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我也不是什麽好貓

她蹲在角落裏觀察着地形，最終決定變成一只小鳥飛過去。

鳥雀相對于和人類走的比較親近的貓而言，要安全一些，沒有人在值班的時候，還拎着劍去殺一只鳥。

她的身影輕輕一晃，變成了一只胖嘟嘟的小麻雀，從禁軍頭頂掠了過去。

藏在暗處的千影一臉黑線，只能跟着她去往天牢門口。

但小麻雀在天牢門口卻變成了一只螞蟻，扭着屁股爬了進去。

可他這回，卻是真的無法不動聲色的進去了，只能在外面等着。

賀蘭夢卿爬進天牢之後，稍微松了一口氣，變回小貓繼續順着通道繼續往前走。

她小心翼翼，沒有驚動任何人。

而這天晚上和上次不一樣，今晚通道裏點着燈，可以穿過鐵鏽斑駁看到關在裏面的人。

她挨個牢房搜尋進去，終于找到了柳賦的所在。

柳賦戴着手铐腳鐐，坐在牆角的草墊子上，頭深深埋在膝蓋之間，頭發亂糟糟的垂落下來，看上去十分狼狽。

賀蘭夢卿扭身看了一眼四周，在發現并沒有人之後，躍進了鐵栅欄之間，出現在了他面前。

“柳賦。”

她低聲叫了他的名字。

“誰？”柳賦如同驚弓之鳥，猛地擡頭四下張望。

“我！”賀蘭夢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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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賦幾乎掃遍了房間四周，這才看到了除了他之外唯一一個生物：

一只黑色的小貓咪。

小貓咪不大，也就成年人手掌那麽長，看上去應該還是個小奶貓，兩只眼睛烏溜溜的，黑色的皮毛在昏暗幽森的光線下，看上去有幾分詭谲。

尤其是，在她開口說話之後！

柳賦盯着她半晌，這才狐疑道，“是你叫我？”

“嗯，我有話問你。”小貓咪點點頭。

“你是……你怎麽會說話？”一只會說話的貓，完全颠覆了柳賦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柳賦覺得新奇，卻又寒毛直豎。

不得不說，他有點害怕了。

就聽那小貓咪道，“世上妖精那麽多，我能說話有什麽稀奇？”

小貓咪嘴角勾了勾，竟是露出一絲絲不屑來，仿佛嫌棄他大驚小怪。

“那你來天牢是？我們以前見過嗎？”柳賦索性把下巴搭在膝蓋上，和她聊了起來，心下想着：

聽聲音，好像是只小母喵？

賀蘭夢卿仰頭看着他，“算是見過吧，不過你被關在這種地方，離死不遠了。”

“是啊，除了一死，我并無選擇。”

柳賦眼底染上絕望，“刺殺煦王未必一定會被處死，但是，我若不死，有的人不安心。”

“誰不安心？”

小貓咪問他，心裏閃過短暫的難過。

柳賦不知道小貓咪就是當朝左相，于是道，“我若不死，煦王會不安心，左相也會不安心。”

小貓咪被這話生生吓一跳，迅速看了一眼四周——

這話要是被別人聽去了，那還了得？

“這話，你對誰說過？”

在沒看到別人之後，小貓咪送了一口氣，又面色滿眼凝重的問道。

柳賦搖搖頭，“也沒對誰說過。”

要不是眼前是只貓，他才不會說話。

“嗯，不要亂說話……”小貓咪點點頭，“如果你能出去，有什麽打算？”

“怎麽會出去……”柳賦突然笑，笑的很蒼白，“我根本出不去的。”

他用雙手捂住了臉，似乎是哭了。

“……”賀蘭夢卿有些心酸。

她拿貓爪揉揉眼睛，“那個，你先說話，你要是能出去，打算做什麽？反正我只是一只小貓咪，你就算做做白日夢，也是無妨的。”

柳賦聞言，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哽咽了一下，“也是，你只是一只小貓咪。”

而後，又笑了笑，竟是伸手來摸她腦殼。

“……”小貓咪懵逼，好想拍開他的髒兮兮的爪子。

但是，終究還是忍住了。

算了算了，看再你要挂了的份兒上，讓你摸一把吧！

柳賦摸了摸小貓咪的腦殼，眼淚又往下落，“如果我能出去啊，就想帶着我的母親和妻兒，遠離這是非之地，去海洋對面的穹涬大陸看看……”

“不錯的主意。”

小貓咪點點頭。

“但是，煦王不會放過我的。”柳賦又搖搖頭。

“你不恨他和左相嗎？左相為什麽不想讓你活着？”小貓咪試探的問道。

“恨，卻又沒有資格恨。”柳賦哽咽着，“我命該如此。他是王公貴胄，我……不過是個下人罷了。”

“吶吶，你這話就不對了，那是等級的事情，但是作為人，你們是平等的。

只要你不在他麾下，這等級就沒用了。”

小貓咪道。

“真是可愛的小貓，謝謝你來天牢看我。”柳賦覺得小貓貼心，又伸手摸摸她的頭。

“……”小貓撇撇嘴，“我也不是什麽好……好貓，你不用這樣的。”

她垂下頭來，想了想之後，道，“今晚我先走了，如果有機會，我下次再來看你。”

小貓說着，跳出了監牢，往外面去了。

柳賦看着小貓咪的背影，突然心生期待。

臨死之前，能見到這樣一個小動物，也算是不錯的機遇。

賀蘭夢卿離開天牢之後，晃悠悠走在深夜的大街上，任由蕭蕭秋風将她吹的炸毛。

她本來是去殺柳賦的，卻沒能下的了手。

人都有無奈的時候。

她也遇到過。

明月城政變徹底擊碎了她的生活，一場晴天霹靂将她變得無家可歸此處流亡，那時候她，就如同現在的柳賦。

這都是所謂的無妄之災，莫名其妙就被生活拉下了水。

賀蘭夢卿心下想着，要是有辦法将柳賦弄出去，便好了。

但是，這個過程恐怕有些難。

不過，倒也不是沒有辦法把他弄出去，而是，一旦動用了夢境空間，再将他放出來的話，她就會在柳賦面前暴露更多事情。

為了一個并不是很熟悉的別人的下屬，把自己置于更加危險的境地，值得嗎?

但是如煦王說的那樣，對柳賦直接下殺手的話，她又過不去心理上那一關。

因為，柳賦和徐将軍并不一樣。

柳賦是被動牽扯進來的，徐将軍是主動找上門的。

賀蘭夢卿焦頭爛額，鬼使神差的，她再一次潛往煦王府的後院——

柳賦的妻兒老小，就住在煦王的後院當中。