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同在一個草坪上, 虞生微眼睜睜地看着走上前來的女孩子從羞澀到驚喜, 又從驚喜到暈眩, 再拿着手上的三頁紙張,微微地笑, 恍恍惚惚地走了……從背影看來,還真是婀娜多姿。

他和薄以漸悄聲說話:“薄老師,學妹是不是很漂亮?”

薄以漸正色道:“沒你一根手指漂亮。”

開玩笑, 政治立場怎能錯,他的求生欲可是很強的。

虞生微感覺自己被哄了,瞬間開心了:“沒事, 你說她一句很漂亮,我也不會生氣的, 畢竟這是事實, 我也覺得她是挺漂亮的, 而且有一種獨特的氣質。”

薄以漸:“狡黠。”

虞生微認真一品,恍然道:“确實是這樣的感覺。”

薄以漸又向虞生微解釋:“其實每個人, 多多少少都有些自己的特質, 只是有些人的特質明顯點,有些人的特質不明顯, 剛才那個女孩子, 我在發現她特質的那個瞬間, 就有了靈感。同樣的場景和故事,不同的人去演,甚至會得到完全不同的結果。”

虞生微聽着聽着, 察覺到了什麽:“以漸哥來這裏做速記,是打算找演員?醫生的?”

薄以漸也沒否認:“确實是。我和學校約了個面試,不過學校現在在期末考試,面試要安排到期末考試結束以後,還得等兩天的時間,我就先過來自己過來看看,看能不能從平常的觀察中找到最符合醫生氣質的學生了。”

他頓了下,又說:“其實做速記還有個好處,你發現了別人的特質,又發現了她是怎麽将這個特質表現出來的,是天生的臉型,是肢體的語言,還是她的一颦一笑……然後,”他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邊,和虞生微悄悄通秘密,“你就可以模仿着,把這個特質‘拿’過來了。”

虞生微記下了薄以漸的小技巧,決定回頭從身旁的人開始觀察,這也不是很複雜很花時間的事情,只要有這個意識就能做到。不過他嘴裏說的卻是另外的事情:“以漸哥給別人畫分鏡,卻沒有給我畫分鏡,是我身上沒有足夠有趣的特質嗎?”

想被多哄哄.jpg

薄以漸搖頭:“還能少了你的分鏡嗎?”

他翻到本子的後邊,一邊畫,一邊和虞生微說笑:“真要給你畫啊,我能畫上整整一本的分鏡,回頭你要嫌我天天不幹正事,光畫畫把家裏畫得亂七八糟了。”

虞生微反駁:“才不會,到那個時候,我就把以漸哥的分鏡收集起來,投資拍個MV,給它配曲寫詞。”

薄以漸一聽就琢磨起來了,這種沒什麽風險又能暗暗地秀的思路,簡直是為他和虞生微量身打造:“這思路不錯啊!”

虞生微矜持一笑:“嗯……”

他內心暗下決心,從今天開始,一定要好好鍛煉自己的寫詞作曲能力,決不能事到臨頭,掉了鏈子!

虞生微想得太專注,都沒有發現坐在身旁的人在說完話之後,于低頭的時間裏,突地皺了下眉。

薄以漸看見了自己的畫。

聊天的時候跑了神,一下不注意,居然在分鏡之中畫出了醫生獨有的愛寵鹦鹉。

薄以漸不動聲色連翻幾頁,翻過了這一頁,重新打草稿,為虞生微設計新的分鏡。

時間悄然,人流來去。

好像只是倦怠的人打個瞌睡的間隙裏,中午的兩小時休息已經結束了。

索性這裏也呆得蠻久了,薄以漸幹脆起身收拾東西,和虞生微沿着校園的小道一路向外走,把人送到外頭大門口,看着人坐上車離開之後,才反身回去,繼續物色新的速記地點。

而這一時刻,剛才那位被薄以漸贈送了剪影和分鏡的女孩子已經找到了自己攝影系的同學,請求幫忙:“我想拍個照片。”

攝影同學一口答應:“好啊,你要去校園的哪裏取景?”

女孩子:“不用特意取景,我想拍的是那種背景純色的雜志大片風。”

這個也簡單,甚至比找景色更簡單。攝影同學沒當回事,在教室裏拾掇一下,很快拉出個純色背景板來,示意女孩子站到前邊去,又準備讓她拗拗姿勢,但話還沒出口,就見站到指定位置的女孩子反手抽出三張紙板,成扇形展現胸前,還歪歪腦袋,露出乖巧的傻笑。

攝影同學:“???”

他提示:“這個姿勢拍出來不會好看的,把紙板拿掉……你不是練跳舞的嗎?我們可以換個芭蕾舞或者民族舞造型。”

女孩子卻說:“舞蹈造型有什麽獨特的,網上一搜一把,我這樣子才讓人印象深刻。”

攝影同學:“???”

也,也行吧,你是照片的主人,你說了算。

他默不作聲,拿出相機,挑好角度,按下快門,連拍數張之後,取出電腦,準備修圖。他說:“我先把你的輪廓修一修,再磨個皮,調個光,正對着照片上的人臉細細修飾的時候,身旁卻響起女同學急切的叫聲:

“哎呀,你調我的臉幹什麽?焦距對準我胸前的三張分鏡啊!打光,打光,那三張分鏡畫得我多美啊!”

攝影同學:“……”

他已不冒問號了。

他覺得神經病啊……

可惜女孩子是否神經病,當然并不由他說了算。

當天傍晚,拿到精修照片的女孩子就迫不及待地發了條微博。

微博文字洋洋灑灑大幾百,詳細地說明了自己在學校遭遇到兩位大前輩的過程,還附上兩位大前輩一同坐在草地上看劇本側影的短視頻。除此之外,就是翻來覆去的三張分鏡的特寫照片,光效一流,排版時尚,一個不注意,甚至覺得自己正在看漫畫的宣傳照。

雖然這一微博從文字到視頻,都沒有露出薄以漸和虞生微的臉與名字,但這兩人的粉絲們多麽敏銳聰明?

