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賣崗

“老頭子, 那可是鐵飯碗，上溪村的趙國強你也認識, 他複原回來後給分配了一個工作, 才三年，就幫他老婆找了個臨時工, 現在他老婆也轉正了, 兒子也成了工人，前些日子把侄子也接到城裏，說是給找好了工作，只要咱們家有一個端上鐵飯碗, 那麽全家都有了希望。”三叔婆等葉檸一走，迫不及待的游說, 就怕老頭子犯糊塗。

她說的這些三叔公怎麽可能不清楚，可是頂了葉檸的崗位，怕是會被村裏人說閑話。

尤其老大那一家子, 到時候肯定說是他哄騙了葉檸的崗位, 風言風語一大堆。

和他處了一輩子, 他什麽想法三叔婆心裏門清。

“我知道你怕被人說嘴, 說幾句就說幾句，跟鐵飯碗比起來, 就是被人指着鼻子罵也甘心，何況是葉檸自己說要把崗位給我們的, 再說了, 你不是說要給錢嗎？我們去打聽一下, 一個崗位是多少錢，我們照價給。”三叔婆見三叔公還是沉默不語，急了，“你沒聽葉檸那丫頭說的，她是鐵了心要去北城，咱們家不買還有別人，到時候便宜了外人，還不如咱們買了。”

葉檸還真能做出這種事，當初賣田地這麽大的事情她不也一聲不吭的做了，如果他不要，回頭肯定也是賣給別人。

利益權衡之後，三叔公到底舍下了自己的老臉，拿了包煙去找二麻子他爹。

晚飯過去沒多久，葉檸正準備洗臉睡覺，就聽有人敲門。

“三叔公，趕緊進屋。”葉檸見到三叔公，趕緊迎他進門。

葉蘭還在廚房忙，聽到動靜往外邊看了一眼，叫了聲三叔公回頭繼續幹活。

“小檸，不瞞你說，我很想要這個工作名額，可有些話我還是要說，你媽是知青，你們姐弟相當于沒有外家，你爸就這麽走了，你媽看樣子也是不會回來，小蘭和小安兩個都還要上學，知道你手頭上還有賣地和你爸的賠償金在，可這些錢又能花多久？還是要有個工作更穩妥。”這番話算是推心置腹，不是真把葉檸當成晚輩絕對不會說出口。

“叔公，我知道您在為我着想，可是我真決定去北城了，我也不瞞您了，平安哥說可以幫我找工作，已經有些眉目，這也是我去北城的底氣。”葉檸偷偷跟盛景川說聲對不起，只能先拉他當擋箭牌了。

葉檸說平安的時候，三叔公一時沒想起誰，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是當初下放到他們村的盛家人，問道：“是盛家那小子？”

他上下打量葉檸，這小丫頭以為自己瞞的很好，其實大人們誰不知道她經常跑去找盛家那小子玩，他們本來想阻止，後來發現葉檸跟着被下放的兩位老教授讀書，他們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沒看到。

平安那小子前年回來過，長的越來越俊俏，高大挺拔，村裏的小丫頭們見了都喜歡，聽葉檸這話，他們竟是一直都有聯系，現在還要辭掉工作跑到北城，估計是惦記着那小子吧？

自以為猜到葉檸的心思，三叔公心态就轉變了，不知不覺間，葉檸也22歲了，在鄉下，姑娘家這年紀都當媽了，就是在城裏也該說對象了，莫非是跟平安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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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知道盛家老爺子夫婦都是了不起的人，大學生的老師，盛平安自己也是大學生，按老話說，那就是書香門第，葉檸這個工人身份他們不一定能瞧得上，門不當戶不對啊！

“你和盛老爺子還有聯系？”三叔公問道。

“這些年一直有書信來往，盛老爺子經常給我們寄吃的，他愛吃咱們這邊的醬菜，我就和葉蘭自己做一些寄給他們。”這些葉檸沒說謊，其實她和葉蘭算的上盛老爺子的半個弟子。

看樣子盛家老爺子很喜歡葉檸，三叔公轉念一想，盛平安好像也沒有爹媽，只要他爺爺奶奶同意，那就沒什麽問題，如果葉檸真的能跟他成了，對她自己還有葉家都是好事。

“行，既然你都已經安排好了，那我老頭子也不多費口水，來之前我去過二麻子家，現在城裏一個崗位賣到兩千五百塊錢左右，藥廠的名額要貴一點，如果你拿到城裏賣，興許能賣到三千五。”說到這裏，三叔公嘆了一口氣，“我手頭上存了點錢，大概有兩千三四，我想着，能不能欠一點。”

他們存了兩千來塊的養老錢，老大老二手頭上還有點，湊一湊，應該能有個三千塊錢。

“叔公，我也不說客套話，我們姐弟三人去北城，處處都需要錢，所以這個崗位我肯定要收些錢，但不用這麽多，您也說了，運氣好才能賣出那麽多，平常肯定賣不了。這樣，您給我兩千塊錢，我把崗位轉給……對了，叔公打算讓誰頂我的崗位？學歷太低不行。”三叔公自己有二子一女，女兒早已經出嫁，現在連孫子都有了，肯定是不會給那邊的，這邊兩個兒子，大兒子有一兒一女，小兒子有二女一子，五個孫子孫女，手心手背都是肉，給誰都不好。

三叔公一愣，随即堅定的說道：“當然是給葉松。”

