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進廠

光大藥業在環山縣非常有名氣, 在很多人看來，裏邊的普通員工都比普通老師要好, 所以聽到葉檸進了光大藥業, 班主任到嘴邊的勸導又咽了回去。

“你那舍友很好，以後好好工作。”光大藥業啊, 多好的工作, 如果跟她換，她都願意去藥廠。

“我知道，謝謝老師。我今天來主要是為了葉蘭的事情。”她的班主任也是葉蘭的班主任。

“這個事我正打算找你說，葉蘭的成績很好, 中考第一名，還是縣裏前二十, 絕對可以進中專，我上次跟她談過，她也想讀中專, 你是什麽意思？”葉檸的媽媽回城了, 現在她爸又沒了, 那葉檸就成了他們家的當家人。

“我爸留了一些錢, 我也上班拿工資了，所以生活上面沒什麽問題, 我更傾向于小蘭上大學。”葉檸将自己想的說出來。

中專和高中不一樣，中專畢業後可以和大學生一樣分配工作, 這時候好些人覺得上大學浪費時間, 畢竟中專兩年多就畢業, 可以提前好幾年拿工資。

就目前來看，确實是選擇中專更合算，但葉檸知道在未來中專學歷将被漸漸淘汰，各行各業對學歷的要求越來越高，尤其是像機關單位，如果是中專畢業的話，在未來很難得到提升，當然這些話她不能跟老師說。

“多讀幾年書總是好的，不然國家為什麽要開設大學？小蘭會讀書，将來一定能考上大學，我這做姐姐的希望她有個更好的未來。”葉檸笑道。

行吧，家裏人都這麽說了，作為老師當然不能勸學生少上學。

“葉蘭的成績好，一中和二中都跟我打過招呼了，知道你們家困難，一中願意減免學費，二中知道後，在減免學費的基礎上，每個月還有夥食補貼，相當于這三年高中全部免費，将大大的減輕你的壓力。”班主任将這個好消息告訴葉檸。

“這事我和小蘭商量一下。”讀書的是葉蘭，還得她自己喜歡。

這時候學校不像未來分成重點和普通，一中和二中最大的區別就是一中有新的教學樓和宿舍，環境比二中好，而二中是老教學樓，宿舍也很舊，聽說一中的食堂也比他們二中好，別的像是師資之類的，都是差不多的。

“你怎麽想？”葉檸找到葉蘭，“我就是二中的，雖然我的老師對我很好，但不得不說一中的環境确實要比二中好。”

“姐，我是農民，從小就下地幹活，不怕苦也不怕累，只是環境差點怎麽了？我是去讀書，又不是去享福。”

言下之意，她是想去二中。

“抛開夥食補貼，你好好想想自己想去哪一所學校。”葉檸不希望葉蘭只是因為補助選擇二中。

Advertisement

“我真的想去二中。”葉蘭認真的說道。

有一回葉蘭跟着葉青山一起去城裏看姐姐，她在二中外面轉了很久，當時就覺得二中特別氣派，以後也要跟大姐一樣，來二中上學，這個願望她沒有和任何人說過。

确定她真的想去二中，葉檸就沒多說什麽，直接讓她去報名繳費。

拿到介紹信，姐妹倆跟老師說一聲準備回家去。

“我不走，我就不走，憑什麽我考上了不能讀，就因為我是女孩嗎？”

葉擰和葉蘭對視一眼，小聲問道：“是你同學？”

“嗯。李愛華是咱們隔壁村，她爸說如果考上中專就給讀，考不上就算了。”葉蘭見李愛華被她爸拖着離開學校，小聲說道：“她有個比她大兩歲的哥哥，連着兩年中考落榜，今年變成了我們同學，這次也沒考上，看樣子她家是打算讓她回家，讓兒子繼續複讀。”

葉檸看旁邊的老師還有同學見怪不怪的模樣，有些心寒。

葉蘭感慨的是，如果媽媽還在，她要是沒有考上中專，估計媽媽也不會讓她去上高中吧？可能爸爸會讓她繼續上學，也說不準……

“想什麽呢？走了，回家吧。”葉檸推了推葉蘭。

“沒什麽。”葉蘭看了眼姐姐，“媽媽如果知道爸爸不在的話，她會難過嗎？會回來嗎？”

媽媽？

“說她幹嘛？趕緊回家吧，我明天要去上班，等過幾天小安放假了，我們一起去縣城。”書裏對李芳的筆墨不多，反正最後三姐弟都死了也沒出現過，葉檸猜想她肯定再婚有了新的家庭。

見葉檸的臉色不是很好看，葉蘭不敢再開口，兩人剛走出校門，就見剛剛還在哭鬧的李愛芳雙目無神的跟着她爸後面回家去了。

“她這是認命了，不然能怎麽辦？”葉蘭注意到葉檸的目光，淡淡的說道。

葉檸雖然覺得她可憐，也愛莫能助，輕嘆一口氣，“回家吧。”

