了。

但虞生微假裝自己依舊不會說話,并默默在想剛才那道“1+1”數學題。

他站了起來,才剛站好,白色的浴袍就從天空落下,披在他的身上。

薄以漸上前一步,湊近對方。

他隔着衣服,先擦了擦虞生微的身體,把對方身上的水珠全部吸幹,免得回頭感冒了;再把對方的手臂塞進衣袖裏,徹底套好衣服。

這些都做完了,薄以漸也沒有停下。

他向後退了一步,再度擡起雙手,先替人整理衣襟,再為他綁上腰帶,認真嚴謹地像是兩人從更衣室走出去後,面對的不是走廊與樓梯,而是觀衆和舞臺。

也正因此,薄以漸沒有發現,就在這個剎那,被他照顧着的人,像觸電似,輕輕抖一抖。

***

穿好了衣服,兩人就該回房休息了。

薄以漸本來是打算再把人給抱回去的,不過遠離了溫泉,再穿上浴衣,虞生微似乎清醒了一些,雖然臉還是紅的,但穩穩站着并不晃,開衣櫃拿房卡的動作也非常利索。

薄以漸暫時放下了心。

他沖對方伸出手。

虞生微茫然地看着薄以漸。

薄以漸進一步暗示:指了指對方的手。

虞生微試着伸出自己的手,伸到一半,就被薄以漸牽起來。

薄以漸牽着虞生微,當先出門,一路回房。

走到半途,他們碰到了胖子和唐揚。

這兩人結伴一起,迎面看見的時候,沖薄以漸和虞生微打了個招呼。

薄以漸依舊牽着虞生微,兩人一同向對面的同伴揮手。

揮完手後,兩方人分開。

薄以漸側目虞生微。

看不出來啊,雖然有些時候很迷糊,但有些時候還蠻能騙人的,一點也看不出來他都喝醉了。

這個小插曲之後,接下去的路程再也沒有發生什麽意外事件。

薄以漸順順利利地把虞生微帶回了他的房間。

進了門,薄以漸目不斜視,直接走到床鋪的位置,将被子全部掀開,然後他又回到虞生微身旁,懶得再牽手,幹脆利落地抱起對方,把人塞回床上,再把剛才掀開的被子重新拉上,蓋在虞生微身上。

虞生微望着薄以漸,欲言又止。

可惜薄以漸沒有看他。

喝醉酒的人又沒什麽好看的。

反正該摸他也摸完了。

薄以漸給虞生微蓋上被子以後,就在屋子裏找了找,很快找到空調面板。他開了空調,又将窗戶開出一道縫。

做完了這一切,薄以漸準備走了。

可這個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拉力。

薄以漸轉頭一看,睡在床上的虞生微不知什麽時候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衣服。

薄以漸:“怎麽了?”

虞生微:“以漸哥……”

他喃喃叫了一聲,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同薄以漸說,可又不知道此時能說些什麽。

這時,薄以漸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将自己的衣服從虞生微手中抽出來,沒注意床上愣了愣的人,又去了房間的一個角落,倒了杯水,放在床頭。

薄以漸:“半夜渴了直接喝。”他頓了下,給了人一個微笑,再替對方把被子拉高,“晚安,明天見。”

虞生微忽然又不想說話了。

他靜靜地看着薄以漸,看着對方走到門口,關燈關門。

虞生微的目光依舊停留于此,久久久久。

燈光消失了,黑暗湧上來。

幾息的黑暗之後,月光凝成一束,匹練似從天上射下來,繞在屋中,靜谧柔和,催人安睡。

可下一刻,粗魯坐起的人打破了這樣的寧靜。

憋了一路的人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撥通自己經紀人的電話,不等對方出聲,就說:“這兩天會有人來和你談《大律師》的事情,不管他開什麽價,都答應,免費也沒有問題!”

經紀人大概被這話鎮住了,都沒敢問為什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最近沒什麽時間,檔期可能會撞……”

虞生微:“撞了的都推了。”

他盡量言簡意赅,但心裏的開心,還是順着聲音,悄悄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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