不是他重男輕女，如果工作名額多，當然每個人都給，可就這麽一個崗位，當然是給長孫，根本不用問的事情。

葉檸頓了一下，了然點頭。

“葉松是初中文化，沒問題吧？”三叔公一臉緊張。

“外招是要高中文憑，頂崗的話，初中文憑也沒問題，回頭我跟我們主任說一聲，實在不行，我就找朋友幫忙調到別的崗位，您放心，我會幫着安排妥當。”葉檸笑道。

頂崗的事情談妥之後，三叔公回去準備籌錢，葉檸說兩千，他不能真的給兩千。

把老大老二還有兩個孫子都叫到老屋，讓三叔婆到外屋守着，才小聲把崗位的事情給說了。

“藥廠的工作？”葉柏驚呼，被他爹呼了一巴掌。

“生怕別人聽不到是吧？”雖然他自己的手也在顫抖，“爸，您是什麽個意思？”

“我去問過二麻子，城裏一個崗位至少要兩千五百塊錢，像藥廠這種單位，起碼三千多，這還不算送禮的錢，葉檸這孩子說只用給兩千，我尋思着不能太少，多了給不起，三千還是要出的。”三叔公說完這話，看向兩個兒子，“你們怎麽說？”

二麻子都說至少三千，那三千真的不貴，現在城裏的工人好像九十多塊錢一月，兩三年就賺回來了，主要是這口糧能轉到城裏去，老婆孩子也都成了城裏人。

“我覺得行，外村有個人光買個城裏的戶口都花了兩千多，三千塊錢絕對值。”老大開口說道。

三叔公點頭，看向幾人，“這工作也不是沒要求，至少初中畢業。”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葉松，葉柏收回目光，聳拉着頭，他不愛讀書，上完小學後死活不肯去學校，結果有工作機會在前面也抓不到，心中無比後悔沒去上學。

與之相反，葉松欣喜不已，孫輩就他一個初中生，那麽只有他能頂崗，那可是工人，多少人夢寐以求的鐵飯碗。

“工作只能由葉松來頂，不過老二也不用灰心，等以後有機會了，小松還能不想着小柏？”三叔公掃了眼葉松。

葉松還算有點機靈勁，立馬會意，“對，咱們家就我和葉柏兩兄弟，我不幫葉柏幫誰？”

誰去就說清楚了，但是錢的事情也得說明白，“工作既然被葉松得了，那老大家就想辦法出錢，我也知道你困難，所以可以借你一些，聽清楚了，是借，到時候得還，知道嗎？”

這話是說給老二一家聽的，免得他們說他把錢都給了老大一家，怪他偏心。

得了工作什麽都好說，何況這些錢本來就是老爺子攢的養老錢，他們還沒這麽不要臉，當即寫了借條，以此來表明不貪圖老爺子的錢，就算借了老爺子的兩千塊錢，他們自家也才五百多塊存款，最後在老爺子的幫助下，又從老二那借了四百，同樣寫了欠條。

第二天一早，葉松精神抖擻的來找他爺爺，等了好一會，二叔才頂着一脖子抓痕過來，将包好的四百塊錢給老爺子，一臉萎靡的說家裏還有事，要先回去。

三叔公和葉松當看不到他脖子上的抓痕，不用猜都知道是他老婆幹的，其實情有可原，一個鐵飯碗被老大家得了，還借出去四百塊錢，換誰都不高興。

“行，有事就回去吧。”三叔公見他這樣，心裏不得勁，“叫葉柏沒事多讀點書，等葉松站穩腳跟了，找找門路，也能進城裏去。”

“诶，我知道了。”進城哪那麽容易，也就是葉檸那丫頭腦抽了，不然能放着工作不要。

三叔公再次上家裏來，葉蘭發現不對勁，往常三叔公也會到他們家看看，若是有什麽要幫忙的就會幫一把，可沒這麽勤，神神秘秘的，這是鬧什麽？葉蘭拉過一旁的葉桉，“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我……我作業還沒做完，先去做作業了。”

不對，肯定是什麽大事，葉蘭不安的端着茶出去，就見三叔公拿出一包錢，少說有兩千多。

“小寧，這是我們湊的錢，一共三千，你點點。”

“我就厚着臉皮，托回大，花兩千五買下你這個崗位，你別嫌少。”三叔

“說好兩千的，您怎麽拿了三千過來？”葉檸打算取出以前還給三叔公。

“別推，三千已經很少了，再少就是不給我臉，收着吧，你們到北城後花銷大着呢。”三叔公将錢推到葉檸跟前，“那葉松這邊……”

葉檸知道他們也着急，趕緊說道：“我要先跟廠裏打申請報告，差不多得三天時間，這樣，葉松哥三天後到城裏來。”

送走三叔公，葉蘭盯着一堆大團圓，心裏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姐，三叔公為什麽給你那麽多錢？”

“哦，我把工作賣給葉松哥了。”葉檸輕描淡寫的說道。

葉蘭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半響回不過神，“姐，為什麽？”

“沒為什麽，就是覺得每天早八晚五的上班沒勁，正好你去北城大學，我想着北城的發展更好，幹脆托平安哥幫忙找了小學，讓小安轉到北城去，我呢，就把環山縣的鋪子都賣了，然後在北城買兩個鋪子，每月收租都比工資高，不好嗎？”

一時間，葉蘭竟無法反駁。

不好嗎？當然好，又有錢又輕松自由，幹嘛每天辛辛苦苦的上班。可是每天都呆在家裏什麽都不幹好嗎？葉蘭總覺得不對，又不知道怎麽個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