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再寫契書

環山縣四面是山, 因此這邊的水果很多，賣不掉會拿來做果脯, 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葉檸找了幾家果脯店，最後在一個阿婆家各訂了兩包, 想到盛老爺子很喜歡這邊的腌生姜和辣椒醬, 葉檸每樣要了兩瓶，仔細包好了寄到北城去。

果脯加醬只要六塊錢，結果郵費要五塊，一月三分之一的工資沒了, 這錢還真是不經花。

頭七前一天，葉檸提前下班回家, 葉桉正在下車的地方等葉檸，見着她就跑過來，“姐。”

“這幾天有什麽事沒有？”她唯一擔心的就是老宅那邊的人不死心。

“這些天大姑和大姑父都在, 沒什麽事。”葉桉小聲說道：“就是村裏突然傳出咱爸死了賠了不少錢, 還有人來問我跟姐知不知道。”

早晚會被議論的事情, 估計先前就有了, 只是沒有這麽明目張膽，葉檸一猜就知道誰在背後搗鬼, 除了老宅那家子也沒誰了。

到了家裏，葉青梅已經做好飯, 招呼葉檸坐下, 半句沒提賠償金的事情, 只關心葉檸工作的怎麽樣，請那麽長時間的假會不會被領導批評。

“沒事，今天也是領導批準我提前下班，還說後天遲些上班也沒事。”葉檸拿出風幹的雞鴨，“朋友寄過來的，今晚蒸一只加菜吧？”

“你同學嗎？”葉青梅接過鴨子，有些疑惑，“哪寄過來的？”

“不是，以前認識的一個朋友。”葉檸不打算多說，只道：“我買了咱們環山的特産回禮了，放心吃吧。”

一聽葉檸都回禮了，葉青梅沒再說什麽，現在葉檸可是吃國家飯的正式工人，她說的話肯定沒錯。

這也是葉檸為什麽想先要一個工作的原因，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只有你工作掙錢了，家裏才會将你當大人，如果擁有一份很好的工作，還能在家裏擁有話語權，很現實的問題。

“姐，明天守完頭七就走吧。”葉蘭突然小聲說道。

葉檸掃了她一眼，眼周黑了一圈，想必是因為村裏議論賠償金的事情。

“不急，有些事得早早的理清楚了，不然回頭更麻煩。”葉檸當初為了增加自己的威信度，報出了上班的地方，萬一葉老頭找到城裏去，最後吃虧的是她。

葉青山下葬第七天，葉檸把葉老頭請過來，本來王春香那幾個也想來，被葉檸給怼回去了，又不是親媽親兄弟，瞎湊什麽熱鬧，葉老頭到了沒多久，三叔公帶着大兒子過來，緊接着是老支書，最後舅公帶着幾個兒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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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老頭一看到舅公就發怵，忍不住問，“今天叫我來是什麽事？”

“最近村裏傳的沸沸揚揚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沒錯，就是關于我爸的賠償金的事情。”葉檸見葉老頭眼睛微微一亮，心裏冷哼一聲，繼續說道：“我當時接到的電話就是礦上打來的，和我爸一起的還有五個人，礦老板約了六家的家屬談過賠償的事情，每人八千元。”

一聽賠了八千塊，衆人都有果然如此的感覺，在鄉下，八千是一筆很大的數目，可以說十裏八村找不到幾個有存款八千的人，只是一想到這是買命錢，大家又覺得沒什麽可羨慕的。

“今天之所以請各位長輩來，是因為當初分家的時候就請的您幾位。”葉檸拿出分家的契書，“這上邊白字黑字寫的很清楚，我爸不要爺爺任何東西，也不用給爺爺養老，所以這賠償金跟爺爺也就沒關系了。”

不等葉老頭說話，舅公還有老支書、三叔公幾人全都點頭贊同。

“是這個道理，八千塊錢看着多，可你家葉蘭還在上高中，回頭考上大學要上大學，小安還那麽小，不說吃穿用和學費，也得給他攢點娶媳婦的錢，七七八八一算，八千塊錢還不夠。”舅公越算越覺得這三個孩子不容易，“可憐三個孩子的奶奶早早去世了，不然有個奶奶在，也不用這麽辛苦。”

這話臊的葉老頭擡不起頭，沒奶奶還沒爺爺了嗎？可仔細想想，他還真幫不了這三個孩子。

舅公輕哼一聲，在他看來，有爺爺還不如沒有。

“這麽算沒錯，青山家裏只有小安一個男丁，你和小蘭做姐姐的，多幫襯些。”三叔公其實想說這筆錢該留給葉桉，不過現在葉青山家裏的頂梁柱是葉檸，這麽說不合适。

“葉桉是我和小蘭的弟弟，我們當然會照顧好他。”葉檸覺得三叔公想多了。

三叔公不是想多了，是見得多了，別說姐姐，就是哥哥，只要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就會為自己的小家着想，等有了孩子，滿腦子都是孩子，誰還管弟弟妹妹。