村裏有點事都瞞不住，下午葉檸就從隔壁的婆婆那裏知道，繼奶奶給她介紹的那個對象找別人提親去了，女方家裏也同意了，是隔壁村的李愛芳。

李愛芳？那不就是上午哭鬧的那個女同學，和葉蘭同學，年紀肯定相仿，十六歲就結婚生子？

更有趣的是，大伯母特地趕來嘲諷葉檸，“有些人讀了幾本書就以為自己尊貴了，還不是農民一個，大幹部的兒子還缺媳婦嗎？這麽好的人家不嫁，還說我們害你，好心當成驢肝肺。現在人家找了隔壁村的姑娘，只要答應結婚，他們家供她上高中，要是能考上大學也供，還幫她的哥哥安排了工作，天大的好事掉下來往外扔，書都白念了。”

一想到男方家裏提供的工作機會，大伯母就一陣心疼，如果葉檸願意，這個名額不就是她兒子的，都怪葉檸不識貨。

“那把你女兒嫁過去啊，葉芬芬今年都20了吧？就想着留女兒在家裏幫忙幹活，生生耽誤了她的花期，就沒見過這樣的媽。”

“你胡說什麽？上我們家提親的多了，那是我們芬芬瞧不上。”大伯母嚷嚷道。

葉方明和吳仙鳳的運氣還是不錯的，生的三個孩子都很健康，老大是兒子，已經娶媳婦了，老二被吳仙鳳寵的有些不像樣，整天游手好閑的，到現在都沒說上媳婦，老三就是葉芬芬，比葉檸大一歲，在鄉下如果不上學，這個年紀已經算大了，很多家庭十七八歲就已經給姑娘相看人家，早早訂婚嫁人，葉芬芬之所以還留到現在沒嫁人，只是因為吳仙鳳想留着女兒在家裏多幹幾年活。

“芬芬媽，這閨女還是要趁着花期嫁了，留的久了成了老姑娘，到時候嫁都嫁不出，你養她一輩子？”山上回來的女人路過，聽到他們一些對話，插嘴道。

“怎麽沒有，已經看好人家了，再過幾個月結婚。”吳仙鳳得意的笑笑，然後對葉檸說，“你跟你爸說說，做叔叔的別忘了紅包。”

聽到她這話的人都有些驚訝，沒想到她還真舍得把女兒給嫁出去了，先前好些條件不錯的人家上門，不是都被她給推了，也不知道誰家能讓吳仙鳳點頭。

晚上吃完飯，葉檸和葉蘭葉桉三人坐在院子裏乘涼，隔壁的婆婆一臉有大消息的模樣進來。

“你知道你大媽給芬芬看的對象是誰嗎？”明明院子外沒人，院子裏也沒有外人，婆婆還是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問。

“不知道，我和他們都不來往。”葉檸和他們真的沒來往，葉芬芬要嫁人還是今天吳仙鳳說她才知道。

“小坑村的王富貴你知道不？他們家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原來窮的飯都吃不上，後來拿着大女兒的彩禮造的房子，現在日子稍微好點了，想給兒子娶媳婦，但家裏沒錢啊，就把主意打到二女兒身上去了，放出話找那些有女兒的人家，說是願意跟他們換親，正好你大媽家的老二娶不上媳婦，芬芬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紀，這不就對上了。”婆婆左右看了一眼，把音量再降低，只用氣聲說話，“原來你大媽想把芬芬嫁給鎮上那個傻子，人家沒瞧上芬芬。”

換親？早年窮得連飯都吃不上的人才換親，現在已經很久沒聽說過了。

“這事您怎麽知道？”

“金秀麗說的，那一家子人都不好相處，以後少來往，免得吃虧。”婆婆囑咐葉檸。

“我知道，您放心吧。”她明天就要去上班了，等下次回來就是七月，到時候給葉青山立好衣冠冢，他們姐弟三人都會很少回家。

葉檸嘆了一口氣，說是改革開放，其實現在的鄉下還很愚昧，父母之命難以違抗，比如葉蘭的同學李愛芳，又比如葉芬芬。

在裏屋洗碗的葉蘭只聽到幾句，等婆婆離開了，才問葉檸她說了什麽。

聽了婆婆說的話，葉蘭無比慶幸自己的爸媽明事理，哪怕媽媽對她不是很好，也讓她上學讀書了。

葉檸拍了一下葉蘭的肩膀，讓她不要胡思亂想，“所以你要好好努力讀書，考上大學，走出這座大山，去見識外面更廣闊精彩的世界。”

第二天，葉檸早早的起床去等車，一遍一遍的交代葉蘭把豬賣了，照顧好自己和弟弟，這才依依不舍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