僅僅五分鐘,就有粉絲認出了視頻中的人物。

等再過五分鐘,這條微博已經被洶湧而來的淹沒。

無論是CP粉還是純粉,無論他們之前有什麽樣的矛盾,在這一刻,人類的心受到了相同的沖擊:

為什麽?

為什麽上輩子拯救了世界的不是我,當時呆在那裏的,也不是我?!

***

夕陽的紅暈灑滿了城市,與夜晚的藍中和在一起,就變成了魅惑的淺紫色,絲絲縷縷,都是風情。

薄以漸從學校離開之後,沒有立刻回到酒店,相反,他的車子越來越偏,偏僻到了一個坐落在城市郊區的倉庫之前。

灰紅的倉庫在半明半昧的天色下顯得有些陰沉,像是個沉睡不起的怪獸,而那微微打開、流瀉出燈光的入口,則像深海裏的燈籠魚,用光明誘惑着獵物的到來。

薄以漸覺得眼前這一幕頗有些熟悉,看着就像是《大律師》中的一個造景。

他從車子上下來,往前兩步,剛剛伸手推門,熟悉的罵聲就從倉庫裏頭傳出來:“薄以漸!你這個臭小子居然還敢過來!”

薄以漸推開了倉庫的門。

只見寬闊的倉庫內部被承重牆和櫃子切割成數個空間,最中間的空間算是大廳,大廳的正中央放有一個長桌子,正有好些工作人員在大廳中來來回回,在長桌子上放置各種聚會用的食物。

剛才出聲的人正站在長桌子旁邊,六十左右,黑發夾雜銀絲,一頭半長不長到肩膀的頭發在腦後紮成了個小辮子,小辮子的尾端還是卷曲的,乍看着,比某些娛樂圈藝人更加時髦。

他就是國內影視界知名導演之一,郭長信。

薄以漸并不太把對方的怒火當回事,當場就笑道:“郭導,好久不見啊。”

郭長信氣咻咻:“你也知道我們好久不見?我手頭上的電影等了你那麽久,你倒好,一句話不說,自個跑去拍電影了?”

薄以漸糾正對方:“現在還沒拍,還在選擇演員的階段,得等過年後才會開機。我劇本裏有個角色寫的太形象了,都不知道該找誰來演。”

郭長信氣極反笑:“你小子還當着我的面抱怨選角?下一句不會是讓我給你的電影選角參謀參謀吧?”

薄以漸趕緊澄清:“這不用,電影選角我也懂,不過我把電影劇本帶來了,打算讓你們幫我參詳參詳,看看這個劇本是不是還有需要修改和深化的地方。”

郭長信瞪眼睛:“……”

沉默只是短短的一秒鐘。

下一刻,熟悉的咆哮就響了起來:“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把劇本拿出來,我就敢把它給撕了,你不務正業個《十二魔方》我忍了,居然還想不務正業個新的電影,居然敢拖着我的電影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馬上就三年了!”

薄以漸忍不住吐槽:“明明《十二魔方》之後我就要演了,結果是你想把我撲街的情節加進去,又把我丢一邊讓我等的……”

郭長信冷哼:“這麽有趣的情節怎能不加?我警告你,你再這樣我是要換主演的——”

他才警告完,新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一位胖乎乎的老人抱着只貓走了新來,笑呵呵說:“換,趕緊換,你換了之後,我和以漸敲份合同,以漸啊,我也要拍新的電影了,你考慮考慮我的吧,我可以給你個保底票房,嗯……就十億吧。”

貓為主人激情代言:“喵~”

他沒吹牛。

這位新走進來的導演姓文名載,也是當代知名導演之一,還是那種專攻商業片,超愛玩特效的導演,從成名作開始,部部電影,沒有票房不破十億的。

電影圈就這麽大,知名導演誰還不認識誰。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由誰提議的,反正他們拉了個聊天群,輪流租了個大倉庫,作為有空時候的據點。

有時候一年也沒見一次,有時候三個月就見一次,每一次相見,他們都在吃吃喝喝聚個會。

薄以漸能加入其中,最初得益于自己同樣當導演的父親,等成了年,就是憑借自己的演技了,畢竟是從小看到大的孩子,長大了能演了,可以完全表現出自己想要的效果了,這些曾經當叔伯的,誰還能不高興呢?

一看見文載進來,郭長信雷達又豎,再度跳腳:“拍什麽拍!拍什麽拍,這種爆米花片有什麽好拍的!”

文載慢悠悠說:“有什麽不好拍的?十億票房呢,你敢保嗎?你敢保,我現在就走,絕對不和你争。”

郭長信冷笑起來:“那我保他拍完我的片子,至少一個三金提名,你保嗎?你敢保,我也掉頭就走。”

這兩人一個商業片一個文藝片,多年來對掐都成習慣了,三不五時還要上上報紙炮轟對方,非常的小孩脾氣。

薄以漸也娴熟做起了和事佬,道:“郭導文導,你們風格都不一樣,比什麽呢?”他又對郭長信說,“郭導,你換你換,我絕對沒有意見。”

郭長信簡直氣苦:“你說得倒輕巧,就以你為原型創作的劇本,我他媽找誰來演?”

薄以漸:“這有什麽找不到的,我也以寫了個原型人物,并且沒有邀這個原型出演……”

他一句沒完,正争鋒相對的兩個導演齊齊轉向他,異口同聲說:

“你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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