顯然，老支書也有這樣的想法，不過他不會說出來，畢竟他就是來做個見證，管不到別人家裏的事情。

“今天找我們來，就是為了說賠償金的事情？”老支書将話題拉回來。

“是也不是。”葉檸看着葉老頭，“自從我爸去世後，老宅那邊做的事情越來越過分，尤其爺爺，實在讓我們姐弟三人寒心，我們喊您一聲爺爺，可您做的事情對得起這個稱呼嗎？”

“那你是什麽意思？”三叔公正色道。

“再寫一份契書，我的弟弟妹妹不用他們幫襯，他也不用我們孝敬，我們以後是好是壞，是死是活都與他無關。”葉檸直接說道。

三叔公皺眉，這和斷親有什麽區別，可一想到大哥家做的事情，也難怪孩子們會寒心。

“你考慮清楚了？”這事上，三叔公這個葉氏族長更有發言權。

“我不同意。”葉老頭漲紅了臉。

舅公瞪他，“那你什麽意思，以後兩個孩子的學費和生活費你打算出多少？”

“那不是有賠償金。”葉老頭出口就知道遭了，果然見大舅子舉起拐杖要打他，飛快的跑到三叔公身後，“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她這說的跟斷親有什麽兩樣？再說這麽大的事情她一個女娃娃能做主嗎？等小安長大了再說。”

“不用了，這個家姐姐當家，我都聽姐姐的。”一直沒吭聲的葉桉突然說道。

葉檸摸了下他的頭，看着葉老頭冷聲道：“那八千賠償金我會全部留給小安，這是給小安娶媳婦成家用的，這條也可以寫到契書裏。”

聽到這話，三叔公和舅公滿意的點頭，他們都知道葉檸把地給賣了，兩千塊錢夠葉蘭到大學畢業，到時候葉蘭也工作，姐妹兩個都拿工資，完全能養的起葉桉，這麽說他們倒是沒有懷疑。

老支書，三叔公還有舅公都同意了，葉老頭心裏再不願意都沒用，不情不願的簽了字。

“這字也簽了，以後你們有什麽事可別來找我。”葉老頭扔下筆，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放心，我就是要飯都不會到你家門口。”葉檸只要一想到葉桉在書中的結局，真恨不得抽他幾巴掌，這可是親孫子，就這麽讓後娶的老婆逼着去要飯，餓的吃抹了老鼠藥的紅薯，生生給毒死了，他心裏哪還有葉青山這個兒子，原身這三個孫子孫女。

三叔公和老支書前腳剛離開，賠了八千塊錢的事情就傳的不少人都知道了。

“我就猜八千，桂花還說有兩萬，咱們都是不值錢的農民，怎麽可能賠那麽多。”村裏的一個嬸子撇嘴。

“我也是聽我兒子說的，他說礦場老板有錢，賠的多。”桂花嬸不甘的解釋道，“再說咱們又沒親眼看到過，誰知道賠的八千還是八萬，還不是憑葉檸一張嘴。”

“還八萬，我看你是沒睡醒。”一個阿婆笑她，“有八千不錯了，加上賣地的錢，诶呦，那葉檸不成了咱們村裏的萬元戶了？”

“還真是，我聽二麻子說他花了兩千多買的地，算上這八千，可不就是萬元戶了，诶呀，那可是咱們村的第一個萬元戶。”嬸子忍不住羨慕。

一個阿婆翻了個白眼，“那可是賣命錢，你們想要？”

這話一出，大家夥的羨慕又沒了，跟錢比起來，還是命要緊。

“聽說葉檸在契書上還加了一條，說是要把這八千塊錢全都留給葉桉，她和葉蘭一分不要。”對于這點，有人覺得葉檸有長姐風範，也有人覺得她傻。

不管別人怎麽說，今天是葉青山的頭七，做了法事，葉檸姐弟三人再守一晚就正式結束了。

第二天一早，葉檸和葉蘭收拾東西準備去城裏，大姑也收拾東西準備回香舍村。

“出來這麽久，也不知道家裏的豬怎麽樣了，有什麽事就跟大姑說，別自己硬扛着。”葉青梅看着三個都瘦了不少的孩子，眼淚又下來了，“你們沒爸了，還有我這個姑姑。”

“我知道，大姑，我們走了。”葉檸帶着弟妹離開村裏。

繼奶奶幾個人想找她的時候撲了個空，氣哼哼的回去了。

她到今天早上洗衣服的時候才發現葉老頭兜裏的契書，氣的跟葉老頭大吵一架，葉青山死了，那賠償金就有葉老頭這個做父親的一份。

可惜寫了契書，什麽都晚了。

葉檸昨晚守了一夜，頭昏沉沉的，上車就睡着了，到了城裏也沒睡醒，迷迷糊糊的回到家，跟葉蘭說了一聲，衣服都沒脫就上床睡覺了，一直到中午，葉蘭怎麽叫葉檸都不應，她進去看了才發覺不對。

“姐，你怎麽了？”葉蘭摸了一下葉檸的額頭，“天哪，好燙，姐，姐你醒醒，小安，你快進來，姐